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年。国容何赫然。隐隐五凤楼。峨峨横三川。
王侯象星月。宾客如云烟。斗鸡金宫里。蹴鞠瑶台边。
举动摇白日。指挥回青天。当涂何翕忽。失路长弃捐。
独有扬执戟。闭关草太玄。
——李白《古风其四十六》
太白一路狂奔到月宫,嫦娥上来,还没等见礼就被太白一个闪身越过。
太白抓了瑶姬手腕就往外跑,瑶姬很是疑惑,却还是跟着走了——星帝断不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只是自己出来之后尚处恢复期,又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忙?
却不想,居然一路被拉到真君神殿。
瑶姬心里头一紧——真君神殿,那可不就是自家儿子住的地方么?自家孩子莫不是又受了伤?!
瑶姬脚下加力,跟着太白直冲了进去。
进了当年杨戬住的屋子,瑶姬看着床上躺着的孩子,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杨戬当初,是将整个杨府升上天来做了真君神殿的,可是身为本殿主人却说死不肯住主屋,而是三千年如一日地住在第二间厢房——那正是当年杨府中,幼小的杨戬的卧室。
这个孩子,多少年了,还是这般固执,固执的……让人心疼。
杨戬那时其实是知道这家里除了自己和三妹,其他人都已经不在也都不会再回来的事实的——自家爹和哥哥死在眼前,自家娘化成的石头还在爹娘原本住着的卧室床上摆着,三妹又被他气走,这屋子,原本就只能仅仅剩下他一个人了的。
但是,杨戬却执着地欺骗着自己,给自己留一个永远都没可能成为现实的冀望……
瑶姬一手拉着自家儿子的手,另一手取了帕子,去拭杨戬额上的汗珠。
太白在一边静静看着,不期然,听见了瑶姬的歌声,很低,很柔,很温暖慈祥。
“远处有座山,山上有棵树,树下有间茅草屋,茅草屋……
“天边有朵云,慢慢散成雾,地上的风啊,风啊在追逐……
“远处有座山,山上有棵树,一家人在屋里住,屋里住……
“非常……非常……非常……的幸福……”
杨戬忽然间挣扎起来,死死握着瑶姬的手不松开。
挣扎中,还能听见那凌乱的呼喊和啜泣——
“娘……我害了你,还对不起妹妹……娘……我想你……好想去找你……”
太白一震——原来,杨戬从未放弃过死意!他还活着,怕不过是为了布那局护好展昭!
那之后呢?杨戬若是今日未见到瑶姬,是不是在那之后就会从这三界消失?
太白心里的恐惧不可抑制地翻涌出来——杨戬,本君不许你死听到没有?本君还要和你一起活下去,一起过真正幸福的日子,我绝对不允许你这混蛋临阵脱逃!
杨戬的挣扎忽然间激烈,直至一个挺身坐了起来,眼睛也一下子睁开。
杨戬望着眼前的女仙,忽然有点不敢相信。
“娘……你肯来我梦里,是肯原谅我了么……”
瑶姬闻言,泪水决堤,倏然将杨戬紧紧抱进怀里,“我的儿……娘从没怪过你,这些年,你受苦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杨戬被抱得有些疼,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个梦,然而,多年前自己曾经亲眼看见母亲在眼前晒化成石,而眼前这一个……杨戬可以保证,自己绝对不会错认自家娘亲,那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出杨戬的疑惑,瑶姬将人在床上放倒,让他躺好,“戬儿,哥哥他从来都不是坏人,他一直都在帮着我和你,反而是我们错了,总是在逼他……不过已经结束了。”
杨戬何其聪明,听了这话,只略一思索,便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
“娘……这些年,是不是我……错怪了他们?”杨戬拼尽全力还是叫不出那声‘舅舅’,毕竟这三千年的过往太过真实也太过疼痛刻骨。
瑶姬轻轻地点了点头,给杨戬掖好被角,“先不说这个……你这回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杨戬忽然知道展昭受伤被自己抓包是什么感觉了。
“不说?”瑶姬轻声笑着,那曾经的三界第一女战神的压迫感就这么扑面而来,“我听说你那个叫哮天犬的朋友似乎一直在你身边,而且很好套话啊~”瑶姬说着就要起身。
杨戬苦了一张脸,往被子里缩去,“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这才乖。”瑶姬满意地揉揉杨戬头发,“说吧。”
杨戬皱了眉,乖乖地开始述说自己这一回的受伤经历……
展昭看着怀里抱着自家妹妹一路回了猫窝里,白玉堂看着这崽子,伸爪子过来掐掐那水水的脸蛋子。
那小孩子也不怕生,一手勾着自家哥哥的脖子,另一只手伸出去回掐白玉堂……
白玉堂被掐了脸蛋子,三秒多才反应过劲儿来,“猫儿,这孩子哪来的,胆子不小哇!”——敢掐我的人已经很少了!
