贷款核心手续入银行系统,时间刚刚好,然而,后面几天,天天补办各种程式手续,以及交纳零星的手续费。满库和我的身上零花钱几乎都成了零,我们庆幸刚刚买过菜,否则,都不知道每天吃饭,买菜的钱从哪里出。每天中午急匆匆回家,吃完饭再向银行,售楼处马不停蹄的跑。

“贺儿,给你这二十块钱,你操心给屋买点鸡蛋,肉啥的!”走下公交车,满库拿出钱包,掏出仅剩的三十元钱,递给我二十。不好意思的说:“咱买房了,屋没有钱,等过俩天,办事处缓过来了,咱日子就能好过一点。这点钱你先拿上,先少买一点。你看咱屋这几天总是白水煮面,咱把咱妈,咱爸叫过来享福来了,你看现在……”

“我不要!这俩天屋没钱,我就不出门了,你天天出门,么一点钱就能行?再说了屋有鸡蛋连肉,咱交钱的前一天我连咱爸一垯买的……”看到满库那干瘪的钱包,我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有鸡蛋连肉?那屋咋天天是白水煮面?”听到我的话,满库不解的打断问:“不可能吧?要是有,咱妈咋可能不给咱爸炒菜,咱爸连咱妈一直吃饭都是很讲究的人……”

“真的有!鸡蛋,肉,菜买了一冰箱,又没吃,还能飞了?不信,咱回去把冰箱打开看嘎,这俩天咱俩个太忙了,进门吃饭,吃完饭就出门”

“那你回走看看,要是没有,你就自己拿着雾一点钱少买一点,过俩天咱就钱吃饭了。省得咱爸连咱妈心里不高兴!能麻玉娟要高考了,咱又买房,咱妈连咱爸还当咱不愿意供玉娟念书,光顾咱呢。”满库边爬楼梯边低声交待。

敲开门,我直径走向冰箱,只见大量的鸡蛋肉还好好的放在那里,不解的问:“妈,我不是买鸡蛋连肉咧,你咋这两天总白水煮面呢?”

母亲一脸鄙夷的说:“我看你家这两天可难的吃虱呢,给你家节约嘎,雾一点鸡蛋肉吃完了,你又没钱给我,我拿啥买家?你爸嘴馋,我就给他一个人单独炒俩个鸡蛋一吃就行咧!”

听到母亲的话,我脱口而出:“妈,银行贷款的前一天,我不是给了你三百块钱的买菜钱吗?这俩天一直是我买菜,你咋能没钱买菜呢?”

母亲“嘿嘿”的笑了,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辩驳:“雾一点钱?雾一点钱我还得看腰呢!照咋?你家娃出门抬步就要花钱,雾一点钱够弄啥?花完了,你又没有钱给我,那我还不得攒呵!”

听到母亲的话,耳边又响起:“我这儿有二千元,你家买房,家,先借给你家!”看着母亲那张日益白晰细嫩的脸庞,我不断的问自己:“你是她亲生的吗?她还是不是你的母亲?”脑子里闪现出玉立那张惊恐挨打的脸庞,我心里苦笑一声:“亲生,最爱的又如何?还不是打的精神失常,流浪在外,生死不明!”我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只觉得阵阵恶心加难受憋的心口难受。太阳穴,血管“嘭嘭”的暴裂着,整个头似乎被绳子吊到了空中,喉咙被卡的难受。

我强压抑着内心的憎恶,悲伤与透心的寒冰,努力的调整身体的不适,强行命令着自己:“你省省吧,没长人心的父母,她对自己最爱的儿子都可以抛到脑后,你算什么?虽然,你在她的心里不算什么,可是在世人的眼里你却是她的儿女!吵开了,闹开了,丢人的,挨骂的,依然是你自己!天下无不是父母,社会舆论只会同情怜悯那面带皱纹的‘老人’!难道村子里那种打闹丢人的生活你没过够?难道你还想在自己的小家再上演一次跳楼,哭天呛地的闹剧?闹剧结束三天,你能保证你想到那俩个人到了风烛残年,依门而望,稀荒度日不心疼,不自责,不惭愧?扪心自问,你做不到!做不到就认命吧,你只当是上辈子做恶了,或者是欠别人的,这辈子老天爷才会这样惩罚你!”我用意念擦干了心灵的泪水,安慰自己:“没事,你总年轻,你有学历,你有双手,你有坚韧的意志,爱能干什么?不爱又能干什么!没有爱,你不一样也考上了大学,成了名符其实的城里人!那会儿为了学费,为了吃饭,为了上学,整日里提心吊胆,这会儿不好到哪里去!难过什么?”

