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不由得想起回老家母亲给不在家的玉立说媳妇的一幕:

“他妈的个屁,这真个是出门见鬼了,就你雾个球势样子还把我家下眼观呢!也不撒泡尿把你照势嘎……”。傍晚时分,母亲黑着脸,骂骂咧咧的进门了:

“咋,咋,咋咧?连谁着气了?”我与父亲不解的看着母亲,几乎异口同声的问。

“你再包提咧!我把联厂雾个猪日的!把我一下给气渣咧!哎嘘……”母亲长出着气,坐上炕,一脸的愤怒。

“咋?前俩天你还不是连联厂关系好着呢,这今个儿是咋了?”父亲定定的盯着母亲的脸,一本正经的问:“得是可是因为说媳妇的事?”

“奥!”母亲尴尬的笑笑,紧接着一脸的气愤:“我今个出门打听清咧,联厂雾个猪日的给咱就没憋啥好尿!他见咱任个日子好咧,可主动跑来给我儿说媳妇呢。那俩年,我寻nia给咱雾一蛋货说个媳妇,nia一天还拧而拧的,一说,你儿人到垯垯呢!我这从蓉城回来了,他可撵着撵着给我说订媳妇的事呢,我心还说……”

“闲话少说,说重点!一辈子光话序子长很!”父亲不耐烦的打断母亲的话。

“嗨!nia才给我儿说咧个小儿麻痹,外加间歇性精神病。联厂奸的,还给我上呢,光说女子有点小儿麻痹,我还说,咱雾个货是么个样子,nia谁能给媳妇就不错了,小儿麻痹就小儿麻痹。没诚想……”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心里吼:“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这回知道自己屋到别人心目中称几斤几两了吧!”父亲低着头,沉默着。

“我把联厂沃猪日的,把你沃球势样子没看嘎,你还把我家给下眼观呢?你把你自己没撒泡尿照势嘎,婆娘一天给人当丫鬟侍候人呢,一个男人家光知道坐到屋给人说媒呢!穷屁滥干花的,你还把我家给下眼观呢?给我儿说么精神?我儿再到屋些,看我给我儿说不下啥样的媳妇?……”

“包说咧,不嫌丢人!连个大喇叭一样,坐到炕上还嫌芒上人都不知道!”听着,听着,我不由得大吼一声。

“就说沃女子有精神病的事联厂知道不知道?”父亲压低声音,强装出平静的声音问。

“知道,肯定知道!”母亲信誓旦旦的说。

“你咋知道别人肯定知道?”父亲咬牙切齿,定定的盯着母亲问。

“沃女子家连联厂还是个挂达亲戚!为给沃女子寻婆家,他妈,他爸都连疯咧一样,见人就拖,见人就说,给几个媒人都送过礼,说是只要把女子给出去,他家屋人后面还有谢称呢!”母亲无耐的脸庞渐渐挂上了得意之色。

“这话你咋知道的?这应该说是人屋的机密,人给女子说婆家,就是有瑕点,也不能连么个办事么!你咋知道这个情况?”父亲抬起头惊讶的问。

“我当然知道!”母亲一脸的得意:“那你当我这几天出门弄啥?我就是打听沃事去咧!我问到沃娃家门子咧,两包白糖就把问题解决了!开始沃她娘娘还不好好说,一看我给咧二包白糖,立马核桃倒枣,咣当当的倒完咧。说是沃屋为给女子寻婆家都快疯咧,恨不得一分钱不要,再倒贴些钱给出去!把沃打发走了,也就负担轻了,儿也就好说媳妇咧!沃女子是么个样子,nia谁把女子给他儿家?任个人条件都好咧,女子娃也少了,谁会把他娃给沃火坑里推家?”

“那你弄啥去咧?奥,就为沃事?你也干的没蜡咧,二分钱零花咧,女子连我那一天都把你挡咧,咱娃没到屋么,你总招势沃事弄啥家!你本事大,你本事大!你还能把别人的话给套出来,厉害!……”父亲像听笑话一样竖起大拇,嬉笑着说。

“爸,你得傻咧?你不说我妈,还顺着说呢!别人把沃样的人都给咱屋说呢,人把咱当啥人呢?你不觉得难受吗?还顺着我妈的话说呢?”生气的我冲着父亲吼。

“说你爸弄啥呢!管你爸的啥事嘛,怪妈,怪妈,再说咧,妈也把他联厂当面也给骂咧,气也出咧,照还要咋么个?咱到咱屋说闲话呢,你可着么大的气弄啥呢?”母亲急急的冲着我说。

