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娟,妈夜晚还想咧,你不剩把你的金佛卖咧去,看沃金佛么,不顶吃,不顶喝的,把它卖了,你把房贷老早一还,自己头也就轻省咧!你看你上班的人咧,一天穿的都没妈一个农村老婆好!咱要沃金佛弄啥家?不顶吃,不顶喝的,卖了,卖了账还了,屋也就活泛了!……”听到母亲的话,我站在客厅愣了,半响回不过神来,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慧娟,慧娟,妈给你说话呢!你咋成晌不念喘呢?”母亲走出厨房,站在餐厅不屑的笑笑:“得是可舍不得?”

“妈,你说啥?你说把啥卖了?”回过神的我脱口而出。

母亲的笑容慢慢变僵了,不屑的说:“那你还要沃金佛弄啥家?把沃不卖了去,一天银行里给人拉着利息,咱把沃放到屋弄啥呢?你又舍不得拿出来叫我敬着,么好的金佛,你不信神了,你叫妈一天早晚三柱香,给你家求个平安,财满也行么,可害怕我不给你了!成天把东西放到柜子弄啥呢?一浪费不说,二还对爷不敬!卖了去,妈说听妈的话,卖了你的头也就轻咧,不害病了!”

母亲的话我终于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怒火不由自主涌遍了全身。拮据的生活,打破脑袋我也想不出母亲怎么会有这样的臆想症。然而看着一本正经的母亲,我终于明白她和父亲天天挤压我的根源所在。

“妈,咱屋垯垯有金佛呢?你到垯垯看到咧?”愤怒的我极度压抑着,冷静的问。

母亲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边笑边说:“看看看!可不承认咧,害怕我把你的金佛讹了去嘛!我给你说的是好话,咱要沃东西弄啥?留着没啥用,还不如拿出来卖了,卖了,我连你爸也就能多花俩个咧!”

“行!卖了就卖了,你说咱屋垯垯有呢,你去拿去,拿出来,我今个就不上班去咧,卖个金佛要多少钱呢,上一天班挣人几十块钱,发到手发不到手还是别人说了算的事情!”听着母亲贪婪的呓语,看着她轻浮的动作,只觉得心口堵的慌,一点食欲也没有!

“你家屋,你迭把金佛藏到垯垯去咧?不想给看就不看咧么,何必绕么多的弯子!光连你爸一样,抠财很!”母亲一脸的鄙夷,不悦的说。

母亲嘴里飘出的字,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把我的心伤的七零八碎。我只觉得阵阵凉气从脚底升起,不由得怒声大吼:“这个屋啥地方你不知道?垯一个地方你没翻过没看过?我的家对你有秘密吗?妈这样说话还有良心吗?咱还是母女吗?”

母亲讪讪的一笑:“你咋能没有金佛?我都见过,照咱那到你家单位的公寓里住的时候,你还把金佛给我拿出来看咧,这会儿就说没有咧?你俩口子迭把金佛弄到垯垯去咧,我这到个屋还翻咧,不怕你着气,我今个就给你明说呢,就是没找到!”说着说着母亲一种理直气壮的样子让我恶心不已。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从心而生,那种悲愤,恐怕世间没有什么词语能描述。

憋闷的胸口让我难受之及,努力长吸一口气,深深的吐出,我极力保持一种平和的语气,郑重的说:“妈!咱屋绝对没有金佛,你肯定是弄错了!你可以想想看,我自从来到这个单位,这个单位就开始走下坡路,而我偏偏进了当时别人眼里最好的集团下属企业,其实也是集团下属企业中最早倒闭的一个公司。我到现在还有十个月的产假工资和哺乳期工资都没有发,生欣儿的费用也没有报销!就算满库到他的单位工资高,可是你没想想,满库一个人要养活几个人呢?我爸天天吃药,地里的啥活都要拿钱雇人,还拐带满库年年料料从泰远市回陕西!玉娟念书,我再生个娃,给娃到处看病,两个屋人来来回回的路费,……。妈,账把三分,财怕三劈,满库一个人,你觉得他光顾日月能顾的过来吗?他还有啥钱再买金佛?他有买金佛的钱知不道先把银行的账还了?妈,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脑子里一天想啥呢?……”

母亲一脸的鄙视,笑嘻嘻的说:“有呢,咋能没有?我亲眼见到东西,还能错了?你没挣呵钱,我能知道,可是满库当经理的人,就是你爸说的,有灰色收入呢!你家当哄我这个傻老婆呢,能哄过,你要知道,我背后有你爸呢,你爸一辈子也走南闯北的,啥没见过,啥没经过,就你俩口子雾一点本事,你爸闭呵眼就能知道!咱一样上大学呢,看咱混咧个啥明堂嘛,失咧大学生的派咧!……”

