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一双人,

白首相离顾。

人生漫漫长路,

衾寒谁与付。

刹那芳华参商离,

回头再无归路。

天海茫茫魂断处,

不见故人,

旧梦难诉。

——展昭批命(某雅拙作)

离开庐州的时候,展昭摸着忆巽光滑的鬃毛,却想起了当年一头撞在冲霄楼上随了白玉堂而去的白马商风。

物似主人型,白玉堂那个激烈的性子养出来的也是匹烈马,也不知商风这些年可有找到自家主人,他们,又可还安好?

转年三月,展凤仪生辰那一日,白芸瑞终于将他从小追了十几年的媳妇儿娶到了手。

展昭除了纠结于以后对自家妹子和儿子的称呼之外,总的来说还是很开心的。

这俩孩子都是自己看大的,互相之间什么心思、各自什么性格,他都了解得很。

所以他们在一起,他展昭放心,也觉得是水到渠成了了一桩心愿。

自熙宁六年(1073年),白芸瑞结了婚,展昭也就不拽着他去江湖上溜达,而是彻底放手了。

按照展昭的说法就是,都结了婚的大人了,不仅要学会照顾家里,更要学会如何做一个丈夫以及父亲,再也不能不独立了。

而且,白芸瑞也知道自家昭爹爹多疼这妹子,既然把人嫁给他了,不说别的,起码生活水平上及绝对不可以比不上之前在展家的日子,不然他媳妇儿不说什么,他家妹控的昭爹爹也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他家昭爹爹,可是个十分尊重女士的好男人呐。

所幸,白芸瑞虽没有金华白家继承权,也没得资格接手成德医馆,但是,他手上有中州王留下的广龙商号。

虽然从庞统自请离京以后,这商号就处于一种艰难维持的状况,可是架不住白芸瑞经商启蒙来自于展家,且在幼年就受展凤仪小姑娘耳濡目染,又在后来跟着展昭学了医馆经营,还在陷空岛旗下企业看过不少,这经商的本事也算不低,接手商号之后就一直在默默进行各种调整,到结婚的时候,广龙商号虽然还未及从前最鼎盛时期那般势头,却也已是在迅速壮大了。

也是从白芸瑞结婚起,江宁婆婆为首的陷空岛诸位渐渐归隐,淡出江湖,把手下商号和功夫势力,全都交给了白芸瑞和展凤仪两口子。

白芸瑞跟着展昭多年,功夫早就已经杂糅了展白两人的精髓。展凤仪自身功夫不怎样,但是架不住人家是王母,威压超群神力更是不一般,身边还有君墨保驾护航,这俩人愣是就这样将这原本应当因为主要人物归隐而势力缩小的陷空岛范围,给扩大了好几倍。

不仅仅是附近水域,就连着大片港口还有半个长江水道,都归到了自己麾下。

原本长江水运都是由各寨勾连,一寨一费,叫过往船家苦不堪言。白芸瑞收了的地方,只征一道费用,且是用于修缮河道以及作为保护来往船家的镖师的报酬的。

这样一有对比,就显得那剩下的半条水道的十二寨费用苛杂、为人残暴不通情理了。

于是终于有一天,来往船家联名,请求陷空岛白芸瑞白大当家的干脆就将这整条长江水道都收了吧,省的他们来往两截水道中心理落差太大十分纠结。

白芸瑞原本是没准备这么做的,原计划是跟那半边井水不犯河水——太远了不好治理啊——可是没想到他还在犹豫,那边的半截子十二寨主却早就因为这半截那些寨子被拔而人人自危,早就有了要毁了他陷空岛在长江水道中势力的计划。

而这联名,就像一个信号,拨动了那十二寨主脆弱的小神经,使得他们在第二日一早就集结所有兄弟,试图攻下白芸瑞手里的这半截水道。

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原因其一,大约就是白芸瑞在江湖上的名号是XX的儿子,而其本身的名头并不响亮。这当然是有其幼年闯江湖展昭不放心随身陪卫的原因,更重要的,就是这性子。

白芸瑞若是有个锦毛鼠白玉堂的性子,估计就是给这群水寇头子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这么干!

这一群水寇有不少是盘踞多年的老前辈了,甚至大多都见过白玉堂,总觉得白芸瑞不过是个小娃娃,再厉害也不过就是靠着父辈名声,对他们而言还不就是一刀的事儿,能厉害到哪儿去?

