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字写得特别工整,就连边角的墨也收敛得十分完美。

冯梓容知道自己不该堂皇而入,便是对着门口的其中一名宫婢,说道:“劳烦向蓝姑姑通报,谦恭院冯梓容来到。”

门口的宫婢向冯梓容福了福身子,便转身进去通报。

冯梓容没等多久,便看见那宫婢又是碎步走出,道:“小姐,蓝姑姑有请。”

冯梓容点了点头,便越过门坎,踏了进去。

这幢楼房从外头看来,便像是一般的阁楼,走进去后却感觉十分宽敞。

冯梓容在进门前,略微抬头看望,门楣上上头挂着写有“兰阁”二字的牌匾,想是这栋小楼房的名字。而透过这里头的布局,她也发现这安秀宫内的摆设,都有一定的逻辑与基准在──

除了一般的字画摆饰以外,那些摆着好看却没有多大用处的大小瓶子,与其他珍贵的珠宝玉饰,并未曾出现在这头。

此外,无论哪处空间,几乎都会有整齐地堆栈着一本又一本书籍的书柜,仿佛当真是要她们来这儿读书,而无须学一些品鉴物事的社交应用技巧一般。

至于这处兰阁的摆设更是过分,四四方方的空间内竟是只有一张小桌,再搭上左右两旁共两把玫瑰椅,便是所有的家具。至于那张小桌上头,摆着一个见方的木盒子,也不晓得是什么用途,其余的,便是脚下那层,比起凤华宫而言,稍微薄了些的地毯,还有墙上的几幅字画而已,简直快能称作是家徒四壁。

冯梓容才踏入室内,便看得玫瑰椅那处端坐着的蓝姑姑,正在端详着自己;身旁还有两名年龄稍长的宫婢,也是静静地守在一旁,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哪处青天升堂审问的场景。

冯梓容也没敢多想,只是迎向前去,福**子道:“梓容见过姑姑。”

蓝姑姑没有说话,冯梓容也就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起身。

才想着,会不会这板着脸孔的蓝姑姑,又会像皇后一般,折腾着自己的腰腿时,蓝姑姑便站起身来,道:“冯小姐毕竟是官家小姐,这样对我行礼不好。”

如此说着,也向冯梓容福了身子回礼。

冯梓容看了,赶忙向旁侧了一步,道:“蓝姑姑在安秀宫教导礼仪,受学生的礼,本是理所当然;然则,梓容却还没开始在安秀宫上课,也无法稽首相见。”

蓝姑姑的脸色和缓了些许,道:“是个知礼的人。”

冯梓容福了福身子,表示答谢,却也没有说话。

蓝姑姑又道:“但我大烨女子在外,只行万福礼,要说作揖或拜师稽首,却是不必。”

冯梓容又是福身,道:“学生受教了。”

“你的反应倒是挺快。”蓝姑姑的嘴边浮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你可知道,为什么今日要让你先来这里?”

冯梓容不假思索地答道:“学生来到安秀宫学习,自是听从安秀宫的安排,因此未曾多想。”

蓝姑姑点了点头,道:“虽然安秀宫要教出的,并非是不能有自己想法的闺秀,但进了皇宫,该听的规矩也是要听的。昨日看着小姐进退有方,看来这礼仪也是不必多学,但小姐的仪态还是得改改……”

冯梓容的心中咯噔了一下,有着不好的预感。

这时,仍站在玫瑰椅后头的两名宫人,端起了摆在小桌上头的木盒子,走到了冯梓容身边。

冯梓容不明所以,却也目不斜视,又见得蓝姑姑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道:“走路的仪态很是讲究,每一步都有每一步的规矩与道理,在安秀宫里头的小姐们都得学个一年半载,才能有个模样。但我看小姐走路的姿势好虽好,却不像是位大家闺秀,因此便得让小姐练练。”

蓝姑姑一面说着,这也走到了两名宫婢旁,将宫婢手上端着的盒子打开。

冯梓容一看,里头是一块正蓝色的方巾,不知道包裹着什么玩意,看起来很是扎实。

“奴婢待会还要去给其他小姐们上课,这练习的方法,便只与小姐说一次。”蓝姑姑伸手去拿盒子里头的物事,道:“这里头包着的是几本书,且让小姐顶在头上,在这房间里走到午饭前,便好。”

冯梓容听了,脸险些没一黑,直在心里头喊着虐童。

蓝姑姑继续说道:“就像是头悬着线一般,腰杆得打直,脚下跨出的每一个步伐,都要一致……我且将身旁的这二位宫婢留给小姐,若有什么疑问,只要问她们便好,这便是你今日上午的功课了。”

说着,便将手上的物事,交给了另一名宫婢。

冯梓容又向蓝姑姑福了福身子,道:“学生明白了。”

虽然前世也因为职业身份的关系,学过不少美姿美仪,但蓝姑姑这样的要求简直是虐童,也不想想她才刚满十岁啊!小孩子饶是精力旺盛,骨头可禁得起这般折腾?

什么叫做走到午饭前?

那可有足足两个时辰!共计四个小时!

且不说中间或许不能休息吧!从前在学习美姿美仪时,的确也是很累,但那毕竟是以发育已然完全成熟的大人的身体在走,再怎么累,撑一下便好!

现在这副身体只有十岁!十岁而已!骨头都还没长实呢!

冯梓容忍着自己的耐性,绷紧自己的理智,总算规规矩矩地目送蓝姑姑离开。

而自己本来以为今天便有机会,踏入这练蛊场与人“一较高下”,却想不到还没踏入练蛊场和人切磋,自己就被丢进了这合理又合法的刑场。

冯梓容浅浅地吸了口气,那股早就被自己埋藏两世,深存于骨子里头不服输的个性,便渐渐地升起。

说什么要练个一年半载呢?

开什么玩笑!

冯梓容的眼底闪过一抹耀眼的光芒,带着前世而来的风采。

她转身向拿着那蓝色方巾包裹的宫婢,道:“有劳了,我们开始吧!”

在宫婢的帮助下,冯梓容小心翼翼地顶起了被方巾包住的几本书。

这才想起早上鱼竹替她梳头时,并没有挑着复杂的发髻,而昨日看见杨茹艾一行人时,也没看她们在头上多作打扮,想来这便是安秀宫素来拥有的默契与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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