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父亲的话,我沉默了:是的,我没有钱给他买手机,但我想表达的意思我觉得他应该听明白了。
“嘿嘿嘿,慧娟,那你啥时给你爸也买个手机,你爸联系李宾也就方便了。照咋?你不是嫌你爸不主动出门嘛!”母亲满脸笑容,走进我的房间,笑嘻嘻的说。我抬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有说,拿起贴好票据,开始算数字。
“照这个月盈利咧么?”母亲尴尬的笑笑问。
我皱着眉头说:“哎,不亏损就不错咧,还能有盈余!照我爸连李宾沃样子做生意,我估计要不了多久,nia吴玉就会撤资了!这钱谁都包挣咧。”
母亲的眼神愣愣的,一种即将失去工作的不悦挂在脸上:“生意不好怪你爸的啥嘛,说到底,你爸是个司机,业务总是nia李宾跑着,nia没谈呵生意,你爸有啥办法嘛,总不能拉一车货白送人吧。”
“妈,你觉得你说的话对吗?不管咱内部如何分工,人吴玉总是觉得这个生意是咱一家人在经营,我爸年龄大,辈分高,说是司机,我爸开过车,保养过车吗?一个月能跟几回车?总是吴宾开车,有时候人都不叫我爸,自己就把车开走咧。妈说咱这个样子工作,你说到垯垯能行得通?不管谁投资,人总是想挣俩个,你挣不出来,人不能总掏自己腰包给你发工资吧。吴宾日上三竿才出门,车一弄叫交警逮住罚款,我给说早起来一时,错开市里对货车限制的时间点,李宾一句话;‘起来早,不吃早饭,我胃难受很!’这个样子,他也挣不下钱,总到差旅费报销上日鬼掏炭的,你看我是会计,叫我咋说家?我给不报,那个就着气,我给报了,不说对起对不起别人的信认,就是明个儿给人交账时,这连号的车票,我给人咋交待。就这,明明回到咱楼底呵咧,我把饭做的好好,就等人回来吃饭,李宾自己掏钱请我爸到饭店吃饭,你说我爸就去呢。咱一个高辈子学的硬硬气气,吃人饭弄啥!有啥事,说他小伙子俩句,哄通着把工作干好,看咱拿人工资也就气常咧。咱这轻省事也就能干的长久。你到垯垯能寻这么好的事!”
母亲眨巴着眼睛,看看我,吃惊的问:“李宾啥时候请你爸吃饭咧,我咋知不道呢?”
“你没来的时候,我还没上班,天天到屋呢,我嫌人李宾掏钱请我爸吃饭,一回总给把饭老早做好,叫李宾到咱屋吃饭。人请人都有所为处,特别是咱这情况,妈你思量李宾为啥?”我放下笔,抬起头看着母亲。
“巴结你爸就等于巴结满库呢,他是满库带出来的,现在没工作咧,满库还给找咧这么好个事。”母亲翘着嘴角,鄙视的说着。
“妈,我连满库不爱占人便宜,人无欲自钢,不拿谁的,不吃谁的,也不欠人情,这样做人自由也舒心!……”
“哎,看这娃说的这话些,明是你家帮咧他李宾么,咋能说咱占便宜呢!你再嫌你爸吃人的,我给他你爸说,叫他以后不要再么个样子咧!”母亲不悦的打断的我话,急急的说。
“妈,我不是你说的意思!就算咱到人跟前有点恩情,那也是满库的,连咱屋没有关系。咱把咱看得小一点,别人才会高看一眼,这样大家相处就会融洽很多,何必要把情分用的那么尽的!我爸辈分高,我也愿意别人见到他打心底里敬重,而不是人走茶凉。”
母亲不吭声的走了,我拿着帐本继续自己的事情。耳朵里传来母亲和父亲在对面扩建的房间里嘀嘀咕咕,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吵。
“……”
“……”
“嗯,谁说的,胡说的啥呢,我可啥时要求人请我吃饭呢,我这么大年龄咧,么点事不懂?再说咧,我也请他小伙到外头吃过饭,不是没请过。男人家,共事呢,吃吃喝喝,有个啥嘛!嗯,你是干的没蜡咧。不吃就不吃,……”父亲大声嚷嚷。
