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嗯!”父亲连声阻挡。
不是的,不是的!你知不道,你知不道!”满库不解的看看我,急切的对母亲说。
“得是钱多的没处发贩之咧!像爱吃药似的。”母亲一把拉住我,满脸的鄙视。听着那伤人的言语,我内心的怒火能吞没一望无际的草原,强忍着,定定的盯着母亲。
“走,走,走!赶紧的,给你看完病,我还要去仓库!”满库一把拉过我,那力度足可震撼我的心灵。
母亲尴尬的笑笑,推着我:“走,走,要看老早去!看去的晚了,医生下班咧!”我的心里流着泪,淌着血被满库拉着出了单元门。
坐上面包车,满库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盯着我,生气,不解的说:“贺,你说咱妈咋是么个人些?自家娃不疼肠,人nia人的事心长很!紧给她说:你知不道,你知不道,你看她还一个劲的连么个说话呢!……”浑身散架的我,大脑像白板一样,呆呆的,什么话也听不进耳朵。
“贺儿,你说这事到底咋办家?咱爸是不是连咱妈生活的时间长了,也糊涂了?任个咋也么爱揽闲事的,他家俩个光上嘴唇下嘴唇一碰,钱就么容易的嘛!我现在借的钱断路息的,咱爸光说请客送礼,要是娃来,那咱请客送礼还有个理由,这你姨家娃来不来,还不知道!你说叫我咋办家?”满库推推我,一脸的愁容。心明似镜的我几度张口却发不出声。
“贺儿,你怎么了,怎么了?”满库急了,生气吼:“真是的!我一天拿钱养病呢,你看他家!”
“满库,你也包着气,咱爸咱妈连么个说,有他家的想法呢!农村人觉得住到女子家屋不气长,想着他家将来总要回去,或者说冬天住到城里,夏天住到老家,这样以来,回老家就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活要做,所以,他家愿意围个人,屋有啥事,就有个实心帮忙的人!至于这个事情到底咋办,你还是根据你的想法,把事情办的稳稳的,一咱没有多余的钱浪费,二咱也不能答应人事的没办到!……”
“我不着气,我着啥气嘛!看你说的,我就是觉得事情咋能是这个样子!咱妈连咱爸,连我妈我爸真的一点也不一样,有些地方可以说真是两个极端!我妈我爸爱他家娃,啥事以他家娃好为前提,咱妈咱爸心好,可是我就不明白,你家的亲戚、门子为啥都是雾个样子?再是我妈的心性,我妈一辈子也不连那样的人打交道!有个啥嘛,他家多心咧,贺儿,我从认识你开始,答应赡养老人,你看我这些年有食言吗?我对我妈,我爸都没有对你妈你爸好!真的,咱实力有限,我家屋啥都平顺,所以咱俩就紧着照顾你家这边,你说咱爸咱妈为啥还有这样的想法?我想不明白!一天来回跑,光给火车加咧油咧。两个人来一趟五百多,回去一趟五百多,地里的庄稼看挣得下这么多路费,你说咱爸咱妈是给咱添负担呢,还是给咱减负担呢!我的意思,给屋以后啥啥都不要添咧,安里安心的住到泰远市,等玉娟考上学,毕业了,咱下功夫给娃找个单位,一家子都呆到泰远市,这样的你也就放心咧,一家人在一垯垯,你照顾起来也方便。你说都住到城里,还要谁帮忙呢?真是想不明白!”
“满库,你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总连农民比啥嘛!他家的认识水平就到了那个程度,你再说,又有啥用呢!你老妈不也是重男轻女的典型吗?嘴里夸着女子,却给儿过日子,准确的说给你哥过日子!你问去,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还不是女子给办咧?咱给把零花钱供上,俩个姐平时给操个心!老婆心里知道女子好,可是她还是向着你哥过日子!这就是一种传统的习俗,没有办法!不是这种习俗不能改变,而是改变的速度太慢了!咱那边的人说:嫁出去姑娘泼出去的水,几百年来的遗留下的风俗。咱俩个人有啥能力把咱爸咱妈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一下子改变过来?埋怨没有用,只能是咱尽好咱的心,其它的事情靠他家慢慢去悟!”
