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内蒙的皮货真的便宜!看你说的,我给咱妈、咱爸买了,还能不给你买个啥啥!对了,我还给咱爸买了几盒蒙药,专门治风湿的。咱爸总说他的腿凉,我看人那个药不错,就给买了几盒回来!……”听着满库的话,我心里阵阵的感动。

“哎,慧娟,你回来了,看,你女穿的这一身衣裳咋样?!”听到动静的父亲,满面红光,嘻嘻哈哈的跳下床,指着床上穿戴一新的女儿大喊。

“妈妈,妈妈!”女儿扬着小手,艰难的从床上爬起身,漂亮的蒙古装被半蹲的两腿撑的失去了应有的颜色。

“哎,慧娟,你看些,满库还给你爸连我还有你阿公婆子一人买了一件皮马甲!这还你爸几盒药!嘿嘿嘿,满库一天拿个男人家还心细的,出门知道给屋买个啥!”母亲满脸笑容,盯着着进门的我和满库幸福的说

“应该的,应该的!碰上了,东西好,也便宜!药是我专门买的!慧娟说我爸两条腿都做过手术,做过手术的腿就容易得风湿,不了,我爸咋总说他的腿凉,这个药就是治风湿的。咱也试试蒙药,说不定人有自己独到之处呢。咱这个地方还买不到这个药。”

“好好好!看女婿好不好,好不好!”母亲手提着药,拧磨着,满脸笑容冲着父亲说:“掌把皮马夹拿上,药拿上给回走么,忙天到了,看女婿回来了,正好也把你送一呵。这回去了,给人一说,女婿给从内蒙买的东西,看脸上多有光的,嘿嘿嘿……”

“嗯,嗯,嗯,你看你些!”父亲嬉笑着,冲母亲不悦的低声吼:“拿不住咧!满库给咱屋拿的东西少?那些小来么西洋玩意,我拿到手上,人不用问都知道是女婿给的!满库到咱哇挣呵好名声咧,人都夸呢,说咱遇咧个好女婿!对门的话:‘哎,满库么,nia当理经的人,人看些,么远的路跑回来,给你拿个镰到地里割麦呢,哎,不简单,不简单!’……”父亲满脸笑容,一字一板的说着。

“哎,应该的,应该的,我妈到这达哄娃呢,我回去了,干干活还不应该嘛!没有啥,没有啥……”满库红着脸,嬉笑着说。

抱着女儿坐在母亲的房间,看着那翁婿和谐的画面,我的脑子不由得想起挨打的玉立。

“慧娟,满库,照看啥时叫你爸回去?这马上就到忙天了!”母亲笑呵呵的盯着满库问。满库回头看看我,笑笑说:“你说啥时回就啥时回!”

“那就我再说,就这一两天,明个周五,后天就周六了。你叫你爸周六走,周六走了,你俩个还能送嘎!

“周六就周六!早回去俩天也对着呢。我回去了才买子种,买化肥,收拾装麦的袋子呢……”父亲低着头,讪笑着说。

“行,那就周六!”满库看看我,脸露难色:“慧娟,走,咱俩个到地下室,给咱爸把行李箱拿上来,擦洗嘎!”

母亲接过孩子,兴奋的说:“看,你女婿这还把你收拾的连归国华侨一样,行李箱一呵,皮袄一呵,欣儿拿婆抱!你爷雾个老家伙走了,就剩咱婆孙俩个咧……”身后传来母亲兴奋的说话声。

“贺儿,你跟前有钱没有?我的钱出差都花的差不多了,除了票据就是给咱屋买的东西。身上的钱,也就够回去的一张卧铺票。”走进地下室,满库郑重的问。听到满库的话,我抬起头,看看他,一句话也不想说。

“哎,没事,没事!我的票据一报销就是钱。咱爸回去带现金还不安全,你把你的工资卡给咱爸,你手上有存折,咱爸手上有卡,你谁缺钱了都能从银行拿,这样一举俩得!我回办事处立马就给卡里打钱。你看二千元得行?”满库看看我,立马满脸的笑容,轻松的说:“没事,没事,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呢!我想办法。”

提着拉杆行李箱,走进防盗门,母亲满脸的笑容:“哎,爷爷家,婆婆家,你真个把你爸打扮的连退休老干部一样咧。妈每回来回都连逃荒的一样,来呵的珍珍,面,回去的这这沃沃。看些,老汉,你文明箱箱一拉,皮鞋一穿,女子,女婿给你买的衣裳一穿,哎,老干部都没你文明!”