所以说,信息不对称,真的是个悲剧。

白芸瑞既然是白玉堂的‘儿子’,那性子就是再有展昭后天努力打磨,骨子里的狠厉还是有所残留。

而这群水寇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向这“看似柔弱”“不会水”自从到了岛上就很少露面的“柔柔弱弱”的“白夫人”展凤仪下手。

即便此时的展凤仪身怀六甲懒得动手,她身边也还有一只十分彪悍尽得展昭身法真传又杂糅了琼华古武术和仙术的……厉鬼。

所以来犯的水寇在被杀的哭爹喊娘逃出屋门,遇见的,就是挑了眉梢眯了桃花眼一身煞气完全就是锦毛鼠再世的妻控白芸瑞。

还是处在愤怒中几乎没了什么理智可言的白芸瑞。

在理智在身时候才会出现的那翻版自展昭的温雅气势全部褪了个干净,暴露出来的,那暴烈的气息,是属于曾经的锦毛鼠白玉堂的——

无匹煞气。

1073年八月,长江水道控制权就此一统,陷空岛就此达到最鼎盛的时候。

这大约也是这全国大旱的一年里,比较值得欣慰的事情了——这一年,长江水道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收费站,全部一站式收费全程服务,服务质量高服务态度好,收费适中,颇得好评。

展家、皇家、唐家在这一年均是领头放粮赈济百姓,其后金华白家和陷空岛这两方势力也不甘落后,一方面疏浚河道防止其后洪涝,一方面从水道上游的国外进口了大量粮食以防本土粮食断链。

这一年的旱灾,起的轰轰烈烈,落幕却是无声无息。

这一场天灾伤亡极少,所谓“伤”了的,也不过是几大家族的银库而已,与百姓没什么大关系。

大宋的百姓,就在过了这一劫之后,继续过着他们和美的日子。

转年二月,展凤仪生下一对龙凤胎,取名白尚峰、白伊寻。

同年,1074年(熙宁七年),四月中旬,王安石罢相。

转年二月,王安石复相。

又过一年,1076年十月,王安石再度罢相出判江宁府。

转年,辞官归隐。

1077年,展昭按照多年前与唐门掌门的约定,再进渝州,重建唐门。

展昭到的时候,迎接他的是景小楼的孩子,景重楼。

展昭听着景天自豪地介绍这孩子名字给他,真心地没有任何想要嘲笑重楼的意思,只是羡慕。

他们的感情,经过这些年,没有因为任何事情而有所变化。他们不仅活着,还堂堂正正地向天下宣告了他们的感情。

而当初的他和白玉堂,虽然未曾遮掩,也没有遮掩的想法,但是终究没得机会这般……嚣张地将两人关系昭告天下。

当初唐雪见和唐渐训练的那群孩子如今都已经长成精英人物,有了展昭大长老印,也有了唐雪见珍藏多年的唐家明堡掌门令牌,各司人员也已经齐全,经过典仪,广发英雄帖宣告天下唐门再建的消息。

唐雪见,自这一日起作为明堡重建之后第一任掌门也是唐家明堡历代第三十二任掌门,重掌唐家明堡。

这唐家明堡,就此,算是重生成功。

其后展昭往唐家暗堡,辞了大长老职务,交了大长老印。

可是尽管印已经被唐家暗堡接收收回,但是唐家暗堡仍旧承认其大长老身份,直到他死,这一点都不会有所改变。

展昭推脱不得,算算自己还打算活着的时间,最终还是没有再推辞。

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这虚名担着就担着吧!

1079年(元丰二年),苏轼因乌台诗案被捕入狱其后几经辗转,被贬往黄州。

1082年,黄州。

苏轼其时为黄州团练副使,但是却无权限,敕令其不得签书公事,不得擅去安置所。

不得签书公事,对文官而言就相当于夺了其全部的权;而不得擅离安置所,这根本就是一种变相的□□了。

也就是在这里,苏轼经历了一生最为苦闷的岁月,以至于写出诸如“我谪黄冈四五年,孤舟出没烟波里。故人不复通问讯,疾病饥寒疑死矣。”的颓废句子。

也就是在这时候,展昭在往赤壁一带溜达的时候,意外经过苏轼安置所附近,偶遇了正穷极无聊盯着石头发呆的苏大文豪。

这时候,正是七月。

1082年,也就是元丰六年,正是壬戌年。

而这俩人相遇之后一时兴起跑去黄州赤鼻矶游湖的这一日,正是——

农历七月十六,既望之日。

而此番游湖之后,苏轼曾为此行写了一篇日记。

名为——

《赤壁赋》。

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前赤壁赋》。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展昭甫一见面就看出了这曾经和自己历过襄阳战事的兄弟的苦闷,却也不说破,只是一路上都在努力地比苏轼更加忧愁,迫得苏轼不得不出言开导他。

可是苏轼说了一路之后,终于意识到——

这根本就是展昭引着他,冲着那个忧愁着的他自己说的话!

