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睡了一气,醒了之后,展昭居然觉得有些饿。

虽说到无数空间换了无数壳子早就远离了胃病,但是必要的注意和保养还是很重要的,总不好等折腾出胃病来再等它疼——何况这个空间可暂时没有那一只任劳任怨当陪护一日陪喝三顿粥三碗汤的大白耗子了。

随意地拍拍身上沾的草叶,展昭抻了个懒腰,往最近的溪边去洗漱。

洗漱完毕,正备离开,就感觉到有人走来。

展昭没多在意,准备按照原路线继续前进,却被那人拦住。

展昭这才抬头,看清那人长相。

“这位小哥。”那人语气竟有些急切,“不知小哥可愿来军中供职?”

“?”展昭茫然——现在大明已经到了需要随处拉壮丁的地步了么?我怎么记着还得几年呢?

“小兄弟放心,我保证你不会走那低职位一点点往上爬……你就来我麾下,做个……五品卫如何?”

“……”这人有病吧?

不怨得展昭都冒了黑线,正五品,那是需要皇帝亲赐的!你个最多就是将军的私自做主,不怕被御史参到死?

“请问您是?”——真不知道哪位将军能够这么极品,据自己所知,现在能派得上用场的将军可不多。

“噢!看我,忘了介绍了!”那人一拍头,一抱拳,“在下袁崇焕,是——”

展昭抬手,止了那人接下来的话,“袁将军大名在下有所耳闻。您对大明的忠心确令人敬佩。但在下只不过一介江湖人。不愿进那弯弯绕绕的官场。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

说罢,身形一展,就已经不见了。

展昭直到出了十里外,才慢下步子来。

袁崇焕确实是一个名将,对国之忠值得敬佩。

然,正是这忠,就注定两人所走的路线将会截然不同。

大明已经腐朽,断无再起的可能。而想要这世界有一个稳定的天纲撑在这里,就需要有一个比较有活力容易生长的社会环境。

所以,大明必须末路,新的朝代……不能不说,在北宋当了那么久的展昭,对于要经历满族入华实行汉奴统治这种事情的确无法坐视。

且这世界天纲原本就以他为主导,介于此,他若是扶植出一个能强盛的王朝,对这世界未来的发展完善只会有利无害。

既然原本《碧血剑》中的袁承志(《碧血剑》男主,袁崇焕之子)放弃了帝位,任由满族入关,那么这孩子所放弃的那些坚持,就由他找个能当帝王的人来实现又有什么不可?

这世界……原本就需要足够的新鲜血液不是么!

展昭在京城的一处转角消失,出现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地方南方明明是个江南水乡的气候,西方却存在着可比昆仑的雪山。虽是以砖瓦建构为主,也有为数不少的吊得极高的吊脚楼,甚至还有一堆被石柱顶上半空,整个儿呈现出倒着的状态的石屋。

展昭一进这空间,就有一位一身黑衣的男子默默站在其身后一步半的地方不远不近地跟着。

展昭很无奈,“墨裪,我说过很多次,我不用人保护……”

“主上请不要大意。”

“……”

展昭长叹一口气,踏进了处在这空间中轴线上的殿堂。

这空间,是展昭以法力撑起的独立空间,原本主要用于安置一些从各地搜罗来的妖修的幼仔……有很多是在奄奄一息之际救回来的。

而给了他建立这样的空间的想法的,就是金蛇洞中那几条蛇和蝙蝠。

当初的那些孩子在这半年来的时间中迅速成长,如今都已经是谷中各方面的领头长老。就如同展昭身后这只怎么撵都撵不走的暗部长老,就是当初那堆蝙蝠中的一只。

而那些罕见的金蛇,在入谷三个月的时候就自主组建了金吾卫,负责明面儿上的护卫以及此界的秩序——对了,在这之外,这些蛇妖还是医药毒药等方面的长老。

现在这界中的妖族已经不少,甚至还有些整个族群搬进来的,譬如说青丘九尾,还有石湖横公鱼、神兽毕方等,全是在这天纲衰微之际无法接收灵气活不下去的时候,族里有被展昭捡到的,末了被捡的那只一作请求,展昭就允了他们举族搬迁——正逢乱世,天纲势微,外面灵气,已经的确混乱到不适合这些生灵居住了。

由于是早慧的种族,又有多年来数代的传承,进了空间没多久就开始干活,毕方一族自告奋勇地担任了供暖的职务,而横公鱼一族则疏浚水道开辟溪流,顺便还挖挖井什么的——寻找水脉,谁都不及水族本身更有天赋。

而青丘九尾的存在本身,就对这空间内各种生灵的繁衍有了极佳的推动作用——九尾一族本身就是利子孙的,更莫说这环境着实适合这些种族的生存。

还有不少的九尾族人自觉担任了出外寻找新的入住者的任务,毕竟他们皮相较好,拐人什么的总比那些五大三粗的做起来简单多了。

就这样,半年不到的时间里,这个谷……就已经建设得快赶上京城的繁华了。

另外,这谷在外界,也忽然间很有名。

谷中人在外行走,一律自称出身逍遥谷……虽说这只是展昭一时间被缠得狠了随口诌的《天龙八部》里面逍遥派的名字,竟意外地合了这一堆妖物的胃口,被大家一致通过确定为那空间之名。

逍遥谷迄今没有纯人类,而妖族的术法手段在人类看来大多高端。再加上初期出外的大多是九尾族人,这似乎就更坐实了江湖中人对逍遥派中人相貌姣好身法玄奇功力深不可测的印象。

