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和白玉堂都是习武多年,自然知道人身体上的什么部位是极怕疼却不容易受伤的。而白玉堂好歹也是个老总,也不好打脸,所以展昭这一次家暴,就全往白玉堂身上肉嫩的地方招呼,过程是疼痛的,而痕迹是很少的,重点是头手之类露在外面的地方全是完好的。

家暴过后,展昭深呼吸,收手,坐回桌前,努力想法子补救。而白玉堂平复了一下疼痛,果断地收拾了东西暂时撤退——这猫还没彻底静下来,这时候极容易挨爪子,不值当不是,还是战略性撤退一下吧!

于是白耗子静默退场,只带走了那只食盒。

展昭也没管他,只是在食盒里丢了一管伤药,就放了那耗子离开——这家伙怎么说也是要上班的,他总不好把人扣下上药吧?反正伤得也不严重,即使不上药下午也该什么事都没有了。

李雅珩并没有被白玉堂叫醒,因为白玉堂清楚,自家猫现在需要的是安静,而不是助手。

展昭静静坐在电脑桌前,双手指尖相触,在下颌搭出一个帐篷。

祝老爷子一生谨慎,并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此番挑衅定有后招,怕是见面会谈的日子不远。

而这次会谈,注定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结果。

两人要拼的,是气场。老爷子开场未必强硬,那么他也不宜太露锋芒。但是这祝老爷子定会以长辈身份做出压制,这时候,属于年轻人的傲气就应当泄出来点儿,叫这老头子抓着点儿“弱点”。

而最后,定是平分秋色,决不可分出胜负,否则百害而无一利。

这场仗才刚开始打,若是战局太过明朗,并不是什么好事。

只有表面上的势均力敌,才能使得后来的事情有得看头。

这一局……要怎么下?

最初始的探路已然被打乱,但是白玉堂此番剑走偏锋,倒也打了祝老爷子一个措手不及。

下面,就要看祝老爷子的反应,自己再应对了。

不过……祝老爷子这么久没给回复,自己也定不能给他回快了显得一直守在这儿有多在乎,回复的内容和时间……都需要耐心。

祝老爷子好似是被那个害羞的小表情打乱了步调,过了足有两个小时才给出了回复。

看着那头像闪动,展昭用鼠标点开——

“周五晚八点,吉祥凯悦310,不见不散。”

展昭想了想,过了二十五分钟,回了一句。

“恭候大驾,不见不散。”

吉祥凯悦是一家海鲜酒店,就在沈阳大学南院对面,三岔路口处。

酒店倒是很高端大气也足够商务可以约谈,但是……正常会请自己剽窃了的人吃饭么?

况展昭有感觉,自己这顿饭,还很可能不是单纯意义上的鸿门宴。

这是要闹哪样?

展昭忽然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周五晚,可不就是明晚。

今晚上一定要早睡觉养精蓄锐,老狐狸不好对付啊……

今天白天得把昨晚的资料全部整理结束存档,多备几个份以备安全。

至于那昨晚上陪他奋斗一宿的小姑娘……还是放她睡醒了再说吧。

李雅珩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一睁开眼睛,第一个反应是好饿,第二个反应是起身去拉窗帘。

窗帘被拉开,室外飘着的,是血红夕阳。

——所以我这是睡过头了么?我是睡了一天还是两天?

拉开门,正看见展昭在那关电脑,见她出来,冲她笑笑,“睡醒了?饿了没有?我们去吃饭,你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

“……”小姑娘呆滞三秒,果断冲去自己办公室以旋风般的速度收拾完了东西回来报道,正看见展昭系好西装的扣子。

一大一小就这么保持着一前一后的队形走出了楼,一路上安安静静。

距离正常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大家都散的差不多了,就连停车场里都很是凄凉。

展昭上了车,看着小姑娘坐稳还自觉系好安全带,就开车启程了。

目标,崇阳鱼馆。

鱼馆在宁山中路上,离着单位并不远,十来分钟就到。

展昭下了车,带着李雅珩直接上楼拐进包间,毫无迟疑,李雅珩看着有点好奇,“老板,您常来这里?”

