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开东园。含笑夸白日。偶蒙东风荣。生此艳阳质。

岂无佳人色。但恐花不实。宛转龙火飞。零落早相失。

讵知南山松。独立自萧瑟。

——李白《古风其四十七》

(本章‘独立自萧飋’一句是对邵剑波那孩子的评价,无关鼠猫;另此处与94版《公主逃婚》出入较大还请准备好接受精神打击:这里公主,她丫不逃婚=-=)

五月二十日夜,开封府众正研究着这翎公主可能会有什么应对的举动的时候,宫里就来消息了。

——皇上有旨,急宣展昭入宫。

展昭心说,来了。

整整衣服,哄好自家妹子让她跟着马汉回她在京里的店子,这才拎着巨阙进了宫里。

大家都做好了展昭被翎公主扣留在宫里好几天不放出来的准备了,却没想,展昭很快地回来了——距离进宫,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不过,回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

明面儿上,回来开封府的是俩人——展昭和赵翎。

而暗地里,二三十号皇家暗卫分散开来保护公主安全,也为了防止公主私自跑路。

白玉堂坐在屋里透过窗子远远看着院子里看着这并肩而回的一男一女,这心里边儿,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金童玉女。

展昭和赵翎站在一起,男的漂亮温柔,女的灵动可爱,那活脱脱就是一对儿金童玉女!

白老鼠这醋劲儿来得好没道理,更诡异的是展昭居然还察觉到了白玉堂的心情,在接收到那目光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劝了赵翎去客房休息,自己就回了窝钻进了被子。

“白老鼠,怎么,谁又惹你啦?”展昭熄了灯,见那白老鼠半天不睡,实在是受不住了。

身为习武之人,在这么灼灼的还含着各种类似于哀怨委屈愤怒等成分的目光中,怎么可能睡得着嘛!

“猫儿……”白玉堂拉长了声音,也不说别的,就是叫着展昭,一声一声,那叫一个婉转凄切哀怨委屈。

展昭抚额——果然病人的心智是和健康人不同的……这时候我们要呵护,绝对不可暴力破解……

展昭这般提醒着自己,如此再三,终于在白玉堂第一百二十次叫出声的时候缴械,“你别叫了……我说还不行吗?我们先说好,完了你得睡觉,你这身子还处在恢复期,什么是恢复期知不知道?那就是除了吃饭睡觉和发呆什么都不用管的时期!”

“……”白玉堂点头,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大的胜利手势。

“这回进宫,是因为公主向皇上提了个条件。”

“哦?那丫头真的肯嫁?”

“她……说那是她早就有心理准备的责任之一,若只是远嫁,比她曾做过的最坏打算已经好了很多,所以她不会逃,身为皇家人,收了天下人最精致的供奉,穿了最华美的衣裳吃着最精致的饭食,自小受着最好的照顾和教育。既是受了这些权利,就不可不履行义务,就该为自己的子民做些什么……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能上阵杀敌也不能运筹朝堂,若远嫁是她的责任和价值,那么她就不会逃避。”

“翎丫头……她居然看得这么透……”白玉堂有些失神——这丫头一向聪明也倔强,在这种事情上,居然……也毫不含糊么?

“但是,她说她不甘心,因为她还没有真正地看过她所要为之牺牲掉后半生的那个天下、那些子民,所以她有条件。”

“……在最后的这十几天,在宫外,仔仔细细地看看这个天下……爷说得可对?”

“是,她说,她要好好儿看看,好好儿记住……哪怕只是十几日,也足够用来支撑住那遥远孤独的后半生。”

“赵祯答应了?”

“皇上……答应了。”展昭仰了脸,“皇上原本也不舍得这个最宠的孩子,要不也不会十五了还未指婚……但是,既然是辽国指名,为了两国邦交,有些事,便不得不为……”

展昭转头,看着白玉堂,目光晦涩。

——当初,若不是为了这些所谓‘不可不为’,你是不是仍旧会是那飞扬跋扈的锦毛鼠,而不是现在不得不躺在这里养身子的病人?