逍遥谷,逍遥派,一时间声名鹊起。

展昭深刻地表示他在这件事上真的是无辜的。

逍遥谷所受关注不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从没有人知道它在哪。

大家所见逍遥派人,多是到京城转转就不见了,就跟人间蒸发了似地。

其实这不过是展昭将空间入口大多布在京城,需要谷中居民自身所带的法力刻印用作钥匙开启法阵,自然就进了空间了。可是人类有灵力的太少了,又没有人被阵法承认,自然是在京城怎么转都进不了谷。

久而久之,逍遥谷越发神秘。而人类的好奇心,却是从来都不缺的。

逍遥谷,就此成为江湖最为神秘的帮派所在地,没有之一。

算算时间,温仪也差不多快生产了。原本展昭是想过替这个壳子的主人回去陪着自家老婆等自家女儿出生,但是……接温仪出来,现在还不是时候。孕妇越接近生产,心情就越重要,也不知道这时候去按照原计划折腾一圈儿这温仪还能不能挺住,万一流了产可就是罪过了。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再等等,等到孩子满月,温仪也坐完月子可以见风可以走动,那时候将人风风光光地接出温家,也算是对夏雪宜尽了心。

至于那个孩子……

他一定会尽心教导,绝不会叫那孩子成长成原来那般。

他手底下养大的孩子,才不会有那般的不自信,那般的软弱!

原著里的温青青看着是个假小子,但是骨子里那份凄惶自卑却是无论如何也叫人无法忽略的。做了他的孩子,就不需要再有任何的自卑了。

那个孩子,会像他以前养大的那些孩子一样,高傲,尊贵,自信得耀眼!

(→_→花满楼张无极等孩子们看着这几个形容词笑而不语,还是不要提醒昭爹爹他养出来的都是腹黑这一事实好了。)

一个月后,石梁。

前期的布置已经完成,下一步需要的,就是温仪的配合。

出于某些考量,展昭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出现在了温仪的房间里。

温家虽然不想再要这个女儿,但是夏雪宜的失踪的确给他们带来了恐慌,迫得他们不敢将温仪怎么样,只是养在后院,不甚关心罢了。

温仪住的仍旧是原本的闺房,院子里的秋千甚至都还是那副模样,只不过进了冬日,秋千上的花都不见,只剩了嶙峋的藤。

展昭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敲门,按照白老鼠的习惯,走了窗。

这时候天气微有些寒,温仪刚坐完月子,孩子又小,入了夜自然不会开窗。

展昭抬手,内劲挥开窗户,迅速翻窗进屋,反手将窗户关上——那一大一小现在受了风可都不好啊……

温仪是个母亲。而母亲这种生物为了孩子,有些本能似乎都会在不觉间变得非常强悍。

就如同展昭这番动作,便是中上流的武林中人都未必有所感觉,可温仪却醒了。

“谁?”温仪警觉地低喝,手上却麻利地将孩子埋进一边的被里,尽量埋严叫人看不出那里还有一个孩子。

“阁下可是温仪姑娘?”

隔着帘帐和两道屏风,温仪却被这声音惊得一瞬间头脑空白。

完全是本能地,温仪的话颤抖着冲出了口,“……雪宜?”

“温仪姑娘。”展昭其时终于绕过屏风,未及多说,帘子就被床里的人急切地拉开,“雪宜,是你回来了对不对?你还好好的对不对?!”

一双白白嫩嫩的小爪子迅速地伸出来,直接将展昭拖了进去!

全没想过这女孩子会有这么大的爆发力,展昭红了脸,却还尽职地说出来意,“温仪姑娘,夏雪宜已死,在下原本是个异世灵魂,受了夏雪宜托付,要照顾……”

展昭话没说完,却被那爪子的主人努力地拉近,“不会的……雪宜他……”

“临死之前,他留下了这个。”

展昭拎出从夏雪宜那金蛇洞机关里找到的原版遗书交给温仪,“姑娘请过目。”

温仪俩手弃了展昭,一把抓过那封信。

“……得宝之人,请务赴浙江衢州石梁,寻访女子温仪,赠以黄金十万两。此时纵聚天下珍宝,亦焉得以易半日聚首,重财宝而轻别离,愚之极矣。悔甚、恨甚。金蛇郎君绝笔。”

“雪宜……”温仪抱着信,忽然抬头,“雪宜他……是怎么死的?”

“他在逃出温家五老手中之时经脉就已经废得彻底,错断的静脉引起的疼痛,是其一。他逃出后又去金蛇洞拼死设置身后事布置机关撰写遗书,此其二。再便是……自尊心使得他无法忍受那般活法,自绝食水,此……其三。”

“雪宜……”温仪小爪子攥紧,从衣服里摸出一把金蛇锥痴痴地看着,半晌,将那金蛇锥用作发簪,将长发盘起。

收好信,抹去泪水,温仪看着这个曾经是夏雪宜的身体,“你说你不是他……嗯,你也确实不是他,那么,你是谁?”

“我曾经是很多人,但是我还是比较习惯别人称呼我为展昭。”

“展昭?”温仪瞪大一双红红的眼睛,“就是开封府的御猫?”

“……”——为什么我都死过了别人对我的印象还是猫!臭耗子都是你的错!

“不是么?”

“是倒是没错。”

“真的是啊?”温仪咬咬唇,“虽然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礼,但是,我还是请求你……”温仪掀开床帐,“这是我和雪宜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照顾她。”

“我正为此而来,温仪姑娘,你……可还愿意留在这里?”

“我便是不愿意,又能去哪里?雪宜他已经……”

“姑娘若是愿意与我离开,明日里还请姑娘配合。”

“你要做什么?”

