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聘绝国,长门失欢宴。
相逢咏荼靡,辞宠悲团扇。
花丛乱数蝶,风帘入双燕。
徒使春带赊,坐惜红颜变。
平生一顾重,宿昔千金贱。
故人心尚永,故心人不见。
——谢朓《同王主簿怨情》
当日夜,方出囚室,白五爷就拉了展昭直奔后排那寨中人家眷居处而去。
入了主屋正门向右,从小门入侧房,绕过大落地纸面画屏,就看见一位紧张的妇人坐在榻上,眼神四下乱瞄着。
那妇人见到白玉堂,面上一喜,竟似要哭出来一般,待见了在白玉堂身后的蓝衫少年,那神色蓦然紧张,满布惊疑。
“于嫂,这便是展昭,江湖上那鼎鼎大名的南侠,大嫂可将事情细细与他再说一遍,我们也好推敲计划。”
“展昭见过这位大嫂,不知大嫂所遇之事……”
那女子细细讲来,展昭心惊之余,对其满是同情。
六年前,于家在乌蒙山脚下开了一间药铺。初来乍到,没想这生意竟是很好。此地多蛇虫,春秋两季常有瘴气,于家到时正值初秋,赶上了药物需求量最高的时候。于是整个山脚下的人家几乎都知道这新来的一家医户在对付毒虫瘴气上很是有一手,谁想着竟就埋下了祸事。
每年入冬之前,山上寨中强人都会下山劫掠,时间并不固定。山下人家每年备出银钱例行公事,但求保命而已。家有娇妻美眷者早在初秋便已举家外避,这便将那药户家的独女显了出来。
于家对此事略有耳闻,却也并未放在心上。现下世上多得是各种势力范围,无非多收点钱而已,只是心道将银钱多备些便是,就当是初来此地的费用罢了。却没想那山贼直接劫了于家小姐上了山去,那于家夫妇舍不得女儿,不肯让山贼将人带走,竟命丧刀下。那年冬日一过,于家存在过的痕迹便消得干干净净,山下人生活如常,似是不知这家存在过一般为避免引火上身而将此家刻意遗忘。
且说这于家小姐上山当日就被送到了大当家床上,三个月后,大当家玩儿腻了便赏给了弟兄们,于氏就在这寨中开始了她长达六年的水深火热的生活。
其他女子上山一两年被弃即会被杀——寨中从来不养闲人,那些俘虏除了当家看上要收的都会做苦工到死,扔于山涧——而于氏却因为那一手医术而被迫存活,期间为寨中人生养了三个儿女,可怜竟都无法知道其父亲是谁,只是昏昏噩噩地混日子,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有望报仇。
直至昨夜,遇见了“误闯”的白五爷。(事实真相是鼠猫两只分头对各处地点进行地毯式搜索,后殿正是某鼠的工作区域……)
“不知大嫂的子女可愿离开此处?”
“孩子们最大的不过五岁,最小的仅有两岁,都未知事,但素来于我甚是亲厚,定会与我走的。”于嫂说得笃定,展昭见她这么说,便也放下了心,“那么于嫂可有想去的地方?”
“我本已没了什么念想,但现在既有机会为父母报仇,出得这寨,便不得不为我的孩子们打算——我想上京,待老二老三再大一点儿好送入私塾,以期有个未来。”
“京城……倒是个好去处。只是不知于嫂对以后生活可有打算?”
“我本打算开家药铺,只是这许多年身无长物,想来也只得前去找家药铺做个晾药婆子但求生存罢了。”于嫂语气黯然。
“却也不然。若于嫂真想开馆,我可出资,到时按利分成即可。”
“真的?”
“当然,只要待医馆做大后于嫂不嫌我分得多便好。”
“不多不多!南侠大恩,小妇人没齿难忘!”说着要拜。
展昭忙将人扶起,“我们会送你出去,待出去后,带着这封信,前去任何一家‘悦来客栈’,找到掌柜,自会有人帮你。”
“悦来客栈”乃是三哥展侑所开的诸多连锁店中的一家,这名字曾让我甚是诧异。信中有一张印了我那枚玉刻家徽家印的纸,本是我准备在在回程途中用以沿途拜访几位哥哥的,这下倒可提前派上用场——我在几位哥哥那存了些东西,正可作为这药铺的启动资金。
——属于我的产业,不出意外,即将建立。
说起来这方面上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展昭这边心里才下了打算计划好要占领医卜行业,这便遇上了个中高手——看那双手便可知此女于医道一途定算高手。
“说起来,于嫂,这寨中人可常来找你?”
“不常,”于嫂摇头,“我这里已近一年没有正经人来,仅于每月下山采买用品时派人来向我取单而已。这月的已于几日前采买完毕,最少二十日内不会有其他人来。”
展昭转头,“白兄,今日夜晚可有安排?”
“仅此一事,事了便无。”
“那便了了它,也算少一事。”
“五爷又不会拦你,走吧!”白影一展,身形已在几米开外,“愣什么,还不带人过来?”
至另一间房中接了那三个孩子,白玉堂抱着长女次子,展昭环住于嫂的腰,道声得罪,便带着抱着三子的于嫂追在那白影后出了寨,下了山。
于嫂惊异的看着二人视岗哨于无物的做派,只觉一个眨眼人便已在寨外。
出得乌蒙山,于山下助她搭乘一牛车,嘱咐其收好了那封信,展昭便与白玉堂一起站在那里目送牛车远去。
“我说展昭,你给她的信里有什么啊,你竟会提前备好?”鼠爪搭上肩来。
“没什么,不过一个纹样,本是要自用的,如此一来,倒做了一件善事。”抬手将那两只鼠爪自肩上扫下去,“走了,我们该回去安分地当我们的阶下囚了。”
“喂,不是吧?五爷饿了一天了,还什么都没有吃啊!”
“没有吃?确实。但你绝无可能饿到吧?”展昭伸手扯出他袖中露出纸包一角,“说起来,你是何时买的,我竟全没察觉。”
“白爷做事,怎能件件给人看到。”白玉堂收袖,“走吧,回屋吃饭。五爷买的可是这山下最有名的紫叶包,放心,五爷我大度得很,不会不给你吃的。”
“那还真是多谢了。”展昭斜他一眼,“多谢白五爷你没有狠下心来饿死我,须知这会省下五爷您许多银钱力气。”
“五爷可不缺这点儿银子,怎么样,要不要以后跟着五爷?”说着鼠爪就攀上来。
“多谢好意,展某心领。”展昭挥手,狠狠拍开那两只爪子。
一路加急回了寨中,再入囚室,落锁,一日无事。
这夜,展昭与白玉堂照例放倒厨房两人,休养生息顺便讨论计划并最终定下,同时为了确保计划可行,于寨中细细游荡了一番,送了这次被掳的女子下山并将那些无人照顾的寨中人子女送走了一部分——有些大的已经做好了成为山贼的准备,以此为志向,甚至为了今后入伙,手上已染了人命,两人便只把那些不愿留在这里的和一些小的尚不知事的送与那些女子带走了。
接下来的那一晚,成为了江湖人津津乐道的一个传说。
传说在那一役中,四大名侠共破恶寨,一战奠定诸人于江湖上的地位。
传说在那一役后,南北双侠名至实归,锦毛鼠白玉堂名扬天下,黑妖狐智化以其奇诡闻达于世。
——此,仅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