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如何与你齐肩？”

“这就是你所谓的安心吗？”

冯梓容想了想，道：“我想这便是我安心的泉源。与你是否信任我，喜欢我无关，而是我能不能打从心底相信自己。”

靖王沉默了会儿，这才认同地点头道：“我明白了。”

冯梓容看着他的表情不由得失笑：“你懂什么？”

靖王的神色认真：“我已与你承诺两次我不弃你，然则你怕的自始至终都不是我是否会弃你，而是你能不能做到让我不弃，你担心的，只是自己。”

冯梓容一愕，不觉呆呆地点了点头。

“或许现在与你说这些话还太早，但我们有日终将会结成夫妻，而所谓夫妻……”靖王停顿了会，道：“母后曾与我说，所谓的夫妻便是两杯水混作一杯，两者交融不相分离，或许你现在还没能够明白，但若你明白了，便能知道这并不是问题。”

冯梓容又是低下头来不说话。

“这毕竟是你心里头的一个槛儿，我也不想要你这时候便勉强跨过去。”靖王的声音十分沉稳，说话的速度也慢，让人有种安心与昏昏欲睡的感觉：“但你今日惧怕的并不是这件事情，不是吗？”

冯梓容听了蓦地抬头道：“你晓得？”

“你今日可没像往常一般一直藏着心思，做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来。”──虽然也藏得很好，却还是屡屡露馅──靖王省略了后话，又是停顿了会儿才道：“可还记得你对我立的规矩？”

冯梓容一怔，这才点了点头，道：“我记得。”靖王提及的是先前冯梓容被江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后，他由于隐忍着愤怒而没好脸色，就算冯梓容又劝又撒娇，也没能让他缓和过来，因此那时冯梓容理智一个断线便狠狠地飙骂了靖王一顿的这件事。后来他们便约法三章，往后有事不能瞒着，得好好地说明白──虽然这起初是冯梓容给靖王立下的规矩，但这游戏规则既然订下，便是两人都得遵守的。

然则冯梓容现下的心情又怎么是三言两语就能道尽的？因此她又是挣扎了一会儿，在心中琢磨好了字句，这才主动地握住靖王的手道：“先说好，我没有埋怨的意思。”如此说着，却是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的脸。

靖王点了点头，声音如若先前一般平静：“我在听。”

冯梓容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受到了靖王反握住她的手的力道：“你可还记得我那个梦？”

靖王点了点头：“自是记得。”

“我那梦一连做了近十年，也就这一年才渐渐消停。”冯梓容长吁了口气，道：“我可没跟你说过，那个女人是个戏子，因为唱得好，受到许多追捧，自然也没少过一双双眼睛盯着她出错……那女人心思单纯，一心只想着把戏唱好，什么也没想搭理，直到后来……”

冯梓容的眉头蹙了起来：“她发现日日夜夜，除却回到宅院里头住着，有人看守以外，无论她上街买东西或者要回家，都会被好事的人跟着，她的一举一动隔日便会成为茶楼里头闲谈的材料。这样的日子没消停过，就这么过了好几年……直到后来她被花心的男人骗了，又给摔得一身伤，这才黯然回乡，因为见多识广，被从前相识的人聘成管事，但那时人人都还知道她曾是名扬四海的女伶，身边无时无刻不跟着好事的人。”

冯梓容说到了这里，又看了靖王一眼，才道：“我从前便想过，像是祖父那样的人，像是冯家这样的家庭，为了大烨，为了陛下奉献那么久，脑子里总是知道不少事情。虽然冯家的忠诚和兢兢业业便连我也看得出来，但我毕竟是与冯家人朝夕相处，这才能如此了解……”说着，便已是将话题从前世转到了此世。

停了一会儿，冯梓容偷偷地看了下靖王的眼睛，这才放心地低着头继续说道：“但是对那些远在天边的人而言便不是如此，尤其祖父又是这么厉害，是历经两朝的臣子，况且现在还时不时地要入宫与陛下商议国政，这样的人可会让人放心？”

待到冯梓容说到了这里，靖王已经明白她想表达什么，但他仍没有开口，直等着冯梓容继续说下去。

“我若是别人，或也会担心，恐怕还会想尽办法接近他的生活，打探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冯梓容停顿了会儿，又道：“若是那人是个坏人便罢，我便权且做了件正确的事；但若那人忠诚不二，又会如何？更何况那人忠诚的程度可是能够明明知道我担心他，还能泰然自若地接受我摆布在他身旁的一切……”

冯梓容的手不由得越收越紧，那般紧张的情绪从她的手中传递到靖王那儿，而他也稍加用了力回握着。冯梓容又是停了会儿，这才说道：“但是那人接受了又如何？不就代表那身边的人都得同样承受那样的压力吗？……我闲着的时间多，容易乱想。”说到这里，冯梓容终究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能理解每个人的想法，但我只是一时还做不到顺适自然。”

“你害怕的是父皇在冯府的眼线？”靖王停顿了会儿，终究是把话说了明白：“便是与你在梦中看见的经历重叠了。”

冯梓容听了一颤，但仍是努力地开口说道：“本来我便曾猜想过，但一直……觉得自己想多了，却是昨日不知怎么的，便开始较真了……”

她轻轻地将自己的手从靖王的手中抽了出来，反倒是包覆住靖王的手，玩耍似地搓揉着：“那女人找过大夫，连年地吃着药，但脑子却仍是心心念念着过往，精神一直是浑沌的，若没从前的旧识帮衬，恐怕更是难过……我从前总恍恍惚惚地以为那个女人是自己，所以自己也该习惯被人盯着的日子，也该知道怎么应对，但昨日只想道原来自己根本不是那个女人，那一时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