“猫儿,别多想……你以为,若是爷自己不愿,又有谁拘得了我?”那眉目间狂傲神色不见丝毫褪减,恍惚间,展昭觉得自己好似又看见了那苗家集中一身风华的白衣少年。

展昭眨眨眼,那影子淡去,眼前的,是那和他相依并肩一载有余的人,未必时时刻刻耀眼,未必时时刻刻散发光芒,却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最了解自己所想。

这样的人……叫他如何能负?

但是……

时候未到啊。

展昭在心里叹息一声,转了个身,“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睡觉!”

“哎,猫儿,不对啊!翎丫头要看百姓天下,跟你出来算怎么回事儿?难不成……”

“大约,就是你那个‘难不成’。”

“什么?!”白耗子炸了毛,“这丫头……真的要你一步不离地守着,直到回宫?!”

展昭指正,“不对,准确来说,是一直到公主出嫁,我都在送嫁人员名单里……似乎要送到……”

“上京?!”

“没那么远……我就负责送到边境,剩下的就是庞统的活儿了,以他的能力和地位,绝对比我的震慑力大,公主也会更有地位更安全一些。”

白玉堂内伤,“猫儿……送到边境也是很远的啊……怎么觉得在开封你总是在跑外勤……”

“其实……”展昭很认真地思索着怎么说才好,“其实我一直觉得,‘展昭’这个人,虽说是‘借调’,但是本质上,就是开封府的外勤人员和探子。”

白玉堂看着一脸认真的猫,败下阵来。

赵翎二十一日早早就醒了,原本想去叫展昭起床陪她出去玩儿,却没想一跑进猫窝院子,透过开着的窗子就看见展昭正在给某只受伤的白老鼠喂药。

赵翎推了门就冲了进去,“白老鼠,昨儿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是不在,你这是……受伤了?”

白玉堂经这一问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猫儿,耶律那个家伙……”

展昭也是忽然间想到,耶律对着还算喜欢的白玉堂尚且下得如此狠手,若是对着赵翎,下手会不会更狠?白玉堂为习武之人,尚且死了一回,赵翎这嫁过去……

一鼠一猫忽然间就很是担忧。

赵翎可没漏了白玉堂那担忧的语气,但是俩人完了就在那眼神交流,也不理她……赵翎无奈地将话题扯回原路,“喂,白老鼠,我问你话呐~哪儿受的伤啊?”

“……”白玉堂想了想,该让这丫头有个防范,就照实说了。

却不想赵翎只是点了点头,“原来是真的啊,我还以为江湖传言都不可信呢~”

白玉堂内伤,“丫头,你……就听出来这个?”——你白大哥我是在给你提醒儿啊!

赵翎混不在意地摆摆手,“哎呀,怕什么~古来远嫁的公主,有几个善终的?安啦,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一鼠一猫看着赵翎这态度,听着她这样说话,对这孩子,有点儿心疼。

十五岁的孩子,搁在现代,那就是初中生的年纪,就是稍早上了学,也就是个高中。

这样大的孩子,对于自己的未来,却早就看得如此开……生在皇家,到底是种幸运,还是种悲哀?

“不过,白哥哥,这样你就不能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儿啦……真可惜。”赵翎这时候仍旧不忘挑着白玉堂斗嘴,“哥哥说了,只要我到时候赶得回来,宋境之内无论哪儿都可以去,我又不想一直窝在汴京……这地方一两日也就逛够了么。”

言下之意——白老鼠,展大哥我可是要拐带走的,你……这副样子估计哪儿都去不了,于是我们回见了您呐~

白玉堂抑郁地向展昭扔了一个求证的眼神儿,得到了展昭毫不含糊的一个点头。

白老鼠对自己受伤一事第一次这般后悔。

五月二十四,展昭在猫窝收拾行李,带着赵翎出京。

白玉堂在猫窝里,一手握着画影一手拎着行李,原本想翻窗而去,却见公孙先生端着碗黄连水,笑眯眯地坐在院子里。

白玉堂冷汗刷地一下就落下来了。

“公……公孙先生……”白玉堂笑得艰难,将画影和行李拼命地藏在身后,“您在啊……”