“我要替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在某些事情上讨个说法,讨个公道。”展昭笑得温雅。

“讨公道?”温仪拢了拢耳边的鬓发,笑了,“当然,我会配合。这可是我想了很久的事情了。”

第二日一早,温家上下刚刚起床,正往前厅等待用饭,就听见大门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温家人齐刷刷地扭头望过去,就见那一对大门的门板倒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尘土之中,渐渐现出一个温家再熟悉不可的人影——

“温家五个老不死的,最近日子过得可还舒坦啊?”

“夏雪宜!”温家五老的神经瞬间绷紧——原本金蛇郎君不用计都拿不下,这回又和他积了那般仇怨,怕是他夏雪宜更加不会手软!

“夏雪宜,你忘了,你曾说过,你答应过温家小姐,绝不再杀我温家一人!”温家老大色厉内荏,手中却已经攥紧了兵器——这时候,女人孩子疏散与否已经没有必要了!若是夏雪宜要杀,逃再远一样是死!

“谁说折磨人,只有杀人这一个法子的?”

这回说话的,却是久居后院大半年没见过家人的温仪!

温仪抱着孩子,一身罗裙,款步而出,直到站到大厅门口。

“爹,你曾经答应过我很多,却什么都反悔,这一回,我不会再听你说一句话。”

“你!”温家老三气得说不出话,老大却是往那边靠了靠,试图抓个人质——无论大的小的,都会是威胁夏雪宜的最好筹码!

“大伯,你……还在想着怎么利用我是不是?”

温家老大瑟缩了一下,“怎么会呢!你怎么说也是我看大的……”

温仪一声冷哼,站在门口,不再往里走半步,“我不是已经被您这个长辈坑过不止一次了么!”说罢冷了一双眼睛,只是看着,不再开口。

“我今日来不为别的,只为两件事。”

‘夏雪宜’扬声,“第一件事,我来接人……我要正大光明地接人走。”

“人反正都是你的了,你带走我们也管不着!”温家老三这时候完全不把女儿当女儿了。

“呵……”‘夏雪宜’将人带到身后,交给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男子,“第二件事……我来,替夏雪宜报仇。我虽不嗜杀,但夏雪宜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而且很不幸,他的命就我看来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值钱,所以……”

“你不是夏雪宜?!”温家老大惊异。

“我的确不是。”

“你不是夏雪宜,还在这里说个什么!”温家五个老人齐攻而出,直扑门口的‘夏雪宜’!

拐杖、铜锤、飞刀、双刀、长刀……

却都被一把剑轻轻巧巧地拦下。

那剑不是夏雪宜的金蛇剑,而是一把重剑。

剑刃长三尺有三,柄长七寸、刃宽五寸、重约五斤,剑锋看似钝重,在阳光下却反射着锋锐光芒。

“这是……”温家老大走过不少墓穴寻过不少奇珍,眼界见识都有,当下就惊得不行,“这是古剑巨阙!”

“真没想到,隔了这么些年,还有人认得出我的剑。”轻轻巧巧画个圆弧,将五件兵器全部反震,飞刀则是远远飞入了正厅屋檐之中,直至没柄。

“你……从何处得到这把剑?我曾踏遍江南和漠北,都没有找到这把剑!”温家老大盯着‘夏雪宜’,眼中渐起贪婪,“还是,那宝藏中……”

“你说的宝藏我并不清楚,但是这把剑已经跟随我很多年。”手腕一转,松手,巨阙乖乖悬在掌上“我今日来,是为替这身体的上一任主人做个了断。”

“你……的确很厉害,我们这般打法,的确不是你的对手。”老大一抬手,接过老四悄悄去取来的圆盾,“但是加上我温家的五行阵……”

“虽说我并不觉得你这阵法如何厉害,但是既然是替人复仇,我便用他的方法吧。”手腕一翻,手上的兵刃已经换成了温家人熟悉的金蛇锥,阵中人身法一变,已然已经是金蛇郎君那蛇一般的功法!

温家五老曾打败过一次夏雪宜,这回信心满满地变阵,却不想,只五个回合,就被金蛇锥点了穴,一个个动弹不得!

“若不是他那一回失了内力,你们当他真的破不开这个阵?”‘夏雪宜’叹了口气,“他的办法终究是比较柔和比较正统的破阵方式,要是他还活着,和那耗子或许会很谈得来。”

“您说的耗子可是我所猜的那位大人?”温仪好奇的瞪圆了一双眼睛。

‘夏雪宜’轻笑,“那般神奇的硕鼠,也就那一只,估计你猜的错不到何处。”

“哎,真的是那位白玉堂白五爷?我看古书的时候书里说他长得好漂亮呢!有没有你漂亮啊?”

“他可比我漂亮多了,盗三宝之后官家召见他,可把眼睛都看直了呢!”

“哎,真的啊!”温仪惊呼,“那岂不是比后宫的妃子都要好看?”

“他要是听到你这么说,我一定又要倒霉了。”

“???”

“那耗子小气得很,必定会迁怒的。”

“可是……你不是猫么,你也很厉害呀,怎么会压不住他?”

“我们之间,……总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经历了太多事,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简单就说得清的。”展昭看着这个昨儿闹着听了大半宿北宋年间故事的大孩子,“倒是姑娘,青青似乎是想做什么……”

温仪赶紧低头检查自家崽子,末了长出口气,“还好,就是渴了。”

那一直默不做声的黑衣人不知从哪摸出一个水囊递过去。

“多谢。”温仪赶紧喂孩子。

这两只聊天的似乎都忘了院子里那一堆听见这对话之后已经濒临沙化的人形雕像。

那五个老头子听着这话,再想起那一句‘隔了这么多年,还有人认得出我的剑’,瞬间都有种荒谬的绝望感。

——骗人的吧?金蛇已经很不好对付了,这来的居然是南侠!他们温家到底是惹着了哪路神仙啊!