“你真是吃谁家的饭,砸谁家的锅!满库有灰色收入你见咧?一个公司就没有自己的规章制度了?人活着都没有信仰与自尊吗?你觉得我连满库俩个人来到这个城里,靠啥立脚呢?……”听到母亲的话,霎时间,我真后悔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嘿,嘿,嘿!看崴的,长本事咧,真个是到你家屋呢,把你妈就当个萝卜一样欻来欻去的!沃是你爸说的话,又不是我说的,再说咧,照你一天说的,你没钱,你没钱,你家屋啥事拉呵咧?我看罗罗鼓鼓,样样行行都行着呢?没一样拉呵的。照沃钱都是从垯垯来的?还不是nia满库拿回来的?”

“满库拿回来的钱就都是挣呵的吗?……”我的话刚出口,耳朵便传来母亲的质问声。

“那满库拿回来的钱,不是挣的还是偷的不成?你又说李满库没有灰色收入,那钱是从垯垯来的?”母亲一脸的狡诘,讪笑着问。

看着母亲的样子,我的心彻底凉了,愤怒也消失了。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解释再好,事实再清楚,这样的人未毕听到心里。然而,话却不得不说:“妈,这个话,我给你说过很多次了,满库的工资高,但是是靠业绩来支撑的,也不是每个月的工资一样多,他的公司工资也拖欠着,不是不发,而是哪个月公司筹到钱,给职工赶紧发一个月的,实在筹不全工资额度,先紧着外面跑业务的人员发!就是这样,咱屋也有断顿的时候,满库和办事处的大家伙们一人凑一点钱,进一点小洗衣机卖卖,也能补充一点家庭所需,实在到了掉不开口的时候,也会到办事处会计那里打借条,借些钱出来,紧着咱屋的事情用。其实满库不愿意到办事处借钱,虽然,别的办事处经理有人都把自己的工资借完了,人都害怕公司倒闭了,自己的工资瞎了,可满库却不愿意那么做,他相信公司缓缓就会好,怕自己那样做事,引起公司领导的反感。这就是咱们所有人用钱的来源,当然还有我工资!你信了就信,不信了,你就到屋继续寻金佛去,找出来了,你就拿上,我也不要!”说完话的我,穿上外套,和鞋,顺手提起自己的饭盒,直径向防盗门外走去。

“哎,还没吃饭呢!吃饭,吃饭!”母亲打开防盗门大声冲着我背影喊,我满脸泪水,头也不回的走了,身后传来母亲责骂声:“一天光气聚量小的,不敢说个啥啥,一说话就着气咧!气咋么大的咧!不吃了,包吃!”

走在路上,脑子里不断回放着母亲的话“满库当经理的人,就是你爸说的,有灰色收入呢!你家当哄我这个傻老婆呢,能哄过,你要知道,我背后有你爸呢,你爸一辈子也走南闯北的,啥没见过,啥没经过,就你俩口子雾一点本事,你爸闭呵眼就能知道!”

父亲,‘父亲’这个词让我阵阵的恶心!我真想仰天大吼:天下有这么当父亲的吗?脑子里不由得回想起父亲第二次在蓉城过年收礼的事情。

目送着满库送走同事,我返回家里,父亲笑呵呵递过一个大红包:“家!慧娟,这是你那个同事,不对,是满库的手下,给娃的压岁钱,二千块!”

听到钱数吓了我一大跳,脱口而出:“压岁钱?人咋能给这么多呢?人给这么多钱你就要呢?”

“那人给呢,我还能不接嘛!”父亲不以为然的笑笑:“扬手不打笑脸人呢?你说别人给你娃压岁钱,这是好事么,我能不接嘛!这也说明你俩口子混的好,给人能办事,人这是事后感激你家呢。沃可有个啥嘛!那人再混的都没有人蹬门咧,你脸上有光?”

听到父亲的话,我厌恶极了,却耐下性子问:“爸,人给你钱的时候,你咋不给我说呢?这么多钱,这不是给娃压岁钱,这是行贿!你当时咋说的?“

“你当时正做饭呢,满库正连他家那些同事谝的热闹,他那个手下一个人到客厅来,看我抱着娃,把钱给我了,说二千,我当时掂了嘎,笑着说;‘这还差不多!……’”

“爸,你得是糊涂咧?”生气的我打断父亲的吼:“有你这么做事说话的吗?你那样说话,做事,别人会怎么想我连满库?好像你礼收多了似的!这哪是给娃压岁钱,这分明是贿赂!你叫满库以后到办事处还咋管别人?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你收人钱也不老早说,你要早说了,人在,我就把钱还回去咧,这人走咧,你叫我一时半会咋办家?”