“就是的,你妈已经把人骂咧,就对咧么,你还要咋么个?”父亲不解的看着我。

“那是你把别人骂嘎就能解决的问题吗?你要是省长,谁敢给你儿介绍那样的人?不说是省长,就是一个正常的家庭,他别人敢小瞧吗?他给玉立说媳妇是不是也得提前掂量一下,般配不般配?”听到父亲的话,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咱屋咋么个不正常?这娃一天光拿屎盆子给自己屋人头上扣呢!说媒不说媒,嘴到别人身上长着呢,我连你爸有啥能力把别人的嘴捂着,他不顾脸面了,给咱胡说,咱不答应就行咧,这儿有你崴的啥呢?”母亲咬牙切齿的冲着我吼。

“就是的,你妈把人都骂咧,就紧够咧,那你还要咋么个?人给你说媒,从某种角度上讲也是给你家操个心,咱应该感谢人nia人,你到这达发这么大的脾气,拿你爸说,你发咧个啥明堂嘛!”

“爸,我的道理还没有说清吗?我妈头一次提说给玉立说媳妇的事情,我就把我妈挡咧,并且给她讲清了道理:一,玉立人本身不在家,你给说媳妇是白说呢;二,玉立咱街道上谁都知道娃不正常,不管娃是否真的不正常,别人就是那样的印象,你说你给娃找媳妇,别人来咱街道上一打听,你不是变向给玉立扬臭名嘛!吃不到狐狸肉还落了一身的骚。你说咱这是图啥呢?三,既就是玉立回来了,咱要考虑的事情是给娃看病,再给娃寻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缓上一半年,给大家一个改观的形像。别人给娃说媳妇也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拿一个精神病女子给咱提咧。这道理还要我三番五次的说吗?别人能给你娃介绍精神病,就看你家娃到别人心目中的形像是个啥样子!你还骂人呢?就是我爸说的,人能给你娃介绍对像都是好人。你这不是想给你娃娶媳妇,你是想叫你儿一辈子都打光棍呢!……”压下心中愤怒,我再一次认真的说。父亲低下头,静静的听着,听着。

“你的话就对着呢?我一个先上来的眉毛还不如你一个后上来的胡子?媳妇不先占呵,将来等玉立回来了,我一时可到垯垯给说媳妇去家?你得是怀里把娃抱上咧,不急么!这屋它明个倒塌了,你有你家屋呢,勾子一扭,连土都不沾就走咧,我还指望沃滥儿给我养老送终呢!……”母亲像疯子一样,冲着我不断的吼。无论父亲如何“哼“也无法制止。

听着母亲的叫嚣,我的心在流血,真想停下所讲的道理,回头反驳一句:“把屋当年的样子忘了!”看着父亲冷俊的脸庞,我却不得不控制着,控制着。

“你这人咋是个这!娃这些年还把你管的少?你看你些!逮住咧!”父亲终于开口了。

母亲讪讪,尴尬的笑了:“拿我到灶火看嘎去,看爷子们把啥收拾好咧么!”边说边从炕上跳下来,去了后院厨房。

“你妈她自己给自己弄着吃去咧,你没事坐到炕上来,你妈说呢,还是旁人嘛,看你沃态度!……”父亲淡淡的笑笑说。

“爸,你不觉得我妈一天是没事找事呢?咱屋的状况,本来安安静静,也会有多事的人背后嚼舌头,我妈一天还知不道收敛,张扬的说啥媳妇呢?人到呢?就是人到屋,沃的样子,立马能给订个媳妇吗?非要连么个弄啥呢?还嫌我说呢!”看着母亲的背影,生气的我向父亲说。

“沃人就是么个脾气,一辈子都是个沃,你是个小字辈,你把你道理讲清了,就算咧,她爱听了听,不听了由她去!你还能咋?你不服气了,连沃打锤去!给你讲道理呢,你还不服气,厥厥厥的能咋?就是我说的,你去到灶火连你妈打锤去!沃就胡说咧,就做事丢人咧,你一个小辈还能咋?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你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呢,连这么个道理都不明白!孝顺,孝顺,孝的前提就是顺!……”看着父亲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我只觉得这个家一点希望也没有。

眼前的父亲,多少生人心悦诚服的赞扬“能行人!”这样的道理从小讲到大,我只觉得越来越恶心,控制不住的我,脱口而出:“爸!依你的意思,我也学我妈的样子就对咧?……”

“嗯!我想一个撇子西死你!”突然间,父亲勃然大怒,挥动着膀子大声吼:“我紧到这达给你回话呢,你还是么个!嗯,怪不得到单位混不开,就你沃怂样子,nia垯个领导能看到眼里些!总认死理呢,去,你妈到灶火呢,你去连沃打锤去!我不说咧……”