“咱屋有饭吃呢,可为啥要到饭店吃饭?饭店的饭就香?咱拿个老汉家,挣人么球屁厘俩个钱,还连小伙家一样下馆子呢?娃给你把饭做的好好的,你不吃,把钱花了就自在咧,总没说把人nia沃事当个事着做,看人也就给你涨工资家,咱也就能给咱攒俩个钱,成天坐到屋连老受生一样,看这个样子时间长了再把饭碗给打了。……”
父亲和母亲低一声,高一声,吵吵闹闹,争论不休。吵的我心烦意乱,无法记账。我抬起头直视母亲的房间,却一声不吭。难得母亲数落父亲,不管她说的对与不对,只要是对家庭有利,爱吵,吵去吧。只是身体却不由自的发麻,哆嗦,胸口像堵着一团火。
突然间房门开了,母亲的声音由远及近:“看看看,我说你,你还不听,慧娟,你来听听,看妈说的对着么,咱一家子守到这达,nia女婿不嫌,又给你爸找咧这么好个事,轻省的连啥一样,小货车有棚子,冬天天家也不冷,再说咧,一个月也送不了几次货,你听起应咧个司机的名头,其实光是坐到车上,坐着去,坐着回来。一个月几百元的工资,连耍一样。咱就是娃说的,私下里哄通着李宾好好给人干,多卖些货出去,挣的钱多了,看nia老板也就涨工资家,咱这事也就能干得长些。你看些,到这达,咱是吃不花钱,住不花钱,女子再揣心给你冬有皮袄夏有合衫,鸡蛋肉不断,挣的钱都是咱自己的。等明个儿玉娟考上学了,看咱拿上一笔钱给女婿,女婿是个啥心情嘛,nia女婿买房咧,咱到时候一分钱拿不出来,你说别人是啥想法?还嫌人说你呢,你总没说细发嘎,总照人着行事呢!”母亲满脸的鄙视。
“行行行,不吃咧还不行嘛!这人真的是怪的很,拿个婆娘家总嘟嘟囔囔,嗯,没见过这么个人!”父亲不耐烦的吼。
“光不吃还不行,还要做呢!你也给李宾说,叫nia出车呵把你叫嘎,看次数多了,人到老板跟前给咱垫瞎话呵!”母亲嬉笑着满脸的担心。
“嗯,吓死他娃咧!”父亲定定的盯着母亲,淡淡的说:“他也不思量他端谁的碗嘛!有满库雾个人到哇,吓死他狗胆,还包说他娃开车的手艺是我教的。”
“对对对,对咧!看把你咋明白的,么明白的人当年就叫五运替咱记账呢?去,几百元亏空叫咱当咧替死鬼咧。”母亲嘿嘿嘿大笑。
“妈,你咋是么个人些,几十年的陈芝麻滥套子你可拿出来说呢,有意思没?”我觉得父亲立马要火冒三丈了,不由得抢先数落母亲。
“哎,咱当年不懂么,要是懂些,咋可能出现沃情况呢,说到底,还不是你一天迷信交友惹的事嘛。要不是你一天连王兰芳走的近,那个孤儿寡母的,日子可怜,我咋可能连五运走的么近,他也不可能连么个给我下套。人啊,关键时候还是离钱近!”出乎我意料的是父亲嬉笑着,淡淡的说。
“那当然咧,人没说嘛,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是人都难过!那一年你一呵给咱栋咧么大个滥子,咱几年才还清,那时间,包说几百块钱,就是几块钱你到垯垯见嘛!五分钱一个大蒸馍,比任个三个蒸馍大!不了说,人要爱钱,知道挣钱。咱这么好的机会,好好一天干,咱攒些钱,看老咧,心也就稳当咧。”母亲走出我的房间,向厨房边走边说。
“哎,好好干?咱一个司机,有啥好好干,不好好干的。李宾,我看咧,也是个是是乎乎的主儿,nia象也不爱连咱搭帮,咱有啥能力叫nia人好好干不好好干的。Nia再出门谈个生意,接个电话总避着咱,不愿意咱参豁,我这么大年龄咧,也知趣很,一看nia接电话,咱本来就稍微避嘎,nia还把他再走远嘎。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挣那几百元都叫人下眼观咧,没意思!”