“哎,去去去,去些!拉个车车人到底轻省么!”父亲推开母亲,手拉着行李箱,满脸的笑容:“哎,你还包说,任个这家俱就是好,有个轮子人就是轻省。满库,你家啥时买咧这么好个家俱!”

“这是吴玉的,人到咱地下室放着呢,我知道你新式,行李也少,不了,咋给你拿出来了!这拉上轻轻的,来回方便!”满库笑笑说:“爸,你回呵,我叫慧娟给你一张银行卡,这个卡是工商银行的,我看县上有,任个全国联网,你到县上取钱也方便,比你坐火车一路拿着安全。不过暂时可能没钱,等我回泰远市,我给你卡里打。慧娟这边有存折,你那边有卡,两边都能取钱,谁紧了谁用!”

“好好好!这个好!”父亲装起银行卡,满脸的笑容。

父亲坐着卧铺走了,带着满小区的欣赏与惊艳。一进家门便打来平安电话:“哎,慧娟,爸回来咧。这刚到门口,雾伙就叫呢!奥,来咧,来咧,马上,马上!嘿嘿嘿,你听,你听,可三缺一!哎,咱这达任个好的很,你知道从咱南边的地里的高速公路口口下来,我给我雇咧个三轮车,二分钟就屋咧。哎,包呐喊,包呐喊,就来咧来,就来咧!行了,行了,爸挂了,挂了,总之一晚上的卧铺,门口一点点路,坐到咱门口,水泥路平的展展的,人一点委屈也没受,你放心,你放心!哎,来咧,来咧……”‘咣’的一声电话挂断了。手拿电话的我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慧娟,你爸的电话?你爸到了?”母亲抱着孩子,喜呵呵问。

“奥,到了”扣上电话,我淡淡的说。

“那爸没说咋回去的?坐的中线路,还是坐的高速路?”

“高速路,从咱地头间还雇了个三轮车,一进门就打麻将去了!”愤怒的我强压着心酸,坐在沙发上冷冷的说。

“嘿嘿嘿!哎,你看些,你爸任个会享受不!卧铺睡上,从高速路口咱桥洞子哇下来,到咱屋看能走几步路,你看nia都不走,还给自己雇咧个车!哎,爷爷家,这真个是把太老爷给当上咧,比县长还文明。就说水泥路,平平的,咱拉咧个车车,嘿嘿嘿,你看nia,会想享受的!这回去了,满堡子人这才卖摆家,嘿嘿嘿,欣儿,你看你爷爷好不好,好不好!……”母亲抱着女儿,踩着小碎步,满脸的笑容,得意的样子,让我无法接受。理智一直在强调:算了,别说了,说了一分钱作用不起,还会给自己惹火上身。他们不明智,如此的肆意的盘剥,享受,它日就看满库的接受能力。你已经尽力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已经多次向父母说明,他们何曾听你的?!一味的用哄孩子说事,你又奈何!

“哎,慧娟,你爸雾个老东西一走,满库再一走了,屋光剩呵咱娘母三个,看些,咱晚上也不吃饭,看冰箱的雾些肉我都发愁呢。妈不吃肉,还见不得肉,你掌连娃赶紧吃,吃,赶紧吃完……”母亲满脸的厌恶,不由得我抬起头,白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

“妈,我头疼很,我到床上睡嘎去!”

“奥,睡,睡去,妈说睡去!你看些,一个月子没坐好……”母亲满脸的怜惜,然而,我刚跨进自己的卧室门,身后便传来不悦的嘟囔声:“年轻轻的,一天光知道个睡睡睡!总没有英儿舞儿的把娃抱上叫她妈休息嘎,一天光自私很,把她妈一天当老丫鬟着用呢!”浑身酸痛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记较那种司空见惯,可笑,可恨的说辞。

