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场不识何少年，

背出皇统入江湖。

十年一剑名声噪，

杏花村里续亲缘。

——欧阳春批命（某雅拙作）

展昭出了屋子，带上门，往贵宾间去叫人。

智化正在努力安抚着紧张的坐立不安迷迷糊糊间灌了整整三壶茶水下去的北侠，一抬头，就看见了走进门的展昭。

“小昭？”——我们可以进去了么？这呆熊已经要患上焦虑症恐惧症眼瞅着就要人格分裂了啊！

展昭点点头，“赵伯伯现在很好，欧阳大哥可以去看看了……智化大哥，您最好先不要进去，他们父子……”

智化点点头，“我会给他们留一定的时间单独谈话的，不过……若是时间太长我可是会半路冲进去的，这呆子实在不会说话，万一哪句话没说好……”

展昭笑了，“智化大哥不必担心，赵伯伯现在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长辈，不会杀了欧阳大哥的。”

智化红了耳尖，扭脸，将某只紧张的都不会动弹的呆熊踹去了楼上，“去去去，和你爹谈话去吧……可别进了门就一句话说不出来了你这笨蛋！”

“慕慕慕慕慕沣……我我我我……”

智化扶额。

展昭叹气。

俩人对视一眼，联手将人架上楼，丢进馆主间，啪地将门关严。

欧阳被丢进门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转了身回来挠门……

赵元忆头顶青筋那是争先恐后地盛开，终于忍不住大步上前讲那个把自个儿贴在门上努力压成一片还在努力挠门的丢脸家伙撕下来。

“你当你的体格是昭儿那样的么？往门上趴成这样也掩饰不了你熊一样的事实！”赵元忆将自家不成器的儿子丢上榻，俯身逼下，“我可不记得教过你逃避事情的时候将自己变成糊窗纸这种方法！”

“……”名为欧阳春的OS系统在经受了外界刺激之后终于努力地开始重启了——

“爹……”

“你小子来干什么的？”赵元忆看着这不知所谓的熊孩子很无力——你进来折腾一圈儿完全没有主题啊！

“爹……我我我……咳咳咳咳咳……”

赵元忆最终还是无奈地拎了茶壶塞给自家熊孩子，“你先把气喘匀了再说话！”

展昭和智化在屋外等了半个时辰之后，智化终于忍不住冲了上去。

展昭在楼下也没听见什么混战类的声音，就悠哉地继续喝茶。

于嫂子看着自家东家这样子，很无力——自从五爷出事后东家回来，一整天一副这种魂飞天外老神在在的样子，像极了七老八十的退休官员那种状态。

问题是，东家，你似乎还不到十九吧？这种九十了的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展昭这时候却在思考着很严肃的问题。

那就是他还要活几年的问题。

当初和白玉堂的约定，乃是白玉堂一辈子的时间长度和白玉堂死时候自己的时间长度再加上两人相遇后的时间乘以二。

展昭知道白玉堂打的是什么主意。

按照白玉堂的意思，他这耗子已经活了三辈子，加一起怎么也有六十年，而两人三辈子以来相遇后的时间……按最长的计算甚至一百年都不足以计算，何况还要乘以二。

换句话，白玉堂的打算中，他是要展昭活成一只人瑞。

但是白玉堂忽视了这只猫乃是一只狡猾狡猾的黑猫。

这只黑猫对于数字的敏感度和钻空子的能力那都是一等一的，要不然怎么能在注册会计师事务所做了那么久的任务，还因为那回任务而不慎在税收筹划这一行里获得了不低的地位。

所以展昭绝对不会按照白玉堂的预想那般活成一只人瑞，他会……尽最大可能地钻空子不仅完成承诺而且还要早死。

按照白玉堂这一世的存活时间也就是十七岁多将近十八岁的样子，嘛，给他个福利就按十八算……反正他是死在未到生日那日子时的时候的……混蛋耗子，多听几个时辰就可以过生日了真是……