……不好意思,你们惹上的那一只是伏羲,所以连带了伏羲一家子还有杨戬一家子……嗯,鉴于他们离得很远,所以你们还很幸运,惹上的是这一只是一向最好说话的那只。

来人身份已经确定,温家五老更纠结的是——

那人进门那一句招呼,怎么听都不是有‘儒侠’之名的‘南侠’说得出的,倒更像是金蛇的风格!

就听那边温仪抱着自家孩子喂完水,“昭哥,你进门那一句表现得不错,要是再狂一点就更像了!”

“是么……可是展某真的已经尽力了……”——骂人什么的,对方还是一水儿的老人,这真的是叫一向尊老爱幼的展家猫咪演的有些艰难啊,要不是刚刚经历过卓爷一世,恐怕火候还会差些。

“嗯……明明气势很强,为什么就是狂不起来呢?”温仪困惑地抓抓头,“不过……很像就是……真的很像。”

看着沉默下去的女子,展昭叹口气,“我一会儿要去把这个府平了,顺便给他们的功夫都处理掉,你要看么?”

“要看。”女子说的坚定,“这是我的罪……所以我不会逃避。若不是我当初的退缩和天真,无论是雪宜还是温家都会走上不一样的道路,所以,我必须看着。”

“是么……”

展昭抬手招出巨阙,巨阙飞出,往那五人身边转了一圈儿。

五人委顿在地,解了穴,功夫尽失。

“温家的人听着,都到这门口集合!”

温仪也很好奇,偌大府宅,到底要怎么拆?

却见展昭微微敛目,身上已经蹿出金色光芒!

在上一个世界住了那么久,别的不说,单论拆房子,他可是很有心得的了。

霎时间地动山摇,一阵摇晃中,温家已经塌得差不多,只剩下后院那门口有着秋千的小房还坚强地屹立着。

看着碎得很均匀细致的自家宅子,温家五老欲哭无泪——经营这么多年的家啊,就这么叫人拆了!

不过……这么大的院子,拆的这么均匀,这展昭……果不愧是传说中人的人物。自家当初到底是倒了什么霉,居然会去惹出金蛇郎君这一摊子事……

“至此以后,温仪姑娘就是我逍遥谷的人,与你石梁温家,再无任何瓜葛。”

“逍遥谷?!”温家上下尽皆惊呆。

——逍遥谷……便是那个逍遥谷么!

温家败落后,周围住户佃农等再不畏惧温家,石梁倒了最大的势力,却有很多小势力出来瓜分石梁的新势力范围。

数年之后,石梁已经是几家大户较劲的局面,再不复当初的一家独大。

一转眼,就过了许多年,久到袁崇焕已经死了十二年,久到温青青已经成长为一个十九岁的少女。

十九年间,温青青在展昭的教导下成长,俨然已经成为一只腹黑。

哎?你问展昭那样的是怎么养出来一只腹黑的?

难道他养出来的腹黑还少吗!(删掉)

展昭这厮面对孩子提出的问题一向来者不拒,青青三岁的时候针对烽火戏诸侯提出的一串问题俨然已经牵涉了治国牵涉了制衡牵涉了帝王学,展昭这厮居然认真地给做了详细讲解!诸如此类便不一一多说,想是大家也能理解这孩子是如何在这种学术上极端自由的环境中被教育出来的。

于是她黑了……在她还是一只小腹黑的时候,她就很黑了。

再于是这孩子在四岁上知道了自家详细身世之后,居然一点儿异常都没有,只是非常冷静地求了跟她很亲的墨裪叔叔去了一趟温家……旧址,将那个爹娘相遇的小院子原封不动地挖回了谷中,顺便给温家所有人留了一句话——

“父仇未报,吾心不安。”

一时间温家惶惶不可终日,这惶惶的人心,一坚持,就延续了十几年,并且还在不断延续下去。

这一句话留的,真是太凶残了。

不说几年后就死于恐慌造成的心肌梗塞的温家老三和温家老五,就连一向坚强的温家老大都天天过的提心吊胆连口水都喝得不安心。

展昭多年间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明君的努力,但或许是乱世将出,天命将颓,这人选一直都没有找到。

只是……

展昭时常看着自家崽子叹气。

——要是青青是个男孩子,以现在这个夏青青的手段智慧,定是有着坐上那个位置的资格的。

可惜了。

倒不是展昭有什么严重的性别歧视——女娲那还是人祖呢,人类最开始就是母系氏族,这阶段他亲身经历过,有啥好歧视的?