困倦的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闭上眼睛我再一次拉着玉立的手,拼尽全身所有的力气与死神赛跑。塌陷的马路,浑身的汗水,每一寸都是酸痛,我大口喘着粗气,边跑边喊:“玉立,快跑,快跑,快跑!进了黄线咱就安全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飞奔着踏进黄线,惊魂未定,一回头,半步之差的玉立却被塌陷的路面悬空了,他伸出手大喊:“姐,救我,姐,救我!……”惊慌的我,以最快的速度去抓弟弟的另一只手,只可惜,我只抓住了弟弟的手稍,眼看着惊恐,急切的眼神从我的视线中坠失。高耸的悬崖边只留下我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玉立,玉立!”那种悲戚,那种自责,那种失去亲人的伤痛让我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茫茫的山崖下雾蒙蒙,什么也看不见,头顶的月亮却格外的明亮与浑圆。看着晴朗的天空,看着满天眨眼的繁星,陡然间,我觉得可笑之极:弟弟的生命就在一瞬间消失,满天不是神仙林立,大慈大悲吗?为什么没有人来帮我和弟弟一把?为什么要让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弟弟,却这样陨落!恼怒的我,仰天大笑,指着天公大骂:“你们一个个受尽人间烟火,高高在上,却一个个只是吃饭不管事的孬种!还有什么颜面受世人尊重?你们还有一点点悲天悯人的同情心吗?难道你们看不到玉立从小流浪的可怜,你们看不到他风餐露宿的悲惨?为什么,非要在我的眼前夺走他的生命?为什么要断了我们家希望?……”。然而,无论我哭也好,漫骂也罢,寂静的悬崖边听不到任何回声。失落的我,寻找下山崖的路,却发现,平坦的山巅却一点点的高升起来,且高升的速度越来越快,惊恐,着急的我大喊着:“玉立,王立,玉立……”

“慧娟,慧娟,醒醒,醒醒!怎么还满脸泪水,浑身的汗水?”睁开眼睛,只见满库关切的脸庞出现在自己的上空;“贺儿,怎么了,又做那个梦了?”坐起身的我,点点头。

“哎!你说这玉立,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回来!就算娃恨咱爸连咱妈,那也能找咱啊!都怪我,怪我那年交接晚了一步!”满库满脸的自责,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别说了!这事怪不着你,世上这事,谁的福谁享,谁的罪谁受……”看着满库的自责的样子,我淡淡的说。

“哎,你咋连咱爸,咱妈一样些!”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满库急了:“我当时确实也是没有办法!玉立是么个样子,集体宿舍真的不能去!娃如果没病,咋么个都好说,可是娃的样子,你是一天天连到一垯垯感觉不出来,其实外人一眼就能看明白!你说咱当时的情况,怎么办?自己的脚窝还没站稳……”

“我没怨你!我怨你干啥?玉立的事情再咋怨也怨不到你的头上。娃蕞着那么聪明,活波,到如今,你看些,有谁把娃到心上挂着,是他妈还是他爸?……”

“你再包胡说咧!咱爸我不敢说,但是咱妈有时候还到我跟前念叨玉立呢。对了,得是你连咱妈有一次给娃打针的时候在汽车站站牌处看见玉立咧?咱妈到我跟报怨,说你光顾寻医生给欣儿打针了,不管玉立。说玉立还连娃耍咧嘎,车来了nia就上车走了!”

霎时间,我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心里不觉吼:“满库,咱妈脑子有毛病,你脑子也有毛病了吗?陕西离蓉城隔了几个省?玉立本人是个啥样子?他亲妈都认不得自己的亲儿,叫他姐认,你不觉得这是天下奇闻!再说了,玉立没见过欣儿,他咋能认得欣儿,还惹娃耍呢?玉立病的雾个样子,咋可能穿的衣帽整齐到蓉城给人打工?如果真是玉立,你觉得我会不管吗?真是异想天开,脑子有病!……”

“贺儿,你咋了,你咋了!有话就说,有话就说,我没说啥,我只是把咱妈的心酸给你说嘎,咱妈心还想着玉立回来呢,一天怕你说她,自己一个人经常起个大早跑到北边华山庙里烧香,抽签的,我今个是看到你又做梦了,才说了,你包着气,包着气!”满库摇着我,把我从自己的世界拽了回到现实。

我冷笑一声:“沃是旧病复发了,不是想儿!”满库张着嘴,吃惊的看着我。

看着满库的面容,我知道自己失口了,心里叹口气,对自己说:“遮,能遮多久是多久!”

“咱妈是个迷信罐罐,我从记事开始就能知道。有些话,你也只是听听,不要向心里去。上次汽车站牌的事,你也包听咱妈的。咱妈是糊涂了,脑子不清。她说的话,你稍微用脑子分析一下,就不会那么问我!……”

“我知道,我知道!咱妈是伤心过度了,你到玉立的事上伤了脑子,你咋可能看到娃不管嘛!我一想玉立都自责的不行,何况你!起来,起来,现在天凉快了,我带你连娃到外头转去,换换心情。明个我到单位办完事直接就回办事处了。这是二百元,你先着用,等我到了办事处,我再给你卡里打钱。”

满库走了,钱打进了卡,父亲取回钱,满心欢喜,母亲接过我手中的二百元,嬉笑着表达着不满:“我就说呢,这回来,你不给妈钱了!”