展昭默默咽下一口茶水将那拐了弯儿的思维引出的酸涩感压下，默默拐回主题。

白玉堂的按照十八年算，自己的时间长度是十九年，之后两人这一世相遇到最后相隔生死大约是……嗯，三年。

也就是十八加十九再加上三乘以二也就是六……

最后的时间是——

四十三年。

也就是说，自己那一份其实可以按照活完了算，从现在为起点开始，之后再活二十五年就可以了。

展昭撇撇嘴，灌一口茶水。

——二十五年也还要好久呢，臭耗子怎么就没了更多空子给我钻啊？早知道当初就不答应的那么利索了！

——剩下的二十五年，前几年还可以跟着包大人，以后的日子如何打发？

按照历史上的记载，能伴在包大人身边排遣的时间也不很多了，剩下的二十余年，叫他怎么过啊？

经营铺子？

那根本就不是他擅长的好伐！

要不……还是带孩子吧。

芸瑞也已经被放养得够久了，现在也一直都是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在费心照顾……

在开封居民眼中，白芸瑞俨然已经成为“开封府之子”、“包策之子”，就是不像白玉堂他家儿子……因为这孩子跟在包拯公孙策身边的日子，实在是比这总是出差的一鼠一猫多得太多了。

剩下的时间，就努力将这孩子养大养好……吧？

可是真的养的好么？自己完全没有相关经验啊……嘛，试试吧，不然那么漫长的时间怕是真的会无聊的不行呢。

展昭默默喝掉最后一口茶水，将茶杯放回桌子上。

——白玉堂，这些将要自己走完的时光，可是你欠我的。到了再见面的时候，这些年你欠我的，我可都要一样不落地讨回来！

这一回足有两个时辰，直到金乌西沉，智化和欧阳春才和赵元忆一同从屋子里出来。

展昭看着三人这样子，心知是谈得不错。

当下也不多说废话，带着这三人以及于嫂子还有苏虹珠儿，一同去了耀武楼，进了“少阴”房。

赵元忆对于展昭能在这里有一间长期承包的高级厢房表示了一定的惊讶，却在其后听见进门送菜的掌柜的对展昭的称呼之后直接石化。

掌柜的说的是：“四少爷，大少爷说，您要是近期到了这里，一定要等他来一趟见一面才能走。”

展昭的反应更是叫赵元忆直接沙化。

“劳烦掌柜的了，我安顿好这些朋友就去见大哥。”

没等赵元忆反应过来，大门被用力打开，一道人影直接冲向展昭，将人抱住。

赵元忆呆滞扭头，就看见了两张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四儿，你……没事吧？”

展昭知道自家哥哥担心的是什么，只是笑笑，“还行吧，比刚知道的时候好得多，但是要恢复过来，怕是还得一段时间，毕竟……已经习惯了啊。”

早已经习惯那人给与的温暖和体贴，乍然失去，真是很有些不适应。

这几日在府中，一夜一夜地睡不好，常常睡到一半就醒过来，只能披衣起床看月亮，害的自家三只鬼也因为担心他而被连带着过得十分不好。

说到这个，原本碧笙夫人是白玉堂的鬼使，该随着白玉堂去世而获得自由，却不知为什么坚持留了下来。

按照碧笙夫人的说法，就是——

“猫崽子没有人照顾一定会因为没心情喝牛奶而饿死的。”

展昭表示……这种想法叫他一个七尺男儿情何以堪。

展云翔看着自家弟弟这幅样子，很心疼。

当初就不该允了他和白二少！那家伙潇潇洒洒地去死了，却不知道被留下来的那一个才是最痛苦的！

若是小昭一直都是一个人，对那耗子也没开窍，这时候或许也会伤心，但那感情终究不会这般浓烈。

“小四儿，要是很难受，就先告假回家一阵子吧，要不这官我们辞了不做了，跟哥回家。”

“不用，”展昭笑笑，“哥，我可没有那么脆弱，再说，我所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等到完成任务的那一天，我一定会辞官回家……嘛，或许之后会回来玩玩儿。”

展云翔不知道，这说话间，展昭就已经为自己未来的人生计划里添上了一项新的游乐计划——二入宫庭。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的展云翔，只是看着自家弟弟那坚持的表情，很是无奈地放任。