“沃可怕啥呢!我一个老汉家就算说错话咧,不是还有你连满库嘛!”父亲尴尬的笑笑:“再说咧,满库对他有知遇之恩,他这是事后的感激,又不是你家逼着他行贿后才给他办的事。照社会有多少人吃人的,拿人的也不给人办事情?没见过碟碟大个天!”说着说着,父亲面露愠色。

虽然满库和我刻意以压岁钱的形式还回了同事的二千元,消除了同事间只贿赂才会有提升机会的误会,却不能把父亲心里当领导不收礼才是怪事的俗念消除!古人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是我不知道这清浊之间何人能真正替你分清!可怕,可恨的灰色收入,成了父亲心中说不出口的骄纵和借口,成了我与满库有口难辩的伤痛。我终于明白:父亲一次次索要钱财的底气出自哪里,我终于知道他不断提升的物质要求缘于何种心思!面对我一再的要求勤劳,简朴为何总是怒气冲冲,为什么提起我的挣钱能力总是大发雷霆!

一个人早早来到集团办公室,打扫完卫生,提好开水,困倦的我爬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梦中我再一次拉着玉立的手,拼尽全身所有力气与死神赛跑。塌陷的马路,浑身的汗水,每一寸肌肤都是酸痛,我大口喘着粗气,边跑边喊:“玉立,快跑,快跑,快跑!进了黄线咱就安全了。”然而,当我用尽全身的力气,飞奔着踏进黄线,惊魂未定,一回头,半步之差的玉立却被塌陷的路面悬空了,他伸出手大喊:“姐,救我,姐,救我!……”惊慌的我,以最快的速度去抓弟弟的另一只手,只可惜,我只抓住了弟弟的手稍,眼看着惊恐,急切的眼神从我的视线中坠失。高耸的悬崖边只留下我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玉立,玉立!”那种悲戚,那种自责,那种失去亲人的伤痛让我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茫茫的山崖下雾蒙蒙,什么也看不见,头顶的月亮却格外的明亮与浑圆。看着明亮如昼的天空,看着满天眨眼的繁星,我觉得可笑之极,弟弟的生命就在一瞬间消失,满天不是神仙林立,大慈大悲吗?为什么没有人来帮我和弟弟一把?为什么要让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弟弟,却这样陨落!恼怒的我,仰天大笑,指着天公大骂:“你们一个个受尽人间烟火,高高在上,却一个个只是吃饭不管事的孬种!还有什么颜面受世人尊重?你们还有一点点悲天悯人的同情心吗?难道你们看不到玉立从小流浪的可怜,你们看不到他风餐露宿的悲惨?为什么,非要在我的眼前夺走他的生命?为什么要断了我们家希望?……”。然而,无论我哭也好,骂也罢,寂静的悬崖边听不到任何回声。失落的我,寻找下山崖的路,却发现,平坦的山巅一点点的高升起来,且高升的速度越来越快,蓝天,白云,璀璨的星空,在身边徐徐降落。惊恐,着急的我失声大喊:“玉立,王立,玉立……”

“哎,醒醒,醒醒!你这是做什么好梦呢,叫谁呢,叫谁呢?”王燕推醒梦魇中的我。我睁开眼睛,听到刘成笑呵呵的说:“那还用问,肯定是她的旧情人呐!”

王燕推了我一把,笑眯眯的问:“是呗?这又哭又叫的,又喊又闹的!”

彻底清醒的我,笑笑对王燕:“去!胡说什么呢,跟着刘成学坏!”

王燕哈哈大笑,转过头冲着刘成说:“还不承认!”