不由自主的颤栗,沉默,从小到大,渗透到全身每一个细胞和毛孔。我已经分不清它是自己的本性还是适应环境的产物。站在这样的家里,永远有着如影随同的无耐与愤怒。

“农村人么,都是雾个样子,你怕觉得你妈丢人?你把咱芒上一个个婆娘给过数,有几个人你觉得不丢人的?对门婆娘能行很,一天连人通奸呢,邻家卖娃,卖淫满堡子谁不知道?你四娘一辈邋遢日脏,……对咧,这话我就给你不说咧,你妈一辈子老实本分的,把你家一个给吃的饱饱的,穿的暖暖的,咱屋当时情况么的差的,你牛呵要念书,你妈连我都没当么,你这任个成人咧,就嫌你妈呢?就是我才个说的: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你觉得你妈人面前不会说话,不会做事,我还觉得我老婆有本事呢!咱屋的啥事不是你妈一天扑到前头?就是你妈一天骂的,我这男人不行,借钱,借东西的事我从来不去,总指望我老婆一天到人面前耍没脸呢。咱屋到困难中,垯一次不是你妈沃‘丢人丧德’的主儿解决的?你觉得我老婆不行,我觉得我老婆还是这个……”父亲口水四溅的竖起大拇指。

听着那满嘴的批评教育,我心里一阵阵的恶心。脑子里忍不住反驳:“农村人都是雾个样子?你见谁做事是她的那种方式?别人丢人是背地里偷着来,咱是站在人面前就露白!再说了,别人给坑里跳咱也就跟呢?别人再不行,谁家是咱屋的样子?过去是几乎天天吵架,拌嘴,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把自己的儿子都逼到绝路上!你得是现在吃的饱,穿的暖?站着说话腰不疼!我死牛着要念书?若没有我的坚持与努力读书,你的三周年早都过了!还喝什么牛奶,穿什么皮袄!我妈为什么要向别人借钱度日?是家里没有车,还是车坏了动不了?你破罐破摔,打麻将昼夜不停!还不是你打散了人心,摔碎未来。我在用我自己的力量修复这个破损的家,我在替你努力支撑门面,你还有什么理由和脸面胡说八道?……”

看着父亲那张口水四溅的嘴,听着我能倒背如流的“精典”理论,我心里清楚的知道:道不同不足与谋,道理讲的再清,话到到他耳朵里依然听不到“嗡”声!辩解声音大了,父亲的声音会更高,听到街房的耳里便是争吵!一个“小”字让我的道理说不清,父母人前几滴眼泪会更让我的脊梁被世人戳透。玉立的名声何尝不是这样被毁掉?世人眼里父母打孩子,总是孩子不对,有谁能了解到问题的根缘与实情?逆反的孩子更是坐实了世人眼中的“劣劣”,父母的眼泪换取了别人的同情与支持,世上哪里还有我们走的路。我暗暗骂自己:“你真是狗拉耗子多管闲事!谁爱丢人谁丢去,这世上的人千般样,自甘堕落,下愿下流,神仙来了也无能。你说别人,你是没饭吃还是没钱花?然而,一种自私的罪恶感却涌遍全身。

一个声音不断提醒:他们的错在于文化层次低,经济学中X理论,人不就是眼里只钱财、利益和得失,无心犯错与存心害人是有区别的!这样放弃规劝他们,致力于改变家庭硬环境,家庭软环境依然是街房的笑柄,想拥有平等、和睦的交往同样是不可能的。

然而,眼前父亲的责骂教育声,让我愣愣的,愣愣的。

“要不是你妈沃滥婆娘,你娃还能考上大学?要不是我那几年下苦供你,还有你到这达撒崴呢?本来玉立沃二野把我弄的一点心劲都没有咧,我多长时间都不出车咧,这个你娃能知道么,这可不是我胡说的。屋有你妈她摆个百货摊子,日子能过个啥样就啥样,我达一天心情好了,事合适了,暗么处出一趟车,心情不好就坐到麻将桌上,你家谁还能把我咋?要不是你娃考上大学,我用得着下么大的苦嘛!这才成人几年,就可介学咧个数说我家,……”

“嗯!咱真个是命不好,把一个个娃惯的,蛇刺儿笼成蟒咧!”突然间,母亲端着饭碗,声音从远及近了,顺手恨恨的推了我一把:“去!要坐了,坐到炕上去,嫌我家说你了,你爱到垯垯到垯垯去!好狗还不当道呢!”那狰狞的面容,让我痛彻心扉,看着母亲带气上炕的样子,我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儿时挨打的情景。父亲愣愣的看着,看着,嘴角抽动两下,吼声终究没有冲破喉咙。

忍着眼泪,我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到自己隔壁的房间。静静的,静静的坐在女儿身旁。我心痛如绞,却感觉不到悲伤,只是希望满库快点从他家回来,回到我与孩子的身边。有了满库,母亲和父亲会收敛很多。

寂静中,突然传来父亲吼骂声:“你也干的没蜡咧,我才把那个数说的不念喘咧,你是逮住咧?看你沃样子!去!去,去,人走咧,你耐何!你两眼瞪。”

“我是她妈,我把她说嘎咋?我把一尺五寸养活大咧,还不敢牙齿挂嘎咧?坐你的你!她任个娃都抱怀里咧,再么点道理都不懂了,那也白念咧么多年的书咧!”