“我妹妹。”展昭将展凤仪放上床,就看见那崽子飘到白玉堂眼前,一大一小就在那互瞪……
展昭呆看了一会儿,将自家妹妹抱下来,“眼睛疼不疼?”
展凤仪点点头,伸出小爪子揉眼睛,“好酸……他不会眨眼睛的么?”
小声音奶声奶气带着点儿委屈和疑惑,白玉堂一点儿延迟反应都没有,当即笑成一团,“这孩子挺好玩儿啊~”
“我妹妹可不是拿来给你玩儿的。”展昭努力滴将自家妹妹试图往自己嘴唇子上拍的嘴唇子转换方向,“展凤仪!家里都教了你些什么啊这是!”
“谁叫哥哥这么漂亮!苏姐姐说,见着美男子不想着吃豆腐的不是合格的女孩子!”
“噗!”白玉堂漏气。
展昭无奈,“哪个教你的这种话?”——这种思想似乎现代才有吧?古代女孩子这么开放么?!
“苏姐姐……嗯,很神奇,昏过去又昏过来,就变得很神奇。”小小的孩子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展昭和白玉堂相视默然——得,估计有一个穿的直接变成那个‘苏姐姐’了……
展昭忽然一惊——王母要是有了现代思想……这天庭会被搅和成什么样子啊!
遥想一下天庭的未来,展昭深深的忧虑了……
公孙策抱着白芸瑞进猫窝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展凤仪终于偷吻展昭脸颊成功,笑得好似偷着了鱼干儿的猫;白玉堂望着某小小猫,暗地咬牙;展昭两眼放空,不知又在神游什么。
看着这诡异场景,公孙策很诧异。
“小昭?”
“公孙先生。”展昭本能地见礼,小五儿被展昭弯腰的动作惊了一下,嫌挤,就从展昭怀里飘了出来悬在那里。
公孙先生白日里见了悬浮幽灵居然面不改色,“小昭,这可就是当初初遇王朝马汉回京之时,令堂所要的东西的最终服用者?”
展昭点头,“这是舍妹,展凤仪。”
那展凤仪身为王母,对巨门星君自是不会存在什么怕生之类的感觉,本能地就有些亲近。
展凤仪飘过去,看着公孙策,笑眯了眼睛,瓦可爱——
“伯伯抱~”
展昭捶地——小五儿你狠……这明明是你爷爷辈儿的!你这嘴哇!
白玉堂扭头——好嘛,要是自家芸瑞以后和这样孩子一起混,可能不吃亏吗?!
公孙策很淡定地将白芸瑞丢进白玉堂怀里,捞住飘得开心的展凤仪,一大一小就在那低声聊着什么,似乎很开心。
展昭看着自家妹妹——得,原本还担心她会在这里住不惯,这回倒好,王母本身的强大社交能力看来果然不是传言!
展昭扭头看看被丢出来的白芸瑞,原以为这孩子会很抑郁,却不想白芸瑞努力滴冲自个儿伸手,眼睛还往自家妹妹那拼命地看……这是要报仇?要PK?
带着一肚子的问号,展昭将白芸瑞抱到了自家妹妹身边儿,却不想白芸瑞冲上去就是俩字——
“媳妇~”俩小爪子还抱着展凤仪的一只手不肯撒开。
展昭木然。
展凤仪却好似司空见惯一般淡定地瞥了白芸瑞一眼,“就是你这个家伙霸占了我哥?”
这话说得有歧义哇,白玉堂当即就决定要增加自家儿子的适应性基础训练量了——哪能让这家伙总缠着自家猫儿啊!展昭是他白玉堂的!就是自己儿子来抢也是不行的!
