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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人是正规的单位,是大学!工资是有套完整的制度在,咱是朋友介绍,层层面视,才进去的!你还讲条件呢?咱能进去还算本事大,多少人提着猪头寻不着庙门!你可真是的!”听到母亲的那种自高自大的话,我哭笑不得。满库听到我们的谈话,紧张的情绪没有,一脸轻松的躺下睡了。
“嘿嘿嘿,沃话不说咧,沃话不说咧,拿妈问,你这几天上班,感觉如何?把nia领导的交待的任务好好干,把咱的本事都使出来,看将来混的下一官半职,到大学里混个领导,看脸上多有光的!不说挣钱多少,叫他坡上人也看嘎!一天当咧么个倒闭单位的经理有啥了不起的。大学还能倒闭嘛,它绝对不可能倒闭,挣的钱多,社会地位也高。妈说好好干,这回给咱把气争上。”母亲兴奋的说话声,似乎能让我看到她得意的心里。
“妈,你早起打电话弄啥?工作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知道努力。”我不想再听那样倒背如流的鞭策,不得不打断她的话问。
母亲“嘿嘿”一笑:“妈没事,妈就是想娃咧,给你家打个电话。那两天着急回来,我看回来咧也没啥事,玉娟nia一天还不到屋,把她住到闫家,闫家离学校近,nia嫌回来麻烦很。看闫家离咱能多走几步路,nia都嫌麻烦,妈一个人到屋没事干,心想把咱屋院子收拾嘎,你不盛叫你爸回来,这两天,人还闲着,叫人把咱院子用水泥一打,忙天晒粮食也就有地方咧。堡子nia南边,北边都凑钱把街道打成水泥路咧,就咱这一条街道人难说话!你能知道么,咱盖房家,听村委会的话,硬把高桩子挖成坑,后来盖房的一家比一家高,不了咱屋咋能叫水给冲咧。这任个打路当然要按时村委会原来规划的样子来,一些人可就高的没谱谱咧,不了话咋难说很。叫你爸回来,给我帮忙,叫人把院子一打,咱晒粮先不发愁!”
“妈,咱院子不是用砖铺过了吗?屋也有席和彩条布,那不都是你晒粮的家具嘛。……”
“嘿!任个农村谁家还用席晒粮呢!人都有都是到自家楼上,上头晒,底下烙的,粮食干的快!咱把二楼升起来咧,晒粮还要用梯子爬到楼顶,危险很。你爸任个老咧,弄不动咧,一年不当的,总是半袋半袋的给上扛呢,我给扶个梯子,看那个站到上头摇摇晃晃的,心里都害怕把那个给绊下来咧,再绊下来,看咱屋得的了!”母亲打断的我话,一下子堵住了我的嘴,我觉得自己再张口便成了不忠不孝,自私自利的恶人,为了一点钱而置父母的生命于不顾。然而,如果玉娟两个月后考上大学,那个家暂时还有住人的必要吗?院子砖块铺的平平整整。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非要那样安排消费。
“妈,你看玉娟要高考了,万一考上,咱就大笔的开销。那才是正事!……”
“哎!玉娟万一再考上了,我连你爸就回来,给你家减轻一点负担,你家娃任个也大咧,上幼儿园咧,接送有nia她爸呢,不要我家能行。我连你爸到屋把咱的庄稼种上,再做个生意,它也能过得去!到你家哇,没啥作用,还给你家添负担,回到农村它开销少,还能给娃挣些学费。”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母亲再一次抢着堵上了我的嘴。
听到母亲的话,我意识到,她那样坚持说话无非是想要钱,口头上考虑妹妹上学的问题,实质上从心底扔掉了负担,只考虑自己的方便,面子与实惠。这是母亲该做的事情吗?难道她真不知道穷人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与其说不考虑妹妹,还不如说根本不顾我的死活,不考虑我当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心中那份恼怒,伤感真是无法言说。手里拿着电话,一句也不吭。
“慧娟,妈说说哗哗已经回来咧一个星期。紧亏你给妈带咧二千元,你爸还嫌妈拿咧,说你家买房了,我家没给你家添一分一文紧够咧,还能再你家的钱嘛!沃老怂任个甩手掌柜的当习惯咧,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么!你看我从回来,买一桶油花咧四十多,快五十,买咧一袋米,玉娟nia爱吃米饭,花咧三十多,磨了些面,磨咧些玉米,买咧些黄豆,绿豆,买一桶煤气,买咧二十块钱的碳,二百个煤球,买咧六七十块钱的药,我还打咧三天的吊瓶,忙天快到了,拿药把自己包养嘎,做活就有劲咧。又花了六十五,……”突然母亲换了副开心的声调,笑呵呵的说。
听到母亲每次回家同出一辙的报账,我的心里如同明镜一样的清楚!她所有的话总而言之:回家给的钱不几天花光了。这种套路,我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虽然,她还没有开口要钱,可是眼看着忙天到了,做为儿女,母亲手上无钱该如何收庄稼,又该如何生活,这是母亲在算计我的孝心和担挡,只是这种方式用的太多,且花钱的路数许多给人的感觉都是在凑数。真正的农村人是那么花钱的吗?从小到大成长经历告诉我,没有人是那样的消费方式!