首付交了,手续办了,满库和我如同被洗劫了一样,身无分文。不愿意张口借钱,满库眼巴巴的等待着工资发放,等待着办事处能有流动资金度日。夏忙要到了,母亲辞退了工作,结清了工资,天天在满库跟前念叨着回家的日期。

“贺,你说咱妈这回走,咱给咱妈多钱?”满库闭上房门,低声问。

“你看,你想给多少,就给多少!在你。”提到“钱”字,我真是不愿意回答这样的问题!

“贺,你说给多少就给多少,我没意见,我有钱呢,有钱呢,刚借的,没事!你说,你说,我听你的!”满库一副委屈的样子,认真的说:“咱妈不停的到我跟前提说回老家的事情,我前俩天都不敢念喘,今个借到钱了,你说给多少就给多少。以前咱爸咱妈每次回老家都要拿钱呢,这次不给好像不合适!”满库的真诚让我感觉是在考验我的公证与良知,是在逼我展露内心的偏向。

“你想给多少就给多少,哪怕不给,我都没有意见!他家有钱呢,能过的去!”不想加入到利益分割中的我生气的低声吼。

“包着气,包着气,我没有啥意思!这是二千元,都给咱妈,都给咱妈!”满库一脸的惊慌,立马把手上的钱全部塞到我的手。

看着手里的二千元,我紧盯着满库的脸,问:“钱都给了咱妈,这俩天咱吃啥?不至于像那两天一样,你一给我钱就是十块,二十块的给吧?”

“不是的,不是的!”满库不好意思的笑笑:“咱还有钱,还有钱!不信你看!”说着掏出了钱包,里面所有钱加上,不足二百元!满库没半丝的伤感,反而一脸的笑容:“我说有钱就有钱,给你生活费,过两天,到了月底,我把小洗机的利润一分,咱就过得去了!没事,没事!”说着满库向我手里塞着那仅有的一张百元大炒。

看着满库的样子,我心里难受极了,控制的眼泪问:“你就剩这点钱了?”

“奥,不少,不少,还能凑合几天!我借了两千五,给咱妈买个卧铺,花了二百多,又买了些吃的,喝的,回来顺便买了些菜,就剩这些钱了!没事,没事,快二百块钱呢,还少嘛!”

“没钱还买卧铺!”我扭过头,擦擦眼泪说。

满库笑笑:“每一回咱爸,咱妈走,咱都给买的卧铺,就是来的时候,咱妈偶尔买一回硬坐,你说咱再没钱,我咋好意思给人买硬座嘛!再说咧,也差不了多少钱,咱省嘎也就出来咧,何必惹人不高兴嘛!你没看这两天做饭,都白水煮面了,鸡蛋肉都不吃了,咱是叫人来享福的,现在倒成了受罪,我都不好意思很,宁是忍着没说!今个我又买咧些肉连鸡蛋,冰箱东西多了,人吃着也就心安咧!”听着满库质朴的言语,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呆呆的,呆呆的看着他。

“去,就把你手上的都给咱妈,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事缓则圆,还能把咱饿着嘛!说不定咱运气好,明个就发工资咧!包犹豫咧,走,走,走,咱妈还等着钱呢!”满库不等我开口,推着我出了房门。

手里拿着二千元,我的心情却是喜忧参半:丈夫能如此慷慨的拿着借款,帮扶手里有钱的父母,他的大器,孝顺让我感动。只是我不知道,我们俩明天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困难中的他会不会再琢磨父母的贪心与无情!多少已散的宴席,是望不到深情而后悔无期,多少擦肩而过的缘分,是不得不到珍惜而悄然离去。给予是一种幸福,赡养是一种骄傲,我相信做为儿女的丈夫,他和自己一样有着相似的感受。能多给母亲带点钱财回家,我的内心也有一种兴奋与窃喜,只是脑海里沉淀的贪心,自私,无情让我总有一种悲泣!一种无人疼惜,无人关爱的伤痛中总是加杂着自我悲壮的鼓励:赡养父母,那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则!没有爱,你只当自己今世是来还债的。

“哎,你家不是没钱了吗?这是从垯垯来的钱!”母亲激动的脸都不自觉的抽搐了起来,惊讶的问。

“妈,你不管,你掌把钱装好,回去收麦子去!”满库笑笑大器的说。

母亲嬉笑着,给手指上吐口唾沫,双手拿着钱,转身小碎步向自己的房间颠步小跑,边颠边数,边数边说:“拿我看我女婿给我咧多钱!一个,二个,三个!……”看到母亲的形像,我的脸上火啦啦的烧。父亲满脸笑容,笑呵呵的看着母亲,等待着她的结果。