“哼!悟?我看悬!”满库不以为然的嘟囔着,把头扭一到边,声音小,而我却听的清楚。
看着满库,我虽然心里气愤,可是能说什么?父母咎由自取,别说满库生气,就是自己一个亲生女听见母亲说话都头疼,何况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满库!更别说他从小被公婆捧在手心,拱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我不想再争辩什么,遮掩什么!纸里包不住火,雪里埋不住人,是虎就要归山,是龙就要上天,再多的遮掩只是能螳螂挡车,自不量力。一对能打狂儿子,逼疯女儿的父母,神仙来了也只能叹息。自己何尝不想放手,只是做人的脊梁无法弯曲。
我的脑子活跃的像高速运转的机器,却无一句能冲出喉咙;窗外的世界好像与自己没有半分钱的关系,没意思,无依无傍,迷茫充斥了我的心灵。我只想静静的,静静的呆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思,无恼,无恨,无求,无怨,无泪,像局外人一样俯视着这个世界上的花花草草,行行色色。然而莫名的难过,悲伤总是袭击着我的全身,大哭的冲动一浪接着一浪。我时常问自己:你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人不呆在这个世界会去哪里?是浩瀚的宇宙吗?那里是不是宁静祥和,深邃空静?纷乱杂绕的世俗是不是被隔绝在地球?……。自问自答,直到有人强制把我从想像中拉回现实。
一个冬天,满库的腿一次次的水肿,拖拉,抽水,吃药,打针,休息。频率越来越高。缺钱的满库拖着疼痛的右腿,像跛子一样进进出出。他用笑脸和倔犟回应我和父亲的关心:“我就不信,我不管它,它还好不了咧!没事,没事!”看着病痛的满库,想想自己的父母,悲伤,难过,甚至经常有一种无名的怒火总想冲出禁锢。
快过年了,母亲带着我挪用吴玉的货款回老家和妹妹过年了。满库的腿又肿到了无法行走的程度,医院再一次抽水后,呆到家里休息。孩子被二姐夫接送着上下幼儿园,而我拖着病痛的身体与心灵奔波在上下班的路途中。身心巨累的我回家后,四个人的饭食还在等我去做。疲累,疼痛的身体,胸闷如堵,一声声无法抑制的叹息,长出大气。艰难的日月让我想起母亲在时那热腾腾的饭食。只是另一种羞愧荡漾在我的心里,我不仅问自己:“你妈在的时候,你听见她说话就头痛,这会儿就想了?你不是最恨用人时脸朝前,不用人时脸朝后吗?你这又有何不同?”另一个声音大声吼:“是非功过,自在心中,皇天厚土,自有公论!”
一周的煎熬,周末放松成了大家心中的共识。父亲主动请缨去集市上买菜,我欣然留在家里洗锅涮碗,整理家务,照顾卧床的满库,看护女儿。父亲暂时走了,我提着的精神彻底的放松了,病情似乎加重了三分,胸口憋闷,呼吸都成了困难的事情,大口大口不由自主的吸进空气,又一口口急促的吐出憋闷,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在不住的颤抖,总有一种扔下拖把,大吼或者大哭的冲动,我不断的告诉自己:坚持,坚持!你千万不能发疯,这么漂亮的新家,乖巧的女儿,生病的丈夫,你倒了,谁来照顾你的女儿?你忍心让她和自己一样在世界上孤独,悲伤着的活着?不能,不能!绝对不能!
我突然又感觉到身体,大幅度的摇晃了一下,脚像踩在了棉花上,松软,失重的感觉让我恐惧,嘴里不觉喊出了三个字:“地震了?”