展昭摇头,“我第一次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您一点迟疑都没……”

展昭笑道,“等你也熟悉了谁,就会知道进了一家店子,首先往什么方向找是绝对不会错的。”

白玉堂找到的地方,虽处在二楼角落,却幽静素雅,一架竹质屏风直接天顶,将这个角落与大厅隔开。屏风上是手绘的四君子图样,进了那里面,却很敞亮,除却被屏风遮住的这面,全都是大落地窗。竹藤的桌椅颇有古意,四周墙上贴的是木纹的壁纸,墙围上面还有半坡彩陶式的鱼纹,房间虽不大,却精致。

他们进门的时候,白玉堂正在斟茶。

刻画着鱼纹的杯盏茶壶,在碧螺春的香气下沾染了蒸腾白雾,茶香和着大厅里飘来的鱼香,令人食指大动。

“呦猫儿,来得真快,果然有鱼吃,动作就会迅速的很。”

“就是今天不吃鱼,我也是不会加班的。”

展昭落座,将茶杯凑在鼻下轻闻,“祝老爷子约了我明晚见面,这可是场硬仗。”

“老爷子这么着急?”

“他急他的,我这边的布置,可不会输给他。只是奇怪,此次约见,未免……太过急躁了。”

“难不成,有什么阴招?”

“不用担心……哎,我说你该不会是还没点菜吧?”

“怎么可能!爷来喂猫,还会等着猫自己点菜么!”

“……”端着盘子绕过屏风的服务员默默地将烤全鱼放在桌上,将蜡点着,迅速退场。

“诺,这家的招牌,黄豆黑鱼……现在的鱼都少有质量好的,这家也就这两三条还看得过去。”

“怎么,没要锦鲤?”展昭翻着桌边的点菜单,有些诧异。

白玉堂有些嫌弃,“这家鲤鱼……还是算了吧。”

“那怎么不换一家?”

“现在都差不多,符合标准的鱼,只能靠着自己去碰。再说了这家黑鱼很是有些特色,还不错,倒不如带你尝尝。”

看着这样的白玉堂,展昭忽然有些愧疚——早上在他肚子上还是下了点儿重手的,当时定是很痛,下次还是轻点儿吧。

菜很快上全了,展昭以喂养小动物的方式给小姑娘夹菜,小姑娘感受着来自白某人的目光默默低头专心吃饭。

白玉堂对这个知趣的孩子很是满意。

两男外加一只饥饿状态的女迅速把一桌子菜都扫荡干净,除了辣汤鱼骨,剩的也就是蒜蓉生姜香菜之类,连黄豆都没剩下多少。

喂养结束,展昭负责把小姑娘送回家,白玉堂开车跟在后面。

小姑娘家在沈河区,万柳塘公园附近,父母俱在,此时也已经下班回家,看见有人开车送女儿回来还有些惊讶,而当看见那里下来的是个小伙子的时候,老两口都激动了。

这丫头迄今为止感情经历一片空白,这莫不是桃花到了?

小姑娘安全到家在阳台上向展昭挥手示意后,展猫咪才钻进车里开车离开。

而小姑娘一回身,迎接她的,就是自家父母那两张写满了“八卦”二字的脸。

展昭和白玉堂回到家中,冲了个澡,就早早睡觉了。

而第二天晚上的会见,也确实如展昭所预见,唯一的变数,就是这祝老爷子居然带了家人来一同出席。

那是祝老爷子的孙女,小丫头刚毕业,还没有到家族之外的企业实习过,一身锐气,傲得很。

言语之间虽偶有花痴,但对展昭仍旧殊多不敬,便是展昭这般豁达的人都有些火大,若是那耗子在场,怕早就掀了桌子。

字字句句,就好似除了他祝家的人,旁人成功统统只靠运气,而且都是不能长久的,除了靠着祝家施舍,便不能存活。?

真不知这孩子在大学里过过四年日子还怎么能保有这种唯我独尊的诡异想法的,这简直就是个奇葩。

更不知祝老爷子带着这样的女孩子来是干什么的,那不成是为了挑他的火气好叫他先翻脸,叫祝家拿着舆论上的先机么?老爷子不至于这么脑残吧!

