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挺宽阔的园子,却没有风雅的造景,比起一座普通的庭园而言,更像是让人演武的场子──观察到了这里,冯梓容的心下又是明白了几分,直到原本几乎消失在自己视线前的靖王,鱼竹,方纯等三人走了过来,弥澈也重新悄悄地现身之后,她才大致明白眼前的状况。

她看着靖王的眼睛,丝毫没有被欺骗的恼怒,相反的,是一种难得畅快的心情。

她若这时还有余力回想,肯定会讶异自己心境上的转变竟是如此之快。而当她重新看向与自己对战的少年时,心里又多了几分计较,心情自又是转了一轮变化。

浑蛋!

她忍不住在心中骂了起来──这名少年很明显地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是个套路!

可有这样阴人的?

她忍不住瞪向靖王,而后者则是满脸笑意。她哼了哼声,选择撇过头去,不再搭理。

这时,一名老者从夜色当中悄然现身。老者的气息浮现时,冯梓容忍不住朝向他那处看去,迎来的,是一双仿佛苍鹰一般的眼睛以及打从内心感受到的震撼。

这抹气息……

冯梓容的感官本来就很敏锐,在习武后更是更上一层楼──

老者的气息分明与周遭的景色完全融作一块儿,而她竟然一直以为那如枯木,如霜雪一般的气息是这园子里原本便拥有的!

冯梓容一面调着自己的气息,又向靖王投向了一计眼刀子。

想来,这名老者便是他们口中常常提及的“靖王府的老师父”吧!

方纯曾与她说过,老师父的来历很神秘,在老师父主动踏入齐王府前的一切经历众人一概不知,然则老师父却深得皇帝,皇后,齐王以及靖王的信任!甚至后来他不愿待在齐王府中,转而客居于靖王府时,靖王还亲自万般恭敬地将他给迎进了府邸,甚至也不讳接收了绝大部分老师父所带来的卫士。

原本养于靖王府内的师父与卫士们个个或还有不服气的,或也有质疑老师父的忠诚的,但在经年累月的考验之下,终究是一一心悦诚服地接受老师父的训练。

听闻那位老师父生得一对卧蚕眉,一双丹凤眼,黝黑的眸子宛若深潭,令人摸不着深处,那如鹰一般的锐利目光总能看到人的心底处……

只见老师父一身单薄的灰袍飘飘,脚下的步伐稳健,缓缓地向冯梓容跟前走来。冯梓容仍是四爪紧扣住墙帽,笔直而不讳地迎向了老师父的目光。

那是无声无息,仅止于精神上,空气中的刀光剑影。

许久。

许久。

许久……

蓦地!──

老师父的身形从冯梓容眼前消失,再次现形时,一只爪子已是扣在冯梓容的面门上。

冯梓容没有动。

因为,不需要动。

又是许久,许久。

且不说那名单膝着地的少年,或者在场的其他人都忍不住流下冷汗,只有冯梓容依然透过老师父的指尖缝隙以那双好看的杏眼无畏地看着老师父。

冯梓容四爪扣在墙帽上,而老师父仅凭着单脚的膝盖与脚尖便是扣住了院墙,仿佛静止身形在腾空的那一刻。

冯梓容只觉得心中仿佛有什么如源泉一般滚滚涌出,却是难以以笔墨形容,而后,她终究是轻描淡写地开口说道:“老人家,您这般扣着他人的媳妇儿,就不怕人家吃味儿?”

冯梓容这话说得轻,但在场众人都是习过武的,耳力也好,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且不说靖王的笑意渐浓吧!其余众人可都是带着惊惶甚至恐惧的目光,尤其是一旁的弥澈更是额头渗汗,生怕下一步冯梓容便要命丧当场!

又一会儿,老人家这才收起了自己的爪子,翩翩然地落了下来。

“下来吧!”

冯梓容猫一般地跳下了院墙,泰然自若地拍了拍自己的双手与衣裳,这才走向靖王身旁撇了撇嘴道:“你真好样的,竟然阴我?”

靖王勾起嘴角道:“我瞧着你方才浑身不舒坦,伯父可说过,与人打过一架后便神清气爽,我便寻思着让你解解气。”

“我有什么气?”冯梓容可是没好气,指着一旁单膝跪地的少年道:“你没看看那小子是认真的,险些没把我给劈死!”

那名少年身子一颤,想要反抗些什么,却又生生地忍下。

鱼竹左右瞧着,只是嗫嚅道:“小姐,奴婢瞧着您也下狠手了的,差点没把人给废了。”鱼竹指的自然是冯梓容想也没想便要往人外肾招呼的事。

鱼竹姊姊说得可真好啊!──少年听了可兀自在心中摇旗吶喊。

说真话!那是什么妖孽娃儿!靖王府所豢养的卫士众多,从小养起如自己一般的也不少,就是没看过使招那么阴损的人!

冯梓容哼声道:“我不这样能活吗?战场上姑且还有兵不厌诈这个词儿,与人动真格的打架,难不成还得按照书本的套路走?卫名渊,你可给我好好解释解释,我以为动不动说要打架的便只有我祖父和卢老将军那一对活宝,想料不到你脑子也是净打这般主意!”

这回身子颤着的可不只是少年,而是连同站在卫名渊身后的弥澈也抖了一下──放眼天下有谁能够这么直言不讳地叫着靖王的名字,而且还是用这种语气指责?皇帝,皇后,齐王,卢老将军……嗯,或许也得算上一个靖王的胞妹水云公主,接着,便再无他人!

虽然弥澈早就知道冯梓容身为未来靖王妃的身分,但是未婚妻毕竟还是未婚妻,女孩子家家的不应该躲在男人的羽翼下乖乖地撒娇吗?就算靖王看上眼的未婚妻平时如此骠悍吧!听着自家男人寻了方法给自己解气,为了自己煞费苦心地安排了这么一场架,总该撒个娇,卖个乖之类的吧?这般堂皇地指责,这般明目张胆地兴师问罪,可像是,像是……

弥澈兀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万分地不好使,也没能挑出什么合适的词汇,也罢!既然王爷都认了这位靖王妃,那么即便是这小娃娃再怎么出格,只要王爷这主子开心,他这个做奴才的好像也没资格说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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