问题在于,这乱世,虽是礼崩乐坏,但是这男尊女卑观念却不知为何越发严重,若是拥立女帝,怕是会比立男子艰难得多。

也不知道,这已经式微的天道,受不受得了这番折腾啊……

其实展昭不是没想过袁承志。

毕竟是这个世界命定的男主,原本天纲应该依附之人,但是他展昭的到来已经打乱了宿命,而那个孩子性格中固有的弱点,也实在叫他不敢轻易托付江山。

金庸笔下的男主,有一些,很讨人喜欢。比如说郭靖,至诚至性,虽然一根筋,却也忠勇端方,在感情上也热烈专注;再比如说杨过,行事亦正亦邪,难免偏激,心思聪慧,却也知大义不拘世俗。

但是,也有一些,并不是说他们不为侠,而是……

就像是张无忌,最终和前朝公主隐居海外,还算是有政治上的原因足够勇烈聪慧,但是这个袁承志……

对社会现状心灰意冷,看清表象之下的真实不想着去改变而选择抽身而退,倒不是说这个选择有什么不对,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每个人都为自己所做出的选择负责,但是从展昭个人而言,并不欣赏这样的做法。

确实,在北宋的时候,打从白玉堂死在冲霄,展昭陪着包大人走完人生岁月,便只身离开朝堂,退隐江湖,表面上看,和袁承志所做的没什么分别。

但是。

展昭即便离开朝堂,心思却从未离开百姓。若说有谁继承了包大人对这天下苍生的挚爱,白芸瑞固然算一个,展昭却是也要算在里边的。

因为心系这天下苍生,展昭纵身归江湖,不居庙堂,依旧带着芸瑞一路追着大案要案匪徒凶寨,大江南北的乱窜;

因为心系这天下苍生,展昭在退隐后的时光里数次深入西夏、大辽、吐蕃甚至大理,借着自己身法之力和黄龙之能,以一己之力四处打探消息,为大宋避免一切可能的刀光,也避免了他国百姓可能遭遇的战火。毕竟,打仗,从来不是一个国家的事;

因为心系这天下苍生,展昭在芸瑞婚后仍旧孤身一人奔波在江湖各处,且因为给自己定下了归去的时间,更加注重办事的效率,那白发蓝衫的身影几乎走遍了四境的每一寸土地。

有人说仁宗年间,大宋丰饶,人民生活富足,平安喜乐。

简直是妥妥的岁月静好。

可是啊,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岁月静好。

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你所谓的岁月静好,只是因为有些人,如仁宗、如包拯、如庞统、如颜查散、如展昭,他们背负着那些人原本所可能会背负的一切,以一己之力扛起太多人的责任,负重前行。

或许步履蹒跚,每走一步,落脚却是坚定。

正是这些一往无前之人,成就了那些普通人的岁月静好。

而看着这些终究得到了平安喜乐之人,看着那些人平凡的幸福,这些人便会转回头去,擦掉自己淌下的汗、流出的血,继续往前行走。

袁承志前半生奇遇颇多,他有这样的机会,也有这样的力量,他可以选择负重前行,但是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帮扶别人的人,而非自己背着东西的人。他把自己当成救人于摔倒之际的拐杖,却忘了他原本可以选择成为负重之人的伙伴,分担他们的重量,互相鼓励着前行。

甚至,他连拐杖都没有做到最后。

做了一段时间的拐杖,他居然因为看到了太多的负重,看到了那些重量的模样,而选择了回归山林不问世事,宁可去做他枝杈横生的一棵灌木,都不肯再待在拐杖的位置上。

而坐在帝王之位、执掌这江山之人,必须是一个能扛的起这责任,能够坚定地往前走,劈开荆棘,开辟出个世界的人。

袁承志……

展昭并不看好。

如今大明未灭,却也已经是风中烛火强弩之末,未来十年甚至是五年内,必是天下大乱。

虽是展昭不愿清兵入关,可若是不能找到合适的君主,他或许,也只能把这个世界交给它原本的走向。

若是他寻不到合适之人。便是这个世界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他毕竟是客非主,终究应该尊重这个世界本身的选择。

但若是叫他找到了合适的人选,那便是这个世界愿意做出改变,愿意生死一搏,拿己身存亡赌一把,那么他展昭自然会成全,也会尽心尽力帮上一把。

任何世界的存在本身,都应当受到尊重。

这一年,青青出门游历,为了方便行走江湖自然是男装打扮示人,本来墨裪是想亲自跟着的,但是被展昭拦下了。

开玩笑,他养到这个年纪的孩子别说闯荡江湖,早该名扬一方了,这时候出门闯荡要是还需要带着保镖那未免也太失败了。

何况他早都在这孩子身上留了灵力印,要是真的到了需要求助的时候,她自然可以呼唤他,但有所求,瞬间必达。

尽管是女孩子,但是这些年青青所学,无论一身武艺还是术法甚至是治国之理安邦之道,这普天之下能有此水准的男子也未见得有几个。

原本需要担心的性格问题此刻也已经完全不是问题。因为生长环境和原著有了根本性的不同,原著那个自怜自怨敏感刻薄,还很爱使小性儿的温青青如今换上男装虽还是如原著般面貌俊秀,但是那通身气质活脱脱的潇洒风流,还有了几分君子端方,根本看不见那种小心翼翼长大的模样。

毕竟这孩子实际上是被宠着长大的不是。

如今理论其实她已经学了许多年,这孩子所欠缺的,只是实践。

她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自己的手去触碰,用自己的脚去丈量。

她需要去亲自认识这个天下,见识那些悲欢,踏过那些山水。

待她归来时,也许这个世界的未来,也要有所指向了。

所以这一切,只能让她独自去闯去探索,旁人与她,只是负累。

哪怕不是人也是一样的。

展昭叹口气,伸手把青青的右手握着手腕拽过来,往上掀开一截袖子,把一条金色的小蛇拽着尾巴薅了出来。

那蛇被展昭倒提在手里,十分沮丧,完全放弃挣扎,呈现一种软绵绵的状态,自然的大头冲下垂着,身上两只小小的翅膀也向下垂着,颇有几分随风飘荡的架势。

青青伸出手指刮刮那蛇吻端,“告诉你一定会被发现的嘛,不用担心我,你忘啦,我头几天都能和墨裪叔叔打成平手了,你要相信我!”