“妈,你包数咧,满库给你咧二千元!”忍无可忍的我,压下愤怒,淡淡的说。

听到我的声音,母亲转身过身,继续颠着小碎步,边数边说:“家家家!还是nia男人家有本事,看nia满库娃还是扑头大,蹬买咧座房,转身就拿回来这么多钱!嗯,把妈能弄啥,一个月连你爸才挣人一千元,我做咧三个月,你爸就准做二个月,加上超市没开业那二个星期,通前到后,我俩个人才挣咧不到四千元!嘿嘿,还是nia满库娃本事大,本事大!你一辈子能欻!看得如nia女婿个角角嘛。”

“妈!……”我希望那一种带气的“妈!”能提醒母亲理智恢复,希望她给自己,给我保留一种矜持与尊严。

“嗯,看你沃样子些!么大年龄咧,没一点稳当劲。”父亲看看我,再看看母亲数钱的样子,嬉笑着说:“看我就能连nia女婿比嘛!我一个农村老汉,nia女子连女婿都是大学生,正到年龄上呢,女婿瞎好到外头当咧这么多年的领导咧,人转个身到垯垯弄不下么点钱嘛!人穷了,交的都是穷朋友,人富了,交的都是富朋友!女婿虽然不富裕,可是nia当领导这么多年咧,交的朋友可都是高层次的人,无论是挣钱的机会,还是借钱的人脉都比咱强八百绊子。你才说咧么一点点话!”

“就是的,就是的,怪不得人都争着供大学生呢,nia大学生就是好!”母亲再一次给手指吐上口水,皱着眉头:“哎,一说话,我咋可把才个点的数给忘咧!”

满库笑笑:“没事,没事,你慢慢数,慢慢数!”母亲嬉笑着,重新:‘一个,二个,三个……’的数着。

“妈,你不停的数啥呢?给你说了几遍了咧,满库给你咧二千元,你总不停的数啥呢,是怕我家哄你不成?”满库的话我只觉得比扇了我两个大耳光还要难受,不由得冲着数钱的母亲吼。

“就说娃给你的钱,你总不停数啥呢?女婿还能哄你嘛!包数咧。”父亲终于一本正经的开口阻止了。

母亲“啼啼”的笑了,红着脸说:“数嘎可怕啥呢?我女婿给我的钱,我高兴,我把我女婿的心意当面点嘎,也就知道咧!”。在与母亲目光对视的刹拉间,我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知趣的母亲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数钱了。心里尴尬,难受之极的我看看时间,转身换鞋子,打算出门。

“满库,那你妈的火车是几点的?几个小时到?”父亲喜呵呵的问。

“慧娟,你接娃去?”满库看到门口换鞋的我问,一转头:“奥,你看我然的,我把我妈的火车票还到身上装着”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火车票递给父亲:“这是火车票,晚上七点的,咱六点出门都早很!路上吃的,喝的,我给我妈都买好咧,贺儿,你等等我,我连你一达去!”出了门的我,听到满库的话,站在门外等着他。

“卧铺!好好好!你妈沃总瞌睡多,晚上睡不好,第二天总头疼,一辈子总是个沃!哎,掌柜的,家家家,你女婿给你买的卧铺!”父亲抬步向自己的卧室去了。

下了楼,我一句话也没有,面对丈夫,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脑子里不断的在琢磨,满库腿疼,上下七楼何其辛苦,主动主要求一块去接孩子,是心里不舒服,还是不愿意面对那俩个人?想想自己的父母,贪婪,自私到了何种程度!女婿面前竟然给自己一点颜面都不留。想想父亲儿时讲“鸡米洞”的故事,我的心里感慨万分。父亲常说:“人沃弄啥总要给自己把后路留着,不要杀鸡取卵,那个小和尚就是太贪心了,光想着把鸡米洞挖大点,米流快点,他就能早点回去,有时间耍了。可是他却没想到,世上的事往往是欲速则不达,你把洞挖大了,米的流量一开始确实大了,可是你再挖,再挖,米洞人不流米了!没米了!最后满寺院的和尚饿死了。他要是不贪心,按照老方丈的交待,老老实实的一点点接着,人还不至于饿死!”我不知道今日的父亲,是不是意识到他自己正在像小和尚一样贪欲越来越强,虽然,他自己不直接露骨的表现出来,可是母亲的却是直白无误,父亲躲在后面,坐享其成,不去纠正母亲的错误,不去挽救家庭的尊严,不去恢复女婿的心中的主动的孝顺,任凭母亲破坏,他是否想到,女婿,包括我这个女儿也有枯竭的一日!父子之间的情分不就是这样一点点死去?难道这么多年赋闲的父亲依然没有反思?