“爸,看你说的,李宾他有啥资格把你下眼观嘛,说白了,他干他的业务,你开你的车,各干一行,各挣各的钱,有个啥嘛。再说咧,nia娃要是对你有意见,人为啥要自掏腰包请你吃饭嘛。李宾会开车,还不是你手把手的教会咧,他要是去驾校学开车还得交学费呢。你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呢”我抬起头,放下笔对父亲说。
“哎,慧娟,你再包说咧,你爸是不愿意给你说印印道道的事,人听话要会听呢!……”突然,母亲急乎乎走进我的房间,一本正经的说。
“嗯,嗯,嗯!说啥呢,说啥呢。”父亲不断的阻止。
“嗯啥呢,自家娃,你不说,将来出来滥子,叫nia吴玉说去都是你爷子的事!能马三个人,咱屋占咧两个,李宾年轻,娃娃伙儿,咱总是年龄大,叫人数说俩句划不着!”母亲不悦的回头说了父亲一句,转过脸,她冲着我一本正经的说:“慧娟,你爸以前也给你说过,只不过你不会听话而已!李宾每次连代理商谈价钱的时候都避着你爸,不要你爸给跟前去,你思量这中间有事么?一开始,你爸还觉得自己年龄大,怕小伙出门吃亏,总想给操个心,可是人避呢,不了,你爸咋不积极。”
“哎,这是你妈今个给你把话说到这儿咧,爸也就明给你说咧,我不要你妈给你说,嫌你着气呢,咱屋这人给人弄事都认真很,吃亏占便宜都到明处,不爱弄沃偷鸡摸狗的事。他不要我操心了,我也落得轻闲。生意好不好,那是他的事,收了假钱,他看着办。我就混我那几百块钱的工资,省得惹的一屋人不高兴。今个话说到这儿咧,我也就没有啥包藏的。沃娃我还真的摸不清,按道理说,咱俩个一垯出门,相互操个心,操心给人把货包丢了,钱包数错咧,包收了假钱。谈生意,俩个人配合着,忽悠着,也是个伴儿。哎,nia避咱呢,退货,换货,都是nia一个人说了算,钱呢,也是nia来回倒,你思量这中间有事么?”父亲接过母亲的话,郑重的说完,突然眨眼间轻松的一笑:“论起,我管沃闲事弄啥,生意不生意是吴玉的,挣钱不挣钱,那也是他的事儿,我给你说就嫌把你连李满库夹到中间,将来万一有啥事,你俩个人面子上不好看!都是你家的关系户。”
“爸,你的话,我听明白了。不过,我得劝说你几句。这个事,不管挣钱多少,咱已经应了下来,就得想办法做好,至于真的到了咱尽力了,也没办法干好,那咱也对得起吴玉的人情和那点工资。咱不管李宾到底是出于啥想法,啥目的。咱年龄大,辈分也高,咱把事做的长一点,给咱自己把做人尊严留下来。你把你刚给我说的为李宾操心的话,完全可以说给他听,咱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咱看以后的行为,这样中间有事,没事,你自己就能说清楚。退一万步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连咱这种关系,他还指望满库帮衬他呢,他如果人品不好,这事瞎了,我看他还有啥脸再来找满库。”听到父亲的话,我稍做沉思,认真的说。
“对,你说的对,咱就按你说的办!哎,总体来说,我看咧,这事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吴玉的这么个弄法纯粹是拿馍给人咬马呢。……”父亲笑笑说。
“你可管人沃事呢!你把你管好就对咧,女子给你说的话,你记呵就对咧!”母亲不悦的顿了父亲一下,转头提高了声音喊:“哎,这都啥时间咧,满库连娃还不回来,十点多咧。汤都凉了。这真个是卖给单位咧!一屋人候着吃饭呢。……”。母亲说着说着,一脸的不悦。
“妈,你连我爸先吃饭,叫我把账赶紧记完,我也困了,明早五点就得起床。咱谁到谁先吃,吃完就收拾锅,满库忙很,单位困难,事就多,现在领导打算自力更生,像满库这样的人更忙。……”
“忙忙忙,忙咧个啥落头嘛,单位工资一天都不正常……”母亲板着脸,只是后面的话被我冷冷的眼神瞪了回去。
提起满库,我心里空落落的,原以为来了泰远市,我们全家团圆,心中的寂寞,难过总会有人分担,然而,真正来了,我却发现,我依然有一种隔靴搔痒的愤怒和无可奈何在心中彷徨。
小货车坏了,工具父亲买了一堆,却穿着崭新的衣服站在满库不得已请来的司机们的旁边,像一个旁观者一样,跟着别人讨论着小车的毛病,滔滔不绝,嘻嘻哈哈。小货车的毛病依然。不得已的满库请人帮忙,把车弄到修理厂,花钱请人维修。
看着焦头滥额的满库,看着月月亏损的报表,再看看懒撒如斯的父亲和李宾,我觉得自尊无法接受。生活压力,房贷压力,工作排挤,玉娟读书,蓉城房子无法及时卖掉,……。失眠,严重失眠让我到一种水米难咽,口舌生疮,头晕目眩无法单独走路的程度。失望更让胸闷,浑身乏力深深加重,胸口像堵着一团火,又像装着一腔怨,时时总有一种生气,悲伤的感觉。不想与任何人说话,只想静静的,静静的呆着,呆着。便秘让治愈的痔疮死灰复燃,整个肚子涨涨鼓鼓,憋的人难受之极。又似乎所有的药,均已失效。