带着女儿看电视的满库惊恐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拖拉着腿,扶住我,急切的问:“贺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不拖了,不拖了,家里挺干净的,不拖了,歇嘎,歇嘎。”
“是地震了吗?”我目光呆滞的看了他一眼,觉得很奇怪。
“走,走,不拖了,不拖了,家里脏嘎又能咋?”满库夺下我手中的拖把,扔在地上,拉着我不容分说的去沙发上休息。
我意识到不是地震了,而是自己身体的感觉出了问题。看着满库一瘸一跛的走路姿势,想到自己病魔缠身,我的心突然酸楚无比。心里吼:“老天爷你为什么对我们这样一对孝顺的儿女如此的待遇!”转念间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之极,老天爷是什么?它真的撑控着天下的公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六月飞霜又因何而来?乡俗农彦中为何又有:“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的惊天怨恨?默默的跟着满库坐在沙发上,女儿动画片看的正高兴,她一点儿也不关心周围的情况。
“得是你人又不舒服了?过俩天,过俩等我腿好嘎,我再带你去医院看看!没事,有我呢,你心放宽,再不要有么多的思想的负担了。”满库双眉紧锁的看着我,淡淡的问。
听到满库的话,愤怒不由自主的猛然间高升,心里吼:“你得是站着说话腰不疼。看病?看病有钱吗?你的腿都到了不能走路的状态,医生一而再,再而三的建议手术,你只是拿小钱去医院听建议。何况我这不影响吃,不影响喝,别人看不见,摸不着的思想病!”只是我没有动力说出口,只是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把头转到一边。
满库拉着我的手,搂着我的腰,轻轻的说:“贺儿,你到底一天担心啥呢?我给你说了,一切有我呢,你不要担心,咱俩个都是农村娃,又不讲吃不讲穿,都知道努力肯干,钱没有了,咱慢慢挣,咱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我知道你担心咱单位,单位不好,工资发不出来,咱又买了这么大个房子,大不了,咱把蓉城的房子便宜卖了,又能咋?我只是舍不下咱单位这份情,单位领导从上到下,对咱俩口子都非常好,你来蓉城,不是王总、孙总,我不知道咱俩现在还能不能在一起,不,肯定在一起,但是有没有现在好就很难说了!我是不管怎么样都会跟着你。咱娃病了,领导派车派人,给咱单位借钱,领着咱一家三口蓉城各大医院找人情,你的单位倒闭了,给董事长一打招呼,你就进了董事长办公室,董事长也很器重你!人活着,不光是为了钱,为了生活,情谊也很重要。我现在之所以这么坚持着,就是在等单位变化,尽自己的一份心力,况且单位领也正在努力尝试各种解决企业困难的方法,咱总不能一走了之!我想信否极泰来,公司都跌成这个样子了,她还能坏到哪里去,我相信公司留下来的人都是企业最忠实的职工,只要领导有方向,大家都会努力的。咱再坚持一段时间,如果实在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咱再走,这样也对得起公司领导的知遇之恩。你放心,我哪怕开出租车也能养活的起你和孩子!……”满库说的热血沸腾,我感动的流动下眼泪,心酸之余却觉得他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心里说:“开出租车养活我和孩子,我的父母怎么办?你的父母拿钱知足,不像我的父母那么张扬,但他们也会有头疼脑热,疼爱孙子的用度。人活在世并不是单纯的为自己,或者为自己的小家而努力拼搏。虽有穷则独善其身,富则达济天下的说辞,可是父母却不包含在内!穷也好,富也罢,他们都是儿女时时刻刻牵挂的主要人物。老来稀荒,满头白发,你忍心让他们跟着你受罪?”只是我却张不开口。
想到自己的父母,我对满库充满了怨对!只是这种怨,难以起齿。丈夫只知道尽儿女,女婿的义务,只知道彰显自己的大度,只知道不让我从中做难,却不知道自己的岳父是个什么心性。攀比,虚荣,自私,自大,你我分明。没有门槛的满库,在父母眼里掌控女儿便掌控了女婿。父女,母女间的掌控有那么多途径:叹息,眼泪,担心,愿望……,亲情,义务,责任在身的我与他们的欲望不谋而合。他们顺势而涨,不管不顾,心里眼里只有自己的吃穿用度,面子,房屋。速度之快超越了我们真实能力。看着满库,我心里只想说:“行孝得讲究方式方法,让每一个人都能回归本性,相互体谅,相互关心,这样才能一家人其乐融融!不然,迷失心性的父母借着亲情,利欲熏心,步步攀比,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儿女的痛苦上。表面的幸福总得有人超常的付出,也不能维持长久,失衡的幸福总会有坍塌的一天,这样对谁都是一种无法弥补的损失!”