展昭更多的是愧疚——自家妹妹哇,居然除了最初的那一个月就没怎么好好儿抱过了,也亏得小五儿记性好性子也好,不仅没忘了他也没恨上他每回见面咬他两口什么的,反而在几个哥哥里头最亲他……自己这对待家人的方式行为,实在是有点疏远的过分了……
却没想白芸瑞的反应更加令人惊讶!
只见白芸瑞委委屈屈地蹭蹭展凤仪,“这能怪我么?我爹不爱管我,就有昭爹爹好……”
虽然语法什么的很混乱,遣词造句也词不达意,但是这意思,大家都意会了。
展凤仪扭头,瞟了一眼白玉堂,点头,“他肯定不会是个你想要的好爹。”
展昭乐了,“理由?”斜眼睛瞟瞟极度抑郁的白玉堂,展昭心怀大畅。
展凤仪小脖子一扬,“谁家要爹不想要温柔点儿的?这个太凶,煞气太重,我哥多温柔~”
展昭扭头——我一大男人要什么温柔哇……温柔的那是娘才对吧?爹不都是严父么……
展凤仪没说的是:无论是破军,还是太白,看着,丫都不是个会带孩子的……
什么,你说长庚帝养过那么一堆崽子,龙啊山鬼啊啥都有还一个个活蹦乱跳的,你咋就能说人不会养孩子呢?
请大家注意!长庚帝那是养孩子吗?不是!
长庚帝那是玩儿孩子!玩够了,负责养的都是伏羲帝哇!
于是事实证明,灵魂上的一些能力,在很多时候,无论如何转世切片,都是通的啊……
当夜,包大人被急诏入宫,其后一直到第二日下朝方得回府。
五月二十日,辽国使臣正式从辽都出发,往宋东京汴梁——提亲。
提亲对象,乃是年方十五的永寿公主。
赵祯生的孩子不少,活下来的却真的不多。男丁三个,全部早夭;女娃十三个,活下来的却只有四个。
这位永寿公主在活下来的姐妹儿里排行第三,或许是因为这名号的关系,活的算是很顺利,一直以来没有大病大灾,只是性子实在是有些活泼得与这沉闷皇宫不搭调,也正是因为这份活泼单纯,赵祯很喜爱这个女儿,才至十五岁了都不舍得嫁出去——仁宗一朝,令男子十五而娶,女子十三而嫁,到了年龄还没结婚的,街道办事处就会前来做心理工作帮着配对儿啦,而且还要罚款的!据说罚款不会低于600钱,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够普通百姓活上半年的啦!
于是像这个年龄的大龄宅女宅男其时真的极端稀少。至于白玉堂展昭这样的大龄未婚青年……在北宋一朝很难找见了,真的——俩孩子在自己还不甚清楚的时候,家里就已经替他们在交每年的‘未婚罚款’了。
展昭多大了哇?再过俩月就要满十八了!白玉堂呢,虽然小了将近半年,也小不到哪儿去。
这样的大龄青年,又有颜又有钱,心地还好本事还高,搁在北宋,那就是各个待嫁小姑娘和早早守寡的寡妇们绿着眼睛都想找着的钻石王老五哇!
这公主的性格……自主性比较强。虽说天真活泼,但能在皇宫里活下来的,就不会有真正不知事儿的。这公主很久之前就很向往自由,时不时就会在展昭进宫值夜的时候跑来求展昭讲那些江湖故事,后来白老鼠常去皇宫喝酒赏星星陪着展昭值夜,这公主也就和俩人混熟了,对着展昭就跟对自己亲哥一样的,对着白玉堂——不知是两人气场不和还是怎样,这俩人一撞到一起就爱斗嘴,常常把展昭弄得一头两个大再想办法把俩人分开劝好。
辽国使臣即已出发,到汴京也不过就是十四五日的事情,这时间里,真不知道这丫头会有什么打算啊……
对了,这永寿公主,字‘荣烨’,单名,一个‘翎’字(这名字是掰的哇,为了贴合一下七五……反正史料是真没找着这孩子叫啥,就先这么地吧……孩子们谁有资料的话一定要说啊!我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