满库不得不带着我天天穿梭在不同的医院,科室,给那薄弱的经济雪上加霜。口腔科专家说:急性扁桃体炎,需要做个小手术,如果不及时治疗会出现许多并发症,比如:中耳炎,鼻窦炎,风湿热,肾小球肾炎,心脏病等等。满库吓坏了,立马办理手术手续。舌头打麻药,喉咙被一群所谓的医生们连戳带刺半天功夫,说是好了,一堆恢复的药品拿了回了家,半分钱的作用也没起;内科说:引起胸痛的原因很多,主要由于胸壁、胸膜、肺、心血管、纵膈、食管及膈肌等部位发生病变所引起。需要做心电图,量血压,做透视,抽血液……,一堆堆的仪器化验单,算算价格,我头上直冒冷汗;头痛头晕,分诊处的医生不假思索的说去神精内科。神精内科又是一堆检查单:椎基底动脉多普勒,看看脑供血好不好。脑部CT,看脑血管有没有意外情况发生,查三脂、拍颈椎片。……
看着不同医院,不同医生开的一堆堆的化验单,检查单,我胸口更像着了火。专家在我心里变的可笑之极!他们在我眼里只是会开检查单的机器,没有判断,没有甄别,没有操守,只是手拿屠刀宰割病患的狂屠。
焦急失望的满库,站在医院的大厅,紧紧的拉着我的手,不断的劝说烦躁不安的我,突然,他兴奋的指着科室牌大声喊:“贺,咱到中医科看看,中医是咱们国家几千年留传下来的精华,中医科也没分科室,是个八面风,咱去中医科看看,抓几副中药吃吃,也许还会有效果。”
贫穷的我被医院仪器检测吓怕了,听到满库的建议,心中一亮,跟着他来到中医科。然而,医生一问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心酸,除了哭还是哭,似乎有一种倒不完的委屈,心酸和眼泪。在满库的帮助下,医生完成了他的诊断。
“你爱人应该是抑郁症,王大夫是看这个病的专家,你周四来找她,我先给你开三副败火的药吃吃,火去了,人就会舒服许多。周四来你再听听王大夫的建议”中医科三副药,真真切切的让我感受到了治疗的效果,也让满库相信了医生的建议。
周四王大夫指着SDS,皱着眉头,郑重的说:“住院吧,你爱人的病不轻,从查检结果上来看重度抑郁,而且患有中度焦虑症。必须立马住院治疗。”
“不!不用,马上快过年了,再说了,我吃了咱中医科三副药已经明显有改善了,你给我开药就行!”听到医生的话,我觉得她小题大作。
医生看看我,笑笑:“没事,你本来也不是多严重的,只是住院治疗效果要好一点,快一点。这样吧,你先出去,我和你爱人商量,商量。”
满库看看我,微微一笑:“没事,没事,你听医生的,在外面等等我。”
无奈的我走出诊室,坐在走道的椅子上,静静的,脑子像白板一样,停滞着,直到满库推了我一把,这才回过神。
“贺儿,咱还是听医生的吧,病一治你就好了!”满库脸的愁容,却强装出轻松的样子:“你的病也不严重,住院很快就能好,等你好了,咱屋啥都好了。正好快过年了,我也有时间照顾屋连你。”
看到满库的样子,我的脑子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抑郁病,焦虑症,这不是玉立当年住院的病名吗?不就是精神病的一种!我浑身一个机灵,住院还不严重?然而,我不觉得自己有精神病。生气的我低声冲着满库吼:“你脑子进水了吗?医生说啥你就信啥!你觉得我有精神病吗?还住院治疗!”
“贺儿,我没觉得你有精神病,但是你有没发现你经常发呆,或者脾气不好?医生说这就是这个病的症状。我只是想要给你把病看好,让你少受点折磨。这些年,咱一直吃药,吃药,你身上的毛病从来没断过,但是每次看病,吃药总是不能根除,我也很焦急!要不,你也进去,听听医生的说法。”
走进医生的办公室,我努力挂上笑容:“医生,你给开点药,我不住院,快过年了,到处都很忙。我觉得我吃药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哎,你已经病的很严重了,我不听你的,还是听听你爱人的说法!”医生转过头冲着满库郑重的说:“情况我已经给你说了,你现在不能听你爱人的说法,你自己得拿主意,像她这种病,随时都有自杀的可能,有人还有攻击其它人的举动。住院治疗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她的安全,咱们医院在个疾病领域是省里最先近,最权威的医院。你爱人这个情况再严重下去,就是精神分裂症,你好好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