这是他作为哥哥，仅有的权力。

入了夜，苏虹和珠儿跟着于嫂子回了医馆，智化和欧阳去了庞太师府休息，赵元忆却跟着展昭回了将军府。

按照这位前襄阳王的话说，就是——

老夫已经是你展家的人了，自然要跟你走。

展昭表示适应不良。

回了将军府，应门的照旧是君墨。

展昭已经习以为常而赵元忆对于展昭府里有女人这种事情表示十分地……适应不良。

往里走了没几步，就有万能管家碧笙夫人上前接过两人手里被展家大哥强迫性带回的点心零食，顺便引着两人往主屋方向走去。

一面走着，碧笙夫人一面咨询接下来的行为，“少爷，这位……客人要安排在什么地方？”

“赵伯伯以后就是家里的人了……嗯，总之这些什么布置安排我也不是很懂，夫人您就自行安排吧。”

碧笙夫人点点头表示了解，一甩袖就不见了影子。

赵元忆受惊，“昭哥儿，你府里的这位管家……莫非是什么隐世的高手？”

“呃……”展昭忽然有些头疼——他怎么忘了，自家这三只全是厉鬼，而赵元忆虽是皇家人却是个没怎么见过灵异现象的人类，要怎么向他解释自家养了三只鬼的事实？

这时候碧笙夫人却已经现了身形，刚刚手上拎的东西已经不见——放在了厨房里——而作为替代的，是握在手中微微有些殷红色泽的碧玉笛。

赵元忆完全没有感受到这女人是什么时候接近的，这叫他很是惊异。

要知道，战场上生死之间锻炼出的敏锐，多次叫他得以活着回来，可以说从未失灵。

而面对这女人，却已经连着失灵两回了。?

就见碧笙夫人冲着赵元忆微施一礼，“您请跟我来。”末了抬头唤了一句，“苏苏，小昭儿那边就交给你了。”

碧衫少女疏忽出现，晃晃未及收回去的九条尾巴，“知道啦碧姨，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将昭哥哄睡的！”

赵元忆僵硬地转过头，“那些尾巴……果然是老夫眼花了吧？”

展昭不知如何解释，扭头冲着碧笙夫人求帮忙。

碧笙夫人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当场就福了福身，“这府中下人共有三人，这一位是苏妲己，字莲雾，您称呼她为苏苏即可。”

苏苏对着赵元忆施了一礼，“以后就要住一起啦，伯伯~”

碧笙夫人继续解说，“开门的那位姑娘是原琼华派的弟子，现在和妾身一样，是这府中的仆从。”

君墨忽然就现了身，施了琼华古礼，“小女子君墨，见过伯伯。”

“最后就是奴家，碧笙夫人。您可以称呼奴家为碧笙，前襄阳王大人。”

在赵元忆已经魂飞天外的时候，碧笙夫人慢悠悠地丢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对了，奴家三人，现在的种属都是厉鬼来着。”

赵元忆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就被展昭扶住，对上那一双温温润润写满担心的眸子，“赵伯伯，你还好么？”

赵元忆摇摇手，努力站直，却连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孩子所生存的……真的还是大宋么？真的是自己努力守护了大半辈子的大宋么？真的不是什么异空间？

却在这时，听得边上府中一声惊呼——

“有刺客——展护卫！”

身边的蓝衣小哥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赵元忆茫然地看着瞬间空荡荡的手，听着墙那边传来的打斗声，抬头看着三个已经习以为常的在那里打赌这一回展昭需要用多长时间撂倒全部刺客的三只鬼，忽然就淡定了。

既然已经来到了异空间，就要学会适应啊……

“赵伯伯，要不要一起去围观？昭哥打架可是好看得很！”苏苏伸出爪子，做出邀请。

赵元忆听着墙那边声音，也有些心痒，点了头。

眼前场景倏忽变化，俨然已经在墙头。

腰上围着一圈儿长长的尾巴，足有三条，将他帮缠的严严实实的完全没有会因为身法不济掉下去的可能。

而身边就是那尾巴的主人的振奋加油声——

“昭哥加油！揍他揍他！对，踢他肚子！”

而那丫头身后，六条自由的尾巴兴奋地甩来甩去……

一边的碧笙夫人和君墨显然就要沉稳多了，只见碧笙夫人左手里托着一条毛巾，右手温着一壶茶，一边的君墨不知何时摸出一把镰刀，按照展昭的动作默默地比划学习着。

赵元忆看着这样的三只鬼，再望望底下打着架的展昭和边儿上围观的包拯公孙策，忽然意识到自己将来的生活怕是会十分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