经历了无数次的打闹,看多了被人欺负的事实,刻骨铭心的记录了父亲的努力,心知肚明母亲的愚笨,踏出“农门”,接父母离开那个让我凉彻心骨的地方,给父母一份骄傲的资本,给我们家一道耀眼的光芒,希望在这份正能量之下,我们的家庭能脱胎换骨,从此昂首挺胸。多少次,缩衣节食,多少次心甘情愿的原谅着父母的贪欲,多少次希望希望自己微薄的力量能让父母站在人前高昂着头!钱,钱是人的胆,钱是人的脸,钱能彰显实力,钱能让街房嫉妒,钱能父母轻松,钱能让父母衣食不愁,钱可以让母亲“借”字不出口,钱能让父亲人前底气十足,钱能……。总之,我知道钱能改变家庭的社会地位,能给父母带实惠。我一次次在父母如此的方式下主动寄钱,主动拿钱倾其所有。我不知道那是爱,还是责任,还是俩者兼有,总之,我为自己有能力承担而感到骄傲,我为有反哺的资本而感到欣慰。然而,无度的挤压与奢侈让我力不从心,让我自尊扫地,更让我在感激丈夫的慷慨与孝顺之后而无颜面对!
爱是什么?什么是爱?儿女如何爱,父母如何爱,这个话题在我的心里越来越清晰:父母养家时,儿女能看到父母的辛苦与做难,节约用度,不攀比,不虚荣,知道努力,为家庭,为父母尽到自己所能。自己养家时,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提供父母舒心的生活条件与环境,努力工作,为自己,为父母,为家庭挣得一份荣耀,一份生活的支撑。做为父母如何爱惜的自己的儿女?儿时的我有着深刻与极度的感受:能看到父母一张灿烂的笑容,能给我一个温馨的家庭,能在我需要帮助时伸出手,能在我孤立无援时站在我的身后,为我取得的成绩喝彩,安慰我受伤的心灵。然而,打闹的家庭环境,冷漠无情的父母,想想自己为读书、为学费所做的抗争与心灵受到的折磨,再想想麻将桌上嘻嘻的父亲,在家扯声责骂自己不去挣钱的母亲,眼前晃动着街坊邻居们嘲笑着面容,想像一下在外疯癫,流浪的玉立,耳边似乎又有父亲震耳欲聋的嘶吼,玉立孤立无助的眼神,想想他草堆,荒庙栖身的可怜,……。我只觉得寒彻心骨,“父母”俩个字比北极还要冷!
听到母亲笑呵呵的说话声,我感觉不到半点的温暖与爱怜,我只感觉到了一个披着“母亲”外衣的吸血鬼。面对这层中华民族看重的外衣,我无力扒开,更无力让世人看到外衣包裹下的丑恶面容。生活是实实在在的,揭开是是丑,掩着是痛!人活脸,树活皮,袖筒耍老虎,耍圆了才是本事。我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枉然,钱已经给了父亲,各中情分与利弊留给父母自己去思考。拿着电话,我冷冷的打断:“包说咧,钱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我爸明个就到屋了,满库还给了二千元,今个晚上的车,连你回去时间一样!”
