冯梓容又求救似地看向最后一名能说上话的葛悦宁,但后者只是抱歉地朝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于是冯梓容也只得万般无奈地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入冯家。
身后,候着的总管冯升美也开始指挥起小厮们安排四家马车的停歇处等琐事去了。
从冯府门口前往中堂需先经过前厅,接着需绕过一个独立的小暖阁才能进到中堂。
冯梓容这会一面带着赵明韵等人,一面看着眼前的道路,只觉得心中升起了些许奇怪的感觉,直到她意识到平时也偶有佣人们来往的这条道路如今却是连个人影儿也没瞧见,这才开始觉得浑身发毛。
中堂里头早被烤得暖和,那在空气中隐隐约约飘着的淡淡雪松香是冯煦喜欢的香味,每日早晚扫洗过后总要熏上一回,数十年如一日,直到后来也就成了冯府的招牌。
中堂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见方的小暖阁,平时多给冯家的长辈们商谈要事用,至于正中间的厅堂便是冯家人们聚会的场所。
待到几个人带着各自的丫鬟们浩浩荡荡地进了中堂后一会儿,冯府的佣人们便端来了五碗迎客的茶汤以及如数的茶水供给五位姑娘家和她们各自的丫鬟们饮用。
赵明韵等包含冯梓容在内的五个人当中,除了赵明韵和唐然燕已然结束了安秀宫的课业,身旁跟着的丫鬟是赵府与唐府自家的贴身丫鬟以外,其余三人身旁侍候着的都还是安秀宫的宫婢。几名丫鬟们看见自己亦有茶水时,个个都难掩惊讶的表情。
杨茹艾自是没看过这种排场,因此也在冯府的佣人们送完茶水离去后说道:“虽然我鲜少在外头走动,但也未曾听闻也在厅堂内给下人赏茶的。”杨茹艾这么一说,原本几名丫鬟们惊讶的神色也就都收了回去。
冯梓容知道杨茹艾这话是吓着了身边的人,便也道:“且不说一般的待客之道是姊姊们也比我娴熟的了,平时跟在我们身边的丫鬟们也是人,也会口渴,让她们能喝点热茶,服侍得也能尽心。”
葛悦宁听了亦是点头赞成道:“梓容说得有理。”
赵明韵脸上虽有些不赞同的表情,但却也没说些什么。倒是唐然燕向来不讳言:“但这规矩还是要有的,我们唐家顶多就是让身旁的丫鬟,小厮们到别的房间去轮流休息,也没在厅堂上如此的。”
冯梓容知道每个时代的人观念不同,更何况她们都是正正经经的富贵人家,是位处阶级上层的人物,从小的生长环境如此,看待事物的眼光也就不同,因此也没与她们就这点多加探讨,只是搬出了冯煦作为挡箭牌:“这也是祖父订下的规矩,祖父以为只要进到冯家工作,就是一家人,以诚待人,人亦以诚馈我,这才有了这样的习惯。”说罢,又偷偷看着赵明韵脸上的神色和缓了许多。
唐然燕道:“原来如此,我才想着奇怪呢!还以为你这小丫头在安秀宫里头便连对宫婢们也是着实谨慎是紧张过度的缘故,原来是家教如此,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错怪我什么?”
唐然燕笑道:“我以为你怕事,没胆!”
杨茹艾呶了呶嘴:“没胆子的话,怎么还能对付王如衣那种人呢?”冯梓容可不晓得,自从她被王如衣在冰天雪地之下给推下水以后,杨茹艾可就万分气恼自己从前竟然还常与那样歹毒的人混在一块儿,除却懊悔以外,同时也厌恶王如衣竟然胆敢加害冯梓容。
冯梓容讶道:“哎?我可没对付她呀?”
葛悦宁以为冯梓容没跟上话茬儿,便道:“王如衣后来在牢里头可供了,说你怼了她,她一时气不过才推你落水。”
“我哪里怼了她?”冯梓容万般无奈地说道:“冬至那日我本来无聊,就想一个人混混时间,后来咸妼姊姊约了我去看看池塘的冰花,后来在桥上看见王如衣前说些不着边际的虚话……我左右猜不着她打什么哑谜,也没心思理她,她又要自顾自地生气,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着便把我推了下去!说我怼她,我可憋屈!”
冯梓容这话完全是就事论事,虽然她过程中也的确装无辜,卖傻,但那王如衣竟是与江含一样是个不能忍的人的这事着实让自己大感意外。
唐然燕听得薛咸妼的名字,脸上露出了愤愤不平的表情:“听你提及薛咸妼,我就气!──从前我还只觉得她是个单纯的小姑娘,虽然有时候蠢了些,心气也高,但还是能教的,但她那天摆明是听了王如衣的话要把你引到桥上去的!”
唐然燕消停了会儿,又喝了口热茶,才道:“你也是忒笨了些,看冰花嘛!在湖畔看便好,偏要走上桥给人逮着!”
赵明韵悠悠地补了一句:“许多小姐们总喜欢居高临下的感觉,由上往下看,也看得远。”赵明韵这话也算是在帮冯梓容缓颊,意指她若一时间没了警觉心也实属正常。
“明韵,我也是气不过!”唐然燕摇了摇头,道:“你们都晓得这薛咸妼是与我胞弟订了亲的,但看她这个样子──不但看不透王如衣这王八蛋的阴谋,还成了谋害梓容的帮凶……将来还怎么当我唐家的媳妇儿?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
杨茹艾道:“她自己不也被推进了池子?我可记得后来她病了好段时日,还给宫里头罚抄了百遍女则才能回薛府放假。”
唐然燕哼了哼声,道:“是她活该!若不是她爹娘拉下了老脸告罪,依着她在宫中犯的这事儿肯定是要退亲的!”
葛悦宁的表情有些忧郁:“如今这事几乎惹得天下昭知,若是咸妼再被退亲,将来可就更难走了。”
“那后来为什么没退?”赵明韵难得开口询问。
唐然燕叹了口气,道:“本来也是要退的,但是宫里头给薛家递了旨意,要她爹娘为教女无方负责,还给迁了官,这迁官倒是不打紧,竟是跟我爹的乌纱帽给调换了!原本是我们唐家高攀,现下却变成他们薛家在我们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