“你也能知道nia怀里有娃咧?嗯,我还当你二着,真的知不道啥?nia任个有自己的屋咧,咱一天使唤nia俩个钱,nia任个有资本咧!沃任个光爱听好话,你还骂呢?你还当是过去一个,想咋打,想咋骂都由你着?你包忘了nia任个有自己的屋呢!nia连咱是俩家人,你骂急了,不理你,你还能咋?”

父亲说的话,听到耳朵里不用看,我清晰的可以想像他口水四溅的样子。母亲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听着这样可笑的言论,我真想大笑一通,高声说:“境界低的人,讲不出高远的话;没有使命感的人,讲不出有责任感的话;格局小的人,讲不出大气的话!然后像神仙一样双脚飘然离地,永远消失在父母的视线中。

“你还没活明白!以后对沃就要连对待旁人一样,多栽花少栽刺,她说啥好,你就说好!省得惹人不高兴。咱一天天的老咧,还有玉娟一个拖油瓶子。我老早说俩个娃就行咧,你偏不听!非再要一个!到处落咧一圈圈人情,自己还挨咧一刀,这老咧老咧,指望不上,还是咱个负担!要再是两个些,我这会儿也没事咧!他那个二野爱弄啥弄啥去,我就当我要咧一个女子!照咋?nia世上要一个女子的人就不活咧!……”沉默之后,父亲一本正经的说话声再一次响起。

“嗯!看你还像个先人嘛!沃就是先人说的话!玉娟咋么个是脱油瓶子?世上光活你一个人球树的根!不像啥,不像啥么!谁要你雾样的先人擦勾子家!……”

我的耳朵里除了母亲的责骂声还听到了相互踢踩的声音。这样的信息,我半个字也不想听到!只是捂着耳朵,那刺耳伤情的利刀总是无情的扑向一墙之隔的我。钻进被窝,堵上耳朵,抱抱女儿,我急切的盼望着天亮,盼着丈夫能快点接我走。虽然婆婆家冷,可是它总比这里强不少。

回到自己的家,站在那熟悉而陌生的院子里,躺在自己过去多少个夜夜难寐的热炕上,我的心绪没有半刻的安宁。这个家,这个村,生我,养我的故土,面对这样的父母,难忘的记忆,丢人尴尬的场景,随着这样的争吵总是让我历历在目。农村百年俗礼,世人注目,无儿披麻戴孝的悲剧已然形成,我不敢想像他日那凄厉的场面,我不敢想像面合心不合的本家街道那嘲笑的面容。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父母为什么就是不懂?为什么总是人前显摆,大张旗鼓?一个大学生,一个精神病,留给他人多少谈资和笑料,何必再去激发原本妒忌的嘴!接父母彻底离开农村,离开这是是非非,嘲笑满天的地方才是上上之策。

要接父母彻底离开农村,就必须玉娟考上大学!玉娟学习到底如何?她是不是比自己强,能不能考上一所重点大学,将来有一个好的归宿?放心不下的我坐起身,打开电灯,翻看着炕头那一摞摞的五花八门的参考书,工具书,备战卷子。然而,参考书一本比一本新,工具书一本比一本厚,备战的卷子干干净净,难见几笔墨水。看着眼睛的一切,回想起自己读高中时的窘迫,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味道!写字台一瞥,满桌子的各种化妆品让我的怒火不由得再一次高升!“连个少妇一样,古董贯千买咧一抽屉!描眉的,画脸的……”父亲昔日多次吼骂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看着那些形状各异瓶子,满满两抽屉布满灰尘的各种同型号,用坏,完好的美容工具,父亲的口满与恨意我终于明白:眉夹三个,眉笔四五根,口红四五罐,指甲油各种颜色,各种瓶式少说也有六七瓶。睫毛膏,唇线笔,洗甲水,眼影等等,比以前看到地数量更多,品种更全,档次更高。虽然有些东西已经用完,但是它们足以让我感觉到玉娟每天在忙些什么!我失望,愤怒的眼泪忍不住‘簌簌’的流淌着,隔壁父母的争吵声越来越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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