晕呼呼的回到家里,一进门,母亲一脸的委屈:“慧娟,你可回来了!你爸打电话来,说玉娟要买电视里正在做广告的一个叫啥,哎,对,王中王的英语学习机。你看你给买不?”

“玉娟学英语不是有我给买一个复读机嘛!还胡买的啥?就雾个复读机你看农村娃谁有!”听到母亲的话我不悦的说。

“哎,nia要呢,一天到屋连你爸挽蛋蛋弄呢,把你爸整的没办法,这才把电话打来咧。”母亲一本正经的说。

“多钱?”

“nia怕说要一千三百多块钱呢!”母亲吐吐舌头:“看你啥时给娃一买,娃英语也就学的好咧。”

“妈,你当钱一天是大风刮来的?一千三,包说农村娃,你见城里娃,有几个娃手里有么值钱的东西?就雾个复读机,城里娃也不是人人都有!更包说农村人娃,你……”

“你也少小瞧农村娃,任个农村人富了,么个东西,有的是!……”母亲红着脸,打断的我话,讪笑着说。

看着一个长辈满嘴的谎言,眼看着父亲如此溺惯着玉娟,不顾我的死活,浑身的血液都在奔腾,我内心知道:自己言语不甚便会招来疯子一样的母亲。

“妈,农村娃有谁,你给我说一个?”我压下愤怒,冷静的问。

“nia都有呢!不信你回去看去。对了,你没钱不给买了罢!那就叫你爸今冬包来咧,他到屋把啥收拾嘎,到集上做个生意,攒些钱给玉娟买,你爸电话来了,你给爸说去!……”正说着,客厅电话响了,母亲一脸的窃喜:“接电话,接电放,你爸的,你爸的!”

拿起电话,里面果然传出父亲的说话声:“慧娟,你下班咧?我就等你下班有个事要连你商量呢!”

“啥事?你说!”听到父亲的声音,我心里阵阵的厌恶。

“唉!玉娟沃栽娃子,nia可问爸要王中王学习机呢,成天到爸跟前囔囔,把爸整的没办法咧。这才问nia王中王学习机是个啥,弄啥用的,多钱。Nia才说是电视里的正在做广告的英语学习机,打开电视,我一听,nia就是好,会讲课,会复读,还能录音,并且连课本同步,单词你不会了,nia能教你记,还能考试等等,总之功能确实好!玉娟说她的英语一直就不好,娃也想考上大学,害怕英语给她拉成绩。爸觉得娃沃话也对着呢,……”

手拿着电话,我冷笑一声对自己说:“套路!又是相同的套路,美容牙齿,增高鞋,哪一次不是这样的套路!说的跟唱的似的,其实就是合起伙来不管不顾的要钱!”然而,理智不断的劝自己:“你已经遇上这些不懂的事主儿了,何况鼻子大把嘴压着,你就得耐下性子,寻找突破口!”

“爸,我不是给玉娟买过一个小霸王学习机吗?你说的功能大部分都有!学习的事情主要还是靠自己勤学勤练,工具再好也不能代替个人的努力。再说咧,我后来又给玉娟买了一个步步高复读机,农村娃就是现在,又有几个娃有复读机?……”压下所有愤怒,我冷静的说。

“奥,奥,奥,爸知道,爸知道!爸这么大年龄咧还能知不道学习主要是人的事情嘛!”父亲急急的打断我的话:“你买的步步高,爸就觉得好得很,nia嫌功能没王中王多,成天到爸跟前唠唠呢,那你说爸有啥办法呢?你不是也成天劝爸,把玉娟看宽些,一切以玉娟考上大学为目的嘛!”父亲突然话峰一转。

“爸,你问我要钱买王中王学习机,你也不算算我有钱还是没有钱?工资卡到你手上,钱你都取走了,我每个月多钱的工资,你心连明镜一样,这个月的房贷,包说房贷就连生活费都没有着落……”听到父亲的话,愤怒的我说话声不由得变大了。

“好好好!不说咧,不说咧!你没有钱了,我这两天把麦一挑,卖呵钱了,我来给玉娟买一个!沃事就不要你操心咧!你不管咧,你不管咧!”“咣”的一声,父亲挂掉了电话,不等我开口。

悲愤的我一个人呆呆的,呆呆的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眼泪肆意的流淌着,流淌着。一种孤独无依的感觉从心而生。我在考虑所有人的吃穿用度,有谁在乎过我的安危?我恨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出门不让车撞死!如果早早死了,或者当年像玉立一样流落在不知名的地方,他们该如何生活?想想儿时艰难困苦,我冷笑一声,心里骂:“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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