蛇微微抬起头看着夏青青,吐了两下信子,末了又把自己投入全身心的放弃里。

展昭有些好笑,却也没有松手,直到目送青青的背影消失在传送阵里,这才松了手。

那蛇啪唧一声掉在地上,居然懒散的动了两下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躺在那里继续装死,展昭简直懒得理他,“你是看着她长大的,你足够了解她,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但是你这幅死样子……我家女儿可是个很积极进取的人呐。”

那蛇一下子直起了身体,小翅膀立起,如箭一般尾巴拍地把自己射了出去,去找活儿干去了。

展昭却是看着那道光的去向,静立许久。

这世道混乱,天纲倾颓,人妖混居,若是这时候相恋,他此时便是天纲,自然不会拆散什么,但是也不知青青那孩子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愿……罢了,感情的事儿,还是叫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毕竟这玩意,折腾出来的才坚固。你看看他和白玉堂,折腾多少年啦才能有如今,如今……

啧,这有些年没见,还真有些想他了。

青青出门游历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只有半年多些就回了逍遥谷中,还带回来一个人。

袁承志。

展昭听到青青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下意识的就看了那少年一眼,平心而论光论外表这家伙长得还不错,气质上也是一派磊落,只是……

这个袁承志对青青的态度……好像不太对?

然后展昭就听到自家闺女介绍这家伙的身份——

“他是我小弟,半年前遇到,经历了一些事认我做了大哥,后来我这性别变回来他这态度也没变,他说自己孑然一身,我这当大哥的也不好把他一个人扔在那乱世里头,干脆就一起带回来复命了。”

展昭微笑以对,眼角瞥见那个穿着水色绣金色云纹躲在树后的家伙那一脸近乎喜极而泣的表情,忽然觉得青青临走之前自己还担心她遇到袁承志会难闯情关……真是太多余了。

在看到青青归来的状态时,展昭便打定了主意。

既然这个世界原本天定的男主都成了自家闺女的小弟,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又生逢乱世礼崩乐坏,不推举个女帝出来简直都对不起这世界的天数。

不过说是打定了主意,展昭却也没有马上一锤子打死,而是带着青青进屋,待她见了温仪出来,父女两个才对坐下来,就着一壶茶,下了一局棋,聊了一番温青青此番经历。

青青说完自己这一遭所见,一时沉默,展昭啜了口茶,忽然问了一句——

“如果是你,可有信心安定这个天下?你打算如何着手?”

温青青一惊,抬头看着展昭,却见自家爹爹只是将脸隐在氤氲水汽之后,慢悠悠的饮着茶。

可是这话中的意味,聪慧如她,如何听不出来。

温青青有些心绪烦乱,捧起茶杯,慢饮一口,看着升起的袅袅水汽,眼神渐渐坚定。

这一遭,她已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强撑着,随时可能会崩坏的世界。

她此番行走江湖,时间并不如何长,却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走了许多重镇,也路过了不少穷乡僻壤。去过边城,也到过都城。

都城还维持着表面上的歌舞升平,而边城和起义军占地已然惨景遍布。四境百姓生存艰难,都城王侯还维持着奢靡之风,这样的大明……确如父亲多年前所说,已经从内部腐朽,就等着一场大风刮过,便可坍塌。

真真的大厦将倾。

而当此际,她行遍河山听了无数说书讲谈,却连着江湖庙堂一起算,都未能寻见什么能挽狂澜于危局之人。

有眼界者无实力,有实力者无眼界;大明为国为民之官遭排挤身陨,贪贿弄权之官反青云直上。

这个大明,已经不能指望它自己治好病,健康的站起来了。

为今,唯有破而后立。

时值公元1644年,也就是明崇祯十七年。

正值年初,李自成刚刚建国大顺此后将一路打往京都,各地军阀割据,群雄并起,堪称一场大戏。

而这也是极难再有新生势力贸然插手的时候。

青青看着展昭,忽然问了一个问题,“父亲,难道您的手中,竟有精兵?”

展昭放下茶杯,笑而不语。

青青瞪大眼睛,倏然笑了,放下茶杯,“父亲为何要选择我?父亲您如今身强体健正值壮年,手上有兵,又有这偌大逍遥谷奇兵迭出,我却是个女孩儿。”

展昭叹口气,“青青,从私人角度讲,我确实是个懒人,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在许多世界做过许多事,是以在许多时候并不愿意再去揽许多麻烦。但是这心里总归还是放不下这些百姓,所以我总是要找到适合的人去做这件事。于公,我如今手握此界天纲,换句话说,此刻的我便是这个世界的意志,所以有些事情,我并不愿意直接插手,对世界的发展干涉太多沾染太多因果,对如今的我而言并不是件好事,对这个世界,也未见得是件好事。我总是要走的,若是我把着这个世界的命脉,我在的时候固然可以做到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但是我离开之后呢?那时候怎么办?再让这天下大乱一遭、百姓流离失所一次?那我求得短短十几载或几十载太平,又有何意义?”

“如果我有信心安定这个天下,那么,您可会助我?”

展昭笑了,“逍遥谷中人都是陪伴你长大的,自然会助你,而我身为逍遥谷主,如何能置身事外,你说呢?”

“您这想法,母亲知道吗?”

“你是才回来,我也是刚刚才和你聊完你这半年多所经所历,你母亲自然还不知道。”

青青有些惊讶,“您竟是临时起意?但是看您语中之意像是……”

“像是早有准备?”展昭伸手揉揉自家闺女发顶,“那是因为我从二十年前就看到了这个王朝随时可能迎接的终局,并早早做下的准备。我刚刚和你说过,我从到来此界便手握此界天纲,那么就不能不为这个世界未来的走向负责。”

“负责……吗?”