“白护卫这是要去哪儿啊……”公孙策悠然地抚了抚须,白玉堂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我这躺久了,今儿能下床,就想上院子里散散步……”

“散步哇……”公孙先生点点头,笑得眯了眼睛,“原来白护卫你散步,不仅是要带剑,还要带行李的……”

“……”白玉堂抓心挠肝地想找个借口,却在对上公孙策笑眯眯的眼睛之后丢盔卸甲败下阵来。

白玉堂望着公孙策微微侧开身儿之后,那桌子上出现的摆的满满当当的黄连水,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完了,公孙先生这是动了真格了啊……这堆药我就是只喝一碗就足够生不如死,这一堆都喝了还不得当场口吐白沫啊?我还没吃够我家猫儿豆腐,怎么可以就这么英年早逝啊!

公孙策满意地看见白玉堂眼中的恐惧,拣了一碗,就递上去,“白护卫,既然认了命,就请吧。”

白玉堂看着笑得灿烂的公孙先生,又看看那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仍旧散发着浓浓苦味的黄连水,抖着手,接过——猫儿,若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请一定提醒你家公孙先生,黄连过量,一样是会死人的……还是苦死的!

喝完一桌子的黄连水,白玉堂终于如公孙先生所愿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别说逃跑,白玉堂在挣扎着回了床上之后,已经连抬一下手指的力量都没有了。

不说喝了那么多水有多难受,就光是那令人死去活来坚决不愿意相信那是本星球产物的味道就已经够白玉堂受的了:尽管白玉堂是个喜欢把苦瓜当西瓜啃的家伙,对这苦味仍旧觉得——它绝对不是地球出产的味道!

白玉堂在床上那个难受哇,是想动也动不了,想睡也睡不着。

动……没有力气;睡……太苦了睡不着哇!

白玉堂这个悔啊——出去之前就应该先看一眼院子里的情况!真是失策啊!失策!

而此时的展昭和赵翎,已经出了汴梁城郊。

赵翎没有明确想去的地方,展昭也没有,俩迷茫的孩子,不得不求助于当地的悦来客栈。

经掌柜的指了一条明路,俩孩子打定主意,向西往郑州而去。

赵翎的时间并不多,因为来回,还得打个对折。

七天的时间,若想真正看这天下,估计是来不及,但是,若是尽可能多地看她的子民,那么,最好还是一路上多经过大镇为上。

向北,过了郑州,还有盛唐东都洛阳,那里的民风古朴,环境优美,底蕴浓厚,不失为皇家公主旅游的好去处,而且那里的人民生活的方式延续着唐朝的习惯,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体察民情了。

出了洛阳,向南而去,不远,就有龙门石窟,;再向北,就到南阳。

过了南阳,向西南而行,就会到达襄阳……那里,也就是展昭赵翎两人的最后一站。

时间,只够他们到这里,然后折返。

自襄阳返回开封,可以走另一条路。

向东,至信阳,自信阳往北,一路过驻马店、漯河、许昌,然后,回到郑州休整,向东返回开封。

而终点之所以定在襄阳,是因为赵翎。

赵翎自小就对这个马背上成长出来的铁血皇祖叔父很是敬仰,尽管他的理念太过血腥,与父皇的仁德治世理念堪称南辕北辙,但是,赵翎喜欢的,是这位皇祖叔父那种开朗大气,那种经历血雨腥风之后的内敛沉稳。

赵翎一直都记得,当初三岁的自己在宫中举着把剑乱跑遇见九皇祖叔父的时候,他抱着自己,笑得开怀。

“我大宋,若是连女儿都有此等意气,何愁不能杀尽蛮夷!小丫头,记着,为人,便有责任,有担当!”

赵翎永远都忘不了赵元忆那时的豪气,和她胸中激荡的莫名的血气。

为人,当为家,为国,为这天下,尽其责,担其任。

为人,须有担当……

所以,若嫁与辽帝是我的责任,那么我就不会推卸更不会逃脱。

只是,临走之前,请容我……再见您一次,拜谢您,当年一句的,教我之恩……

那一句,我赵翎,必将此生不忘。

请容我,最后,去您面前,全了这些年的敬仰,全了,这一句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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