“得啥?好好好!那妈就把电话挂咧,你再睡嘎,时间还早着呢,你家起来也没啥用!”母亲惊喜的声音足可以穿透耳膜,说着挂掉了电话,留给我的只有“嘟,嘟……”的电话声。坐在床上,回想着母亲打电话的整个过程,心里一阵阵的憋闷,不由得想起父亲拿钱的情景。
“咱爸回去,咱得给多钱?一千块钱,一千块钱太少咧!二千吧,二千元就不少咧。”买好车票的满库拉着我来到卧室,讪笑着问。
“给与不给,给多给少,你自己看着办!我也没有承诺给咱爸带钱,你不要有思想顾虑。”看着满库闪烁的眼神,我觉得自己无法面对。给,父母高兴,挤压的是丈夫,不给,丈夫少许宽松,玉娟上学展露的是家庭的丑陋。给与不给之间,我觉得还是顺其自然。
满库干笑着:“给吧,给吧!每次回去都带钱,你这回不给,叫人心里咋想?不至于,不至于!……”那迷茫的眼神与松软的语气似乎心里正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我都给你说了,你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没有人强迫你!我知道你压力大,咱妈走时咱给钱了,她家还有超市挣的钱,忙天足够了!你何必么个样子呢!”看着满库口不对心的样子,我觉得没意思极了。
“给,谁说不给!咱妈回去,咱给二千,咱爸回去还能不给?看你说的,两个人还能不一样的看待!二千,一人二千,你说二千行吗?”突然满库态度坚定了,只是提到钱数却是一脸的商量。
看着满库打肿脸冲胖子的样子,听着那故意商量的语气,突然间,我觉得“情”在一个“钱”面前显得那么的可怜与卑微,百无一用是自己,一种想冲破牢笼的感觉涌遍了全身。然而,理智却不断的提醒自己:你的父母越来越老,满库的养家能力会越来越强,过早的欺压,会让他在有能力的时候失去“爱心”!
“算了,不给了,他家能过的去!等咱能调开口,再多给些,咱爸能理解!!”满库转身的刹拉,我一把拉住他,恳切的说。
“没事,没事!么一点钱对咱来能弄个啥?一点作用也不起!咱花的都是大钱。二千元对农村人来说就能解决个问题。都习惯了,咱何必嘛!”满库大度的笑笑,挣脱了我的手,向父亲的房间走去。
父亲拿着钱,一脸的惊讶:“哎,你家能麻没钱,咋还给爸钱呢?”
“我家没钱,也不缺这一点钱,这钱到我家手上啥事都办不成,到你手上可就不一样了!你拿上,你拿上。只要不胡花就行了!到谁口袋还不一样嘛,将来玉娟考上学了,都得拿出来供学生。到我跟前说不定两天就完咧,这都不够一个月房贷的利息钱!呵呵……。”满库一脸的笑容。
“嗯,爸不要,爸不要,爸要么多钱弄啥家,你家买房咧,爸人到这达,没添一分钱,爸都不好意思很!”父亲笑笑,一本正经的说。
“没事,没事!你连我妈可达来的钱嘛!再说咧,我家年轻,年轻着受点罪不算不啥,何况咱这不算受啥罪,无非是手头紧些。像我家这个年龄,谁都是这个样子!特别是咱农村来的娃。你拿上,拿上,看暗么处回去了,屋有个啥事。花不了也能存着,反正玉娟过俩天也就高考咧,这是咱屋的大事,将来就是把俩个屋抖空都不够,所以,你拿上,你拿,放到你哇,可能比到我这儿还能存住!”看到父亲的样子,我知道他缺少下台的机会,赶紧张嘴劝说。
父亲看看我,看看满库,一脸的感动,郑重其事说:“满库,爸给你说,爸这个人不封建,男娃女娃都一样,从来可不像咱农村人那个样子,重男轻女,你不信可以问她慧娟,看爸说对着么!她一个女儿娃,农村人谁家连么个供呢,供一年考不上,再供一年,放到其它屋连高中都不让上,老早就叫打工去咧!照咱西邻家,nia屋条件么好的,两个女子老老早早就不念书咧,到跑到广东打工,给她妈挣钱去咧。爸连你妈不,从蕞蕞就给她家说,谁能念了尽管念,念到垯垯供到垯垯。这任个爸身体不好,还带遇呵玉立那个不争气的二野,把屋攒的钱全抖空咧,为给那个治病还拉咧一屁的债。要不是这些,你家买房,爸手上有钱,爸肯定给你添呢,爸不重男轻女!……”父亲一板一眼的说着,给一种发自内心的感觉。满库站在一旁,不断的“嗯,啊”着。