事实证明,这祝老爷子一点都不脑残。

因为这觥筹交错间,他透露出来的居然是……有意将这丫头许配给他。

忘了是文姐在哪里看见过的话,说你要是恨一个人,就生一个女儿,教坏她,再将她嫁给你仇人的儿子,你的仇人至此生不如死,甚至死了都不得安宁。

那时候展昭就疑惑,怎么会有人能将自家孩子教坏,这不科学。

可现在,竟有活生生的例子就这么摆在了他面前,他感觉自己膝盖上好像中了无数箭。

就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却不想没过多久,祝老爷子把女孩支走,独留了他两人,这才开始说事。

“这丫头从小都教全家宠坏了,三代的独苗,又是个女娃,自小娇纵。老头子不是不知道这闺女没养好,可是也没有办法。我老头子都这个年岁了,前半生又没赶上好时候吃了不少苦没积下来好底子,指不定什么时候闭了眼就再也睁不开了,这丫头自小没吃过苦,以后嫁了我也不舍得她过苦日子。商圈里头这些年轻的,要么是年龄太大,要么是结了婚,要么是品行不端的花花公子,好容易有几个不错的,可是性子却实在有些不好……我家孩子你也看见了,看着打扮的挺时髦,其实挺单纯挺傻,还爱使性子,这能受得了她的人,思来想去,我也就找着你这么一个。今儿算我老头子求你,就算卖我老头子一个面子,在我老头子闭眼睛之前,娶了这丫头。”

“老爷子,这事儿真不能应了您。”不知这老头子说的真假,但是展昭情愿相信。只是这事情,确实是不能应下的。

他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对不起白玉堂。

更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毁了展云鹏多年经营辛苦维护的东航集团。

他展昭对人温柔不常拒绝,是因为那多是他力所能及之事。而此等力所不逮的,倒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反倒干净。

“为什么呢?我老头子承认我这回这事办的是不地道,可这一方面是竞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引你出来见上一面……”

“老爷子,我不是因为这个。”展昭叹口气,“自由竞争时代,拼的是本事,我这消息没捂好放了出去,也怨不得别人,自己做个警戒当个教训,也就罢了。可是贵孙女我真的不能娶。”

“那丫头刚刚确实对你多有得罪,可是这以后你可以叫她改……”

“不完全是她的事,还有我自身的原因。”

“不可能!别想唬我老头子,你身边除了那个于琳,连个关系密切的女人都没有!”

“不是女人。况且若是我真正在乎的人,您又有什么把握,调查得出?”

“调查不出!?小子,你莫要小看了老头子的情报网!”

“哦?”展昭轻笑一声,“那您可知道,今儿送我到酒店的,是谁?”

“你不是自己开车来的?可是那明明是你的车,你下车之后还锁了车!”

“谁说拿了钥匙,就是锁了车?老爷子,难不成您以为所有的车,都只有一副钥匙么?”

“怎么会,你没那个必要!以你的身家,配钥匙,倒不如再配一辆车!”

“……虽然我对这个思维方式不大赞同,但是还是得先谢过您这么高看我。只不过个人认为,车这东西多了摆在那也怪没意思,倒不如可着一辆折腾,差不多了直接换,何必一起摆着那么纠结。”

“展小子你别想跑题!我们讨论的是你为什么不肯娶我家丫头!若是娶了她,你就相当于拥有了整个康永的继承权啊!这你都不动心?”

“老爷子,恕我多嘴,您要是真想叫自家丫头以后过得好,可别拿着这个当鱼饵,那钓上来的八成不是金龟婿,而是白眼狼。”

老爷子缓口气,“展小子,我老头子没看错人,你是个心地好的,以后也会好好对我家丫头,可是我就是搞不懂,你为什么不肯娶?今儿你要是不能给我个叫老头子信服的理由,我老头子可不会轻易放跑你这个孙女婿。”

“关于这个问题……老爷子,我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可有意向去见见送我来的人?”

对着这种越说越乱的问题,猫崽子向来习惯出直拳,此番也是做出了出直拳的决定。

那就是叫这老爷子见着白玉堂。

虽然对老人而言刺激太大并不好,但是这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停车场里,展昭看着白玉堂接了电话从车里钻出来,祝老爷子当场就有些站不稳,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了句——

“这不是白总么,怎么,是展哥儿的朋友?”

接到展昭眼神求助的白玉堂一挑眉,直接伸手将猫崽子拽进怀里搂住,“老爷子你少说了一个字,爷不仅是他朋友,还是他男朋友!”

说着,手上就加了力,望着祝老爷子的表情也张扬得很,□□的宣誓。

祝老爷子胡乱客套了几句,魂不守舍地坐上自家的车,离开了酒店。

一鼠一猫刚刚回车上坐好,关上车门,就发现车内大亮。

不知何时形成的法阵直接将两人吞没在暴起的光芒之中,两人只来得及关严车窗,就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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