温青青站起身。走到展昭身前单膝跪地,低下头颅,行了一个标准的武将之礼——

“女儿必定,不负所托。”

这天下,这百姓,这家这国,既然我决定承担,那从此之后,这便不再是您一人的责任。

女儿与您,自此,共担这天下。

后世评价大夏王朝的时候,最常见的评价就是——

这是一个任性成精的世界,群妖乱舞。

还有一句话也流传的很广,那就是——

“万妖之王金蛇郎君,是个人类。”

后世史料记载,大夏开丨国丨太丨祖青帝座下,万妖臣服、诸臣俯首,开启了妖与人共生的崭新世界。

然而世人并不知道,这世道暂时或可谓后无来者,但并非是前无古人。

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和妖共存互通、济济一堂的盛世,世称——

上古洪荒。

那个时代,有一群厉害的大妖怪,也有一群厉害的“初始人类”,也就是生自混沌碎片、后来尽数为神为圣的那一家子。

而那些神兽,若从根源来论,原本也都是妖。

何为妖?

事有反常为妖。

何为常理?

“大多数”即为常理。

何为“大多数”?

便是那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众生。

从这个角度看,女娲伏羲那一家子,乃至龙凤麒麟那一窝子,统统都是妖。

“圣”即“圣人”,所指乃是修行境界。

“神”为“分位”,这却是一个封号上的东西了。

而这“神王”之名,源自于“人”和“神”对伏羲的尊敬认同。

超出了“分位”和“境界”,对他的“功勋”和“人格”的认同。

此之谓“神王伏羲”。

而“星帝”的名号,更多的是对古长庚霸道杀气的认同。

这个家伙在人类最初博取生存之地的时候立下了汗马功劳,总是冲在第一线,所过之处,万魔溃逃。不管对方排兵布阵如何密实,这货都能身化尖刀直接撕出一个口子,更别说他还有一家子战斗力极高的队友,是以并不需要担心会被包了饺子腹背受敌。他只要往前冲就好了,至于身后,她的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们都会跟上,在他身后以他为顶点,扩打出一个三角形。

他的后方会完全笼罩在自己人的保护范围之内,这一点他从不怀疑。

所以他可以毫无负担、一门心思的往前冲,甚至出于对家人们能力的信任,他都无须担心自己冲的太猛导致战斗脱节。

这简直是一个DPS梦寐以求的生存状态,可以放开了杀,放开了冲,不必担心OT更不用担心队友奶量跟不上。

这个队伍配置简直齐全,战法牧俱备,战自不必提,法,有陆压斩仙飞刀,又鸿钧造化玉碟,有女娲宝莲灯。牧,有王母制药,女娲宝莲灯兼职。

况他们还有战斗加成和束缚敌人的东西,全神州大地上,只有这家子里面有那么一个人懂得的——阵法。

所以这一家子活生生带领着人类打出了一番天地,靠着征战拿下了最初的驻地,并且在各路妖兽被打怕了之后各自带队分别开荒,奠定了后来属于人类的九州天下。

所以说,若论开疆拓土、建立王朝,没有人比伏羲拥有的经验更为古早。

崇祯十七年,即黄帝纪年4342年,这一年的政权更迭简直好看。

这一年是李自成的大顺永昌元年、清世祖顺治元年、张献忠大西大顺元年。

而在这一年,大明灭亡,史称甲申之变,而崇祯皇帝吊死的那棵歪脖子树仍旧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浑不知自己见证了一段怎样的历史。