我知道:亲人间的幸福不是被致命的错误所扼杀,而是被不断重复出现的小错一点点分解掉。人的尊严不是强势的责骂与辈分的高低中永恒不变,而是自己一生点点滴滴的小事中慢慢积攒。也许你没有伟人的丰功伟绩,也许你没有科学家的出类拔萃,也许你没有比尔盖茨的财源滚滚,也许你穷的只剩下墙涂四壁,但是它并不影响你的人格与尊严,更不影响你在儿女心目中的地位与幸福感。因为幸福与尊严不是金钱与地位,也不是人生中显有的悲喜,它只存在于人们易感的心灵中。幸福就像那随风摇曳的小花儿,只要用心体味,便能让那淡淡的幽香浸润自己的心灵。尊严就像藏在云层后的点点星光,当你拨开层层迷雾,看到心灵深处的美与丑,当璀璨的星光连片,乌云岂能遮蔽尊严!

“贺儿,想啥呢?一路也不吭声!”无言的沉默终于被满库打破了,他转过头,拉着我问。

“没想啥!”看着眼前的满库,我机械的说了一句

满库笑笑:“没想啥成半晌不念喘!得是舍不得咱妈走?没事,庄稼收了,玉娟也就该高考了,咱到时候还得回去一趟,看看娃考的咋样?我已经把学校联系好了,到时候就看娃的分数了。也就几天的事情!”

满库的话听到我的耳朵,我不置可否,只是简单的“嗯!”着。心里却不断的问自己:“你妈要走了,你舍得不舍得?”

一石击起千层浪,愤怒说:“有什么舍不得的?在这里,天天惹事生非,没有一天安宁的日子。人面前说话丢人丧德,做事不分东西,光是贪财,自私,……!”

良知说:“你没良心!你妈给你帮忙做饭,洗衣,拖地,哄孩子,没有她,你的身体能恢复过来吗?你的家能像现在一样整齐?”

理智说:“哼!帮忙?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安心!和她呆的这些年,你哪一天安心了?你哪一天不是大把大把的吃药?有那钱,可以雇一个钟点工,家里一样干净!”

良知说:“你妈回家受罪,你就安心了?她那种做派被街房邻居们背地底里嘲笑你就安心了?你妈站在烈日下,去挣那块儿八角的零花钱与人争争吵吵,你就安心了?缺钱的她徘徊在街道上,不知道向谁张口借钱,你就安心了?……?沉默,死一样的沉默,我不知道它们孰对孰错。

“你嗯啥呢?我给你说话,你光是个嗯,到底听没听我说的啥?”满库使劲摇摇我的肩膀:“想啥呢,得是人又不舒服?我看你脸色差很!不行,你包走了,你坐到这儿,我把娃一接,过来了,咱再一达回!”满库停下脚步,面对着面,我看到他一脸的关切。

不舒服真像被丈夫招来的一样,我真感觉到头痛,恶心,四肢发酸,两只脚像站在棉花上一样轻飘。心脏疾速的跳动着,脸庞一阵阵的发烧,胸口像堵着一团火,憋的难受。体内一种想哭,想闹,相打人的冲动极力的被压抑着,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时常会有这要样感受。在满库的搀扶下,我坐在人行道的花坛边上。

“贺儿,你觉得怎么样?不行咱到医院看看,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稍微劳累一点就成了这个样子!”满库不放心的问。我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接孩子。

走出几步的满库不断的回头看看,想安静下来的我,示意他赶紧走。看着满库那一颠一簸的双腿,着急的向前紧走着,我的脑子似乎空白一片。呆呆地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行人,我不知道自己坐在那里是为了什么。昔日流浪的感觉又回到了体内,那种无所事事,无处可依的感觉惹来阵阵悲伤,看着那条熟悉的马路和建筑,我不仅在想:我认识它们,它们认识我吗?我是谁?谁是我?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人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是谁在主宰着人的一生?人死了会去哪里?人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玉立人在哪里,他是活着,还是死了?他知道我搬家了吗?我会不会在这里碰到他?……。时而,我觉得自己大脑空空如野,时而觉得脑子里有那么多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