然而,这些话听到我的耳朵,却是虚伪与可笑!父亲的自私与母亲的自私完全不同,母亲只是为了一个钱的控制权,钱拿在她的手里,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不分轻重缓急随便花销,可是,她却很少为自己谋嘴营生,大部分钱是花在了家庭的公共用途上。父亲则不然,日日麻将桌上嘻嘻,不肯出车挣钱,手上的有限的资金,先为自己攒下几条香烟,以备不时之需!哪怕家里无钱买盐,哪怕母亲受尽做难,他看不到眼里,更看不到心里。成长的经历在我的心底刻下了一个永不磨灭的印迹:父亲的心里根本没有家庭,没有儿女,所以谈不上重谁轻谁!他的心里永远只有自己,一切皆为他服务,一切皆为他所有。只是善于言辞的他很会隐藏自己的自私。农村的女孩子不读书的大有人在,可是有谁是把能念书、愿意念书的孩子阻止在家,不让读书?提起那伤痛心扉的求学经历,我悲愤有加,伤痛有余。
父亲越说越郑重,越说越煞有其实:“爸不重男轻女,爸连你妈瞎好都准受咧教育的人。男娃能啥嘛,女娃能弄啥?手心手背都是肉!过的好了,都好,过的不好了,那个还哼哼唧唧的殃及你呢。所以说,爸不封建!爸再有钱,包说有多少,爸都会给你拿出来,最起码让你先把紧用了。”听到这样的话,满库脸上的笑容僵了,他应付似的笑笑,没有说话。
父亲看了满库一眼,吃惊的问:“咋?不信?哎,这是事情硬演变到这达咧,爸手上没钱,连这么个说,或许你不信,也正常!正常!”说着亢奋的神情暗淡了下去。
“我信,我信,我有啥不信的嘛!慧娟也是你的亲娃,你有钱还能不帮自己亲娃嘛!我信!”满库紧声答应。
父亲重新换上笑容:“好好好!爸说的是实话!你有事你先忙,有空了给爸把票一买。买到啥时是啥时,也不急在这一时!”满库给了车票,上班走了。
父亲笑笑呵呵的说:“你妈这两天可能到屋可胡弄呢!nia想把院子收拾嘎,说晒麦就有地方咧。我一开始还劝nia呢,你妈说嫌我扛个粮食到楼顶不安全。我觉得你妈说的也有道理,不了,咋说拿爸一安回,去了操心给她个帮个忙,你妈一个妇女家看不来漆水。……”
坐在床上,回想着事件的过程,我意识到这也许是父亲和母亲早就定好的事情。只是父亲不好意思像母亲一样提前念叨要需要的具体钱数。不放心的母亲打来电话,就是想确认有没有给父亲带钱回家。再想想父亲口中那些“慈爱大度”的言语,我的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父亲回家了,蓉城的房子在邻居的帮助下租了出去。三个月的房租,一个月的押金,满库与我高兴的就像天下掉下来了一个大馅饼。暑假到了,单位放假了,拿着租金,满库与我收拾好行李,买好回家的见面礼,带着孩子回老家看看妹妹高考的情况。
看着飞奔向后的原野,我知道故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与生俱来的喜悦却怎么也燃烧不起来。回家,回家,我的心里不断的问自己:“哪里才是你的家?哪里真心待你,哪里拿你当儿女,当家人?走在哪里你才有城里人的优越感和幸福感?……”
“贺儿,快到了,西安快到了!咱今年先回我家行不行?”耳边传来满库兴奋的说话声,转头一看,只见他满脸期待:“行不行?求求你,这么多年了,每次都是先回你家,旁人不说,你说嫂子背底里还不笑欢死我,给点面子,给点面子!……”
看着满库一脸央求,听到‘嫂子’俩个字,我冷冷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脑子里不由得回想起发誓不回李家坡后第一次在满库不断的央求下回家的情景:
高大气派的楼房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洁白的磁砖,宽大的满间红铁门,街道两边楼房林立,各家门前的芒宽大平坦,相比之下共公水泥街道却显得狭窄不已。虽然柴草,砖瓦依然乱放,乱摆,但与几年前自己第一次来时相比已天壤之别。踏进家门,迎接我们的是一张张笑脸,大姐,二姐,婆婆,嫂子,她们一个个围着满库,嘘寒问暖,一脸的敬意。空大的楼房下墙涂四壁。矮小的土凳缺胳膊少腿,到处掉皮的方桌,成群结对的苍蝇,杂乱无章的零碎等等,都与那高大,通透,瓷砖贴墙的高屋不符。分发完见面礼,孩子们,大人们个个兴奋不已。天黑了客人们回家了,蹋进婆婆的房间,只见自己结婚时的家俱已经面目全非。问婆婆要来自己柜子上的钥匙正想打开,精减嫁妆,耳边却传来嫂子紧张的说话声:“慧娟,包看了,我把你俩个被儿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