“我说的对吗?你怎么不吭声!”满库摇摇我,问。
“幼稚!你开出租车光养活我们娘俩吗?你爸,你妈,你不管了?再说了,你的腿适合长期开车吗?念了那么多年的书,好大的志气!”我白了满库一眼,冷冷的说。
“开出租车咋?你看不起开出租车的!行业不高低贵贱,自食其力挣钱,有啥不好的?你以为开出租车挣钱少?”满库脸红了,坐起身,替自己辩驳。
我只是淡淡的瞪了满库一眼,没吭声,心里却说:“开出租车,你妈,你爸的想法排除在外,我不知道。你丈母娘能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看啥看,你真个连个武则天,眼睛一瞪连X光线一样,把人刺穿!”满库展开眉头,大笑着说:“人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不想你总是憋着不吭声,医生给我说叫我经常有意识的陪你聊聊天,解解闷,每天能让你笑笑,对你的病情大有好处。你看你些,光说大实话,困难是暂时的,毛主席说过:办法总比困难多,你有啥解决不了事情!咱不管咋说有房子呢,比一些人强多咧!房子这俩年涨价涨的多猛,咱只不过是没有现金,显得日子难肠。其实房子卖了,咱还完所有外借还绰绰有余,蕞房子换咧个大房子,市郊换到城内,你还有啥不高兴的?当然,这都是你的功劳,你的功劳,两次买房,都是你强烈要求!我没有眼光,还连你胡说呢!不过,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要不是咱人实在,交咧些朋友,咱就是贷款,也住不进新房!没有朋友借钱,咱这些家家具具,装修的费用都没地方去找!我妈我爸早不当家了,年龄也大咧,我从来都没有想着要他家帮忙。你家屋是这么个样子,哎,咱俩个人都是得靠自己。呵呵,不过,你看人有了,就显得大方咧,你看装修的钱俩个姐夫没要咱张口主动借钱给咱呢。……”
听着满库的话,我一点说话的欲望也没有,只是在心里反驳:“是啊,你爸你妈是早不当家了,当家的时候也没有管过你啊!上学,结婚,买房,生孩子,别说管,还总想着从你这里要钱给你哥贴呢!帮助你?真是痴人说梦,你孩子回家都不愿意让进门!怕打乱了他们过日子的秩序!他们只是性格温和,没有像我的父母那样大吵大闹,张扬显摆而已。你穷的时候有兄弟姐妹吗?这些年谁没跟着咱沾光,是,咱们是现在缺钱,可是谁都知道,咱有一套房子可以卖,卖了就什么都有了,你在别人眼里是有钱的,借你钱不怕!且还你一份人情!说的跟真的似的!老大借完钱就张口就要咱一台新电视。”
“嗵嗵嗵,嗵嗵嗵!……”敲打防盗门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满库冲到门口,打开门。
“冷,冷,外头就是冷!还是屋暖和,一进门一股暖气迎面而来,立马就觉得热咧!”父亲放下菜车,脱下长款羽绒服,皮袄,满库一件件接着,挂在了衣帽勾上。
“我说我去,你自己不听,嫌屋憋闷很,这出去知道冷了吧!”我接过父亲拉回的菜车,心疼的说。
“成天呆到屋,就是个看电视,连坐监狱一样,我就说今个儿太阳看起来不错,到集上逛嘎去,没想到,我这任个也成咧温室的花朵咧,不敢见出门,一出门,你看鼻就淌淌呢。哎,哄不了人,哄不了人。”父亲笑呵呵的说着,不断展示着鼻涕。
“爸,你坐这达,这有太阳,比坐到床上还暖和。”满库招呼父亲坐客厅沙发上。
“没事,一进你家这单位楼门,人立马就不觉得冷咧,再一进咱屋的门,就不是不冷的问题咧,身上你看些,皮实套合衫的,热的受不了。你不操心,你不操心。”父亲笑笑说:“欣儿,欣儿,你看你些,爷爷回来咧,你都不理,看我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说着,父亲像变魔法似的从衣物里拿出一个氢气球。
“我要,我要!”女儿眼睛一亮,她冲下沙发,惊喜的喊。
“这是我给我孙女买的,你又没问爷爷,也没叫爷爷,那这个气球就不是给你的!”父亲却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爷爷,爷爷!……”孩子高声热情的喊着,手不断地抢夺着气球。
“爸,沃已经么大的人咧,以后不再给买玩具了!”直出厨房的我对父亲说。
“蕞娃家!嗯,看这东西能值几个钱嘛,就五块钱的事情,有个啥嘛,少抽包烟就出来咧,我任个不抽烟咧,就当是给娃省出来咧!”父亲不以为然的说
父亲的话说的我哑口无言,只能心里说:“屋用钱的地方多咧,你抽烟省的钱不能留着玉娟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