1644年4月25日,李自成攻入北京城,三天后,消息传遍全国。

同时传遍全国的,还有李自成起义军入城之后烧杀抢掠,广抓女子填充后宫的消息。

次月,李自成大军在城中作威作福已成习惯,李自成本人及家族更是开始讲求排场和享受,开始强调阶级,开始把自己变成新的骄奢淫逸的帝王。

也就是在这个月中旬,北京城里忽然出现了一群逍遥谷的人,带领着数万大军,街头巷尾围杀作恶的李自成部众。

同一时间,逍遥谷带兵马击退来犯的清兵,招降守卫此地的名将吴三桂。踞山海关,以己身化为最坚固的屏障,将清兵拦在了关外。

自此山海关一役,逍遥谷势力亮相历史舞台,百姓逐渐听说这支队伍里边有好多神灵,能呼风唤雨还能移山填河,更能一夜之间缩地成寸,朝暮行千里。

而带领着这样一支队伍的,居然是个很能打的女将军。

6月4日,李自成被迫退出北京城。

因为刚刚发生李自成占了北京强抢民女的事儿,百姓莫名的对着这个女将军很有好感。

旁的不说,起码这女将军,不会抓着自己的闺女去侍寝……就是侍寝了也不会有什么损伤,反正都是女的不是,啥都干不了。

不管百姓想的对不对吧,反正温青青所到之处确实不曾有过这方面劣迹,时间久了,百姓渐渐觉得,要是能让这个女娃娃当这天下之主也没有什么不好。

而最开始担心过这个女人能不能成事的,如今也都乖乖的闭了嘴。

论武,这妹子单挑过清兵的头头多尔衮,而且还打赢了,要不是对方的马反应快,险些将对方挑下马,那可就是妥妥的斩于马下了。

论文……

这么说吧,大明文臣里最后残存的几个好官,基本全在这儿了,那叫一个忠心耿耿奉若神明啊。

当年10月,空置近四月的北京城迎来了新主人。

女将军温青青在北京登基,国号夏,并定都此地。

因为这一年这国家之内的朝代更迭实在是太过频繁,是以当时的百姓并未太拿这个当回事儿,然而在后世史官的笔下,无论这日子还是地点或是事件,都是一个里程碑。

人与妖共存、繁荣和平的这大夏王朝,便是从此起步,一步一个脚印,坚定地走了下去。

这一走,便是两千余载,尚未断绝。

虽然这两千载中,变革一直存在,从帝王独断到涉及资本导向的君主立宪,再到和平演变顺利过渡到大夏共和国,这期间,从未有过改朝换代的大动乱,哪怕最后共和国确定成立,也是内阁和帝王商议,出了民意调查,统计了调查结果之后,仍旧在十月的第一天,当年大夏立国的日子,完成了和平演变。

大夏最后一任皇帝卸任,带着他的家族大隐于市,而在这两千载变革中,大夏国力,从未衰弱。

后世史学研究人员拿大夏和此前的王朝进行对比时,无一不感觉惊奇。

一个王朝绵延两千年,超越了秦始皇一统天下以来此前所有王朝加在一起的时间,而究其原因,众说纷纭。

不过这其中,支持率最高的说法,是因为开国女帝所建立的这个国家的成分。

她座下子民,不只有短命的人类,还有妖族。

妖族寿命极长,时至两千年之后,这大夏朝堂之中仍有不少从大夏开国时期就陪伴在女帝身旁的妖族,那些人对这国家的热爱、对女帝意愿的理解,无人能及。

最初时候还曾有人担心,这样的国度,最后会不会成为妖国,会不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人族与妖族的大战。

然而,两千年过去了,时间给出了答案。

这些妖族仍旧爱护着这个国家,爱着这神州大地上的人类。

他们共生、他们共存。他们甚至相爱,甚至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无数血统混杂的后代。

许多妖族在爱人离世之后,自愿帮扶爱人所在的家族,也有许多妖族痴痴的寻找着爱人的转世,以求再续前缘。

而女帝在登基后数年便嫁给了当时逍遥谷中一个有名的妖族,是一条金色的羽蛇,生下的孩子有着金色的竖瞳和澎湃的妖力,这个名为焰的女孩儿在妖王金蛇郎君的教导下成长,后来成长为第二代女帝。

青帝是在焰帝二十岁的时候禅位的,此后便和爱人远离朝堂不知所踪,有传言说女帝一直未曾死亡,一直不曾离开大夏,一直守护着这片土地。

也传说有人见到一条金色的羽蛇渡劫生角,蜕为应龙,背上乘着一位女将军,呼啸而去直入九霄。

而他们的传说里,其实有许多是真的。

金蛇郎君夏雪宜只待到焰帝继位,便功成身退,将此界天纲交给了温仪,离开了此界。

而之所以是交给温仪,是因为——

羽蛇渡劫封神,拥有无尽寿命,青帝因为受龙气感染又有救万民于危难挽大厦于将倾的功绩成圣,而温仪……

温仪她想看着自己孩子们打下的这个天下,也想,等着雪宜回来。

夏雪宜会回来,在未来的某一天。

这是展昭一日心有所感,占卜得出的结论,而这未来谁也不知道会多长,若是人类一生,很可能会等不到。

强行点化毕竟有违天道,凡事要讲求机缘,而展昭身上最大的机缘、也是与这个世界气机相连、与这大夏王朝血脉勾缠的机缘,就是这天纲。

展昭将天纲渡给了温仪,一起渡过去的,还有大夏气数。

是以只要大夏一日不灭、天纲一日不自行转移,温仪就能留在这里,不死不灭,等着夏雪宜归来。

而这大夏王朝两千年间并不是没有遇到过危机,但是每次危机到来,以温青青为首的一群人总会拼尽全力保着这大夏太平子民安康,这不仅仅是为了这天下百姓,也有私心。

温青青虽然叫了展昭那么多年的父亲,也是实实在在的把展昭当成父亲对待,然而她终究,还是想见见自己的生父,还是想完成母亲的愿望,想让父亲母亲有机会重见,有机会,能太平安康的过上几年日子。

到时候,她可以骄傲的告诉她这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她是他的女儿,她开辟了这个王朝,她保了这天下百姓这许久的太平安康,而这国家的国号,是他的姓。

人们提到这王朝,先会提到大夏,然后才是温家,才是她温青青。

这是她给父亲的,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礼物。

这是温家,欠他夏雪宜的。

展昭并不知道温仪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场景下和夏雪宜相遇,这个相遇只是此界天道给他的回报,感谢他及时决断,拯救了这个因为受到男主抛弃而会加速毁灭的世界。

展昭离开的时候,他所知道的只是焰丫头会管理好这个国家,并将这个已经彻底从战乱的伤痛中恢复过来的国家发展下去,再将它安稳的交给下一位继任者。

而再之后的,他却无法预测了。毕竟焰丫头是他带大,他知道这个丫头的能力品性,也能对这丫头选的继承人有点儿信心,但是再之后的,没人能说得准。

你看历史上的王朝那么多,能连续统治五百年的都凤毛麟角,秦二世而亡的事儿是不可能了,但是三世四世,谁说的准呢?

这个世界上他能做的努力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交给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自己了。至于他展昭,在这个世界已经待得够久,该去别的世界找找他久违的硕鼠了。

也不知道夏雪宜归来时,看着这个和他死前完全不一样、冠着他的姓氏的王朝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或许会哭上一场也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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