没有人的劝慰会比自己想开更为有用,展昭此番以他之矛攻他之盾,将他那些心防全部打碎,并迫他自己给自己找寻开解的理由,直至将他自己说服。

展昭……果然不愧是他所佩服的人啊……

见苏轼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展昭也不再多言,只是微笑着举杯。

苏轼亦举杯,脸上不再悲苦,只有豁达。

这俩久别重逢的旧友,就这么放任小舟自行,在船上对坐饮酒,如是一夜。

直到东方发白,展昭有些疲累,俩人就双双躺倒在舟底,静静望着天空,感受那徐来清风,小憩。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苏轼《赤壁赋》

辞别苏轼之后,展昭就回了展家。

这一住,就住到了十二月末。

展昭这一回临走之前,将成德医馆交给了展云翔,并且将君墨身上的主从契约转移到了展凤仪身上。

大家都明白,展昭这是……要对这个世界放手了。

可是大家,谁都不愿意说破。

直到这最后望着展昭骑着忆巽疾驰而去的背影,林羽灵终于没忍住,第一个哭出了声音。

家人的祝福,就这么飘在了风里,踏碎在马蹄声中——

“昭儿,一路走好……”

正月二十日,白玉堂忌日。

白芸瑞和展凤仪看着展昭按照多年来的习惯舞完剑,披着狐裘倚在白玉堂墓碑上喝酒,都悄悄地退了下去。

展昭这时候,多是不想受打扰的。

一坛酒喝完,照例倒了一坛在白玉堂墓上,展昭倚着墓碑,却没了更多动作。

白芸瑞起先没大注意,直到快九岁的那一双孩子没耐住性子跑去去缠着昭爷爷陪他们玩儿而展昭全没有动静的时候,白芸瑞才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

白芸瑞和展凤仪跌跌撞撞地跑出雪影居去,扑到那墓碑旁边。

白芸瑞抖着手,去探展昭鼻息,而展凤仪却是将颤抖的手贴在了展昭颈侧——

没有鼻息,没有脉搏。

身子还温热,雪花却还在落,将那身上的温度一丝丝抽走。

白芸瑞看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缠着展昭想叫昭爷爷陪他们玩儿的一双儿女,抬起手。

巴掌声却没有响起,那双手,终究垂在身侧,握成了拳。

白芸瑞在白玉堂墓前跪下,对着展昭,恭恭敬敬地俯身——

叩首。

一叩首,谢昭爹爹多年养育之恩。

二叩首,谢昭爹爹多年教导之恩。

三叩首……愿昭爹爹您,能够找到父亲,去获得属于您的幸福……

四叩首,芸瑞于此,恭送您……一路平安。

展凤仪跪在白芸瑞身边,紧紧拉着展昭袖子,早已泣不成声。

公元1083年正月二十日,白玉堂二十四年忌日,展昭倚着墓碑,于风雪中逝世。

死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抹温雅的笑,一如其一生所为。

漫天风雪呼啸,满院落梅映衬之下,那人银发蓝衫,斜倚墓碑,去得安然。

展昭(1040——1083),字熊飞,常州武进人,出身江南展家,排行第四。百日遇师离家,十岁孤闯天下,十四成名江湖,十六入开封伴驾,二十三夺探花之位,当殿辞官,离去不见,自此行踪不明,疑似归于江南展家。

少年时有友白玉堂,两人情谊深厚,奈何白泽琰英才天妒,英年早逝,展昭为友一夜白发,终于元丰七年卒于白泽琰墓,逝于墓碑其上。

白玉堂之子白芸瑞与妻子不顾世人言语,将展昭葬于白玉堂坟冢。

包拯的时代,随着这最后一名核心人物的逝世,彻底宣告结束。

世人皆言展昭与白玉堂合葬,然,事实如何?

白芸瑞和展凤仪尚在墓前双双跪地恸哭悲伤,就见杨戬忽然出现在墓旁。几乎同一时间,展昭整个儿化作一道金光,不知往何处去了。

而一直守在一旁的忆巽,忽然落了泪,一头撞死在了白玉堂墓碑上,倒地不起。

白芸瑞和展凤仪起身,默默望着金光消逝的方向,半晌,出了小后山,往聚义厅去告诉诸位伯伯和婆婆展昭逝世的消息。

而就在这对夫妻刚离开小后山的时候,一道金光落于杨戬面前。

杨戬望去,正对上那一双熟悉的澄澈眸子。

只见那一身明黄之人冲他微微一笑,抬眸道——

“二师父,好久不见。”

——庙堂卷终——

——北宋正篇完——

只喜欢北宋背景的孩子们可以选择在这里止步,也可以看完这章之后紧跟着的十篇北宋部分番外再离开。

觉得很多谜题上古伏笔都没解开的孩子们,请期待轮回卷

以及……喜欢看综世界尤其是综武侠或是综焦剧的孩子们,请静静地等待着轮回卷,开篇。

某雅,会在不久之后的轮回卷,恭候大家的到来,为大家,将这个故事,接着讲下去。

众看官,且听我,细细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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