刘成转过来,一本正经的说:“哎!不承认什么,摸摸你的脸蛋,眼泪还在呢。办公室的人都听到了你哭着叫……,奥,叫玉立,玉立!玉立是谁啊?一听这名就不是女孩子的名字,除了初恋情人,哪个男人值得你梦里大哭大叫的?不信,你问问老刘头,看看我是不是瞎说的?办公室的人可都听到了,不信你问问大家伙!”刘成的身后跟了一拨起哄的。他们嬉笑着求证刘成的推测。

“瞎说什么啊?玉立是我亲弟弟,我刚梦到他掉到山崖下面去了!没事找事,谁就是你那个花心大萝卜,婚前还得找几个女朋友开开心!”看着一群穷开心的同事,我冲着刘成笑笑骂。刘成一下子又成了大伙逗乐的重点。

“贺,今天怎么了,不舒服?”老刘头关切的问。

“可能是这几天没休息好吧,头痛!我好像听说咱们集团重组的事情有结果了?”我笑笑问。

“是啊,你刚睡觉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这个事,你脸色煞白,一直在睡觉,所以,大家都没有打扰你。集团统计去留人员,你是打算走还是打算留啊?对了,集团还有一项重大调整,那就是班车从明天开始停了,发交补,你今天坐的是最后一次班车,下午回去的时候,好好享受享受,以后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老刘头一石击起千层浪,办公室再一次陷入激烈的讨论的中。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充斥到每个人,每一个角落。是去,是留?突然间,迷茫再一次的重现在我的心头。重组,国企,私企,工龄,保险,买断等等成了办公室永远讨论不完,扯罗不清的话题。

走下班车,拖着疲累的双腿一步步向家走着,远远的我又看到了母亲抱着女儿站在大路口。早晨的争吵不觉回映在的脑海,只是寒风兮兮,母亲努力抱着两腿带支架的女儿,我不仅问自己:没有母亲,你的女儿哪来如此温暖的怀抱,没有母亲,你在蓉城哪会有人等候?

“欣儿,欣儿,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母亲讪笑着逗着女儿,眼睛却不断向不远处的我瞟来。

“妈,你咋可连娃到这达候呢,不嫌冷?没说坐到屋,婆孙俩个看看电视。到时间,我就回来咧!”看到母亲的尴尬,我紧跑几步迎上去接过孩子,亲亲她的小脸蛋。

母亲笑了一脸的释然:“娃要到这儿等妈妈呢!我嫌娃哭呢”

女儿张开小手,搂着我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说:“我爱妈妈!”

“嘿!看娘母俩亲的!嗯,就一天没见你妈,看亲的,就像谁到屋掐你嘛,拧你呢!”母亲粗声大气,酸溜溜的说

听到女儿的话,我觉得比吃了蜜糖还要甜,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忍不住亲亲孩子的额头:“想妈妈不!”

孩子回头看看姥姥,爬在我的耳朵边,小声的说:“想妈妈!”

‘啪”的一声,母亲满脸的愠怒:“我把你个白眼狼,婆一天把你抱进抱出,你见了你妈看亲的,就像婆一天到屋虐待你似的!来,来婆抱!”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孩子的屁股上。看着母亲狰狞的面容,女儿吓的东躲西藏,大喊大叫。

“妈,你咋是么个人些!看娃就能挨起你雾一巴掌!不要你抱”生气的我紧走几步,躲开母亲强接孩子的手。

母亲尴尬的笑笑,两只手缩了回去,看着我和女儿一点点远离,脚步也缓慢了下来。安抚好女儿,一回头,看见母亲沮丧的慢步在身后,我的心突然间像是被针刺痛了一样,停下脚步喊:“妈,你走快些,外头风有些大,我今个人不舒服的厉害!”

母亲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边走边不屑的说:“一天年轻轻的,总是人不好,人不好!嗯,就是为了要你这个宝贝蛋蛋,看把你妈累的,来,来婆抱!”母亲再一次伸出了双手:“来婆抱,要不是你累些,我女咋能遭么大罪些,李家坡除了你爸,没有一个好东西!”听到姥姥的话,女儿竟然很顺从的被抱了过去。

“我就看你脸色难看很,蜡黄蜡黄的。走,赶紧回,回去了把药一吃,睡嘎。睡嘎就好咧!”母亲边走边说

“妈!你一天没事总捎带着骂别人弄啥家!他家瞎也罢,好也罢,已经连我没有啥关系了,各过各的日子,大不了给寄几个钱回去,你一天没事总骂人弄啥呢?”

“我不骂她,骂谁呢?就说我女坐月子,你没本事侍候,还牛皮闪蛋地把我辇回去?我把你老俩口当人呢,你家才连猪都不如,看给我把娃侍候成啥样子咧?年轻轻的成天病病痛痛,连自己吾身都顾不住,一天晚上回来这个蕞种种再劳嘎,看人受得嘛受不了!”

听到母亲的话,我真想说:“你骂别人不像啥,你把你自己也没考虑嘎,你一天都干了些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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