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云全压数峰低。影凄迷,望中疑。非雾非烟,神女欲来时。若问生涯原是梦,除梦里,没人知。

——纳兰容若《江城子》

半个月后,当展昭终于将所有能够搜集到的资料整理出来时,这一切,全都指向了一个方向——西夏。

西夏,谅祚。

这个人是个在记忆中很模糊的人物,只知道在公元1048年,宁令哥这个被老爹夺去老婆当皇后的倒霉孩子一时悲愤出兵弑父,杀了其父李元昊,自立为帝,后被其弟‘谅祚’与大臣‘没藏讹庞’谋划杀掉,遂立谅祚为帝。

还有一种说法,说这宁令哥根本就是李谅祚的少数民族语言翻译,取的是“欢嘉”之意。

但是,若这两人是一人,那么,时间上就会有问题。一岁时刺杀先帝,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在展昭尚且并未投胎成这个展昭之前,在做宋史整理的时候,始终习惯于将这两人分立分析。

然而,展昭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的事情,却是的按照展昭曾经最不敢相信的方式发生了。

杀了景帝的是没藏讹庞,其后没藏讹庞与太后联手把持朝政,拥立在景帝死时不过一周岁的李谅祚登上了帝位。

在展昭记忆中的历史上,这个身为武烈皇帝李元昊儿子的家伙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有史料称之为‘谅祚,承帝位’,知道他在公元1056年太后被杀之后仍旧由没藏讹庞把持朝政受其压制,在其十二岁时才光明正大地杀了没藏讹庞及其女儿——也就是李谅祚本人的皇后——娶了新皇后梁氏,借此亲掌朝政。其他的资料统统欠奉,大多数的时间,这个人只是作为李元昊这位一代枭雄的继位者而存在。历史上对其能力野心行为的记载统统为零。

这让展昭甚是不解。

不管怎么说,他既然能够在其丈人弑父逼宫,而且成功的情况下忍辱多年暗中收拢权利,最终杀人夺回王权,这就说明他至少得到了相当一部分的军队和大多数朝臣的支持。在即位之前或许可以解释为运气,天意使他在其他人的权力争斗中顺利地登上那个国内最高的位置,又在天时地利之中夺回权力。但是,如今他方九岁,明面上虽未掌权,但是实际上已经将那些实权握在了手中多年,且借那明面上的人的手推行改制、加强军力。如此之人,绝对不可能是个简单的人,或许,会是个比李元昊更加棘手的对手也说不定。

距离好水川一战不足十四年余,这位新帝就已经在最迟三年前布好了局派了大量如小四子这样的间谍混入大宋朝、野,其野心智谋之大,令人惊讶。而其布置完全没有得到任何势力的注意,这才是最令人心惊的地方。

历史上对西夏的评价大多不可信——你不能指望羊群对他们眼中的狼会有什么好评价。

所谓的历史,终究是带有主观性的东西。既已居于历史中,便要自己亲身去听去触摸这些所谓的真实。

展昭一直是这样觉得的。

于展昭出生那年的三川口一战,他唯一的大伯死在了那尸横遍野的战场上。

展家每代须有一人为官,这是当年展家先祖与宋□□的约定。相应的,唐家每代须有一人入太医院供职,这亦是定例。

展家上代仅有父亲和大伯两个男丁,大伯怕父亲为官受苦,于弱冠之年留书出走,隐姓埋名入朝为官,官至二品将军,随韩琦等出兵西夏,终埋骨于斯。

展家每代兄弟之情都甚是亲厚,这位展家四少无缘谋面的大伯之仇,展家上下终是要报。

父亲的方式是商业渗透,计划已经实施多年,渐见成效。而展家三位兄长亦是各有各的打算。

至于展昭——“侠以武犯禁”。

至于犯的是哪的禁,全凭个人喜好,不是么?

之前利用展家的商务网确实找到了诸多资料,但终究不抵眼见为实。

待妹妹出生后,看来是少不得去一趟西夏了。

这一日晚饭后,展昭敲开了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的门。

“小昭啊,有事吗?”开门的是包大人。

“包大人,我找到了点儿东西,关于小四子……”

包大人闻言拽了展昭进屋,关上门,“阿策,来,开会!”

“包大人,这是我半个月来的收获。”展昭将展家传来的资料铺在桌子上,“这两份是我亲手截得信鸽,原件已经放飞,这是拓品。那两只鸽子已经到达原目的地,我派人跟踪,那两只鸽子与其他鸽子一同沿着我们的沿途飞至襄阳王府。”

包拯肃容,“小昭,你所托之人可是绝对可靠?”

“两只鸽子是在下亲手于沿途截获,其上有熏草香气,在下所托之人是依凭着青蚨子蛊一路追踪而去,决计不会出错。除此之外,包大人,恕晚辈之前隐瞒,在数月之前的傅家堡,襄阳王就已经在布置行动了。晚辈之所以会在此时将此事告知大人,就是希望大人提前有所准备,只要大人还活着一天,这天地间就有一分清明在。”

“但老夫不会置之不理。”包大人眼神坚毅。

“大人!现在唯一有力的证物在皇上手中,其他的决定性证据都被隐于暗处,我们无从得知其所在,若是大人于此打草惊蛇反而容易被毒蛇所咬啊!”

“小昭,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公孙先生敲我的头,“你放心,我们不是那么鲁莽的人。”

“公孙先生这样说我便放心了。”

“说起来,小昭,这一路你不是都与我们一起的么,这些东西你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展昭苦笑着揉揉眼睛,“公孙先生,不瞒您说,我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在晚上睡觉了,再有三日我们便可入开封城,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睡一觉。”

“小昭啊,真是辛苦你了。”公孙先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银针,“我帮你放松一下吧。”

展昭瞪大了眼睛直接后退半步。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恨透扎针这种事情了,所以向来都只有他展昭扎别人的份,绝对不允许别人扎他,除了他家法海师父,这展家少爷谁的针都不受的!

展昭完全不晓得,他这副样子,在两位长者面前活脱脱一只炸毛的小猫——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全身的毛乍乍着,两只小爪子缩在胸前,整体效果如同在头上加上了具象化的猫耳——这副样子极大地取悦了两位长者,“算了,小昭,不逗你了。你自去睡吧,这里还有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他们可以帮你替班的。”

“离开封城就剩下三天,于此半途而废实不划算,两位不必担心我,我每天都有打坐的。”展昭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起来,“两位既已看过,我便于此将这些东西处理掉了。”说着将桌上的资料凑上烛火,细细烧成灰烬。

“小昭,辛苦你了,我去给你熬点养身的药吧。”公孙先生说着就要推门,让展昭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公孙先生请休息吧,昭儿无事,先退下了。”说完话,展昭嗖地一声就逃出了门去。

三日后,开封城,包拯府门口。

“包大人、公孙先生、四位大哥,我娘催我回家,在下就此拜别,后会有期!”展昭放飞手中的信鸽,抱拳施礼,纵身离开。

——包大人,对不起,我不是不想多陪您两天,实在是母命难违。留得青山在才好有缘再见,我们后会有期,望您珍重!

包拯六人看着那留了一句语焉不详的话几个起落之间就消失了踪迹的孩子,只觉得寒风吹过。

轻风吹过,一张纸条伴着两根鸽毛缓缓旋落于地。

公孙好奇拾起,视之,呆住。

包拯好奇,凑过去,亦愣。

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大惑,公孙策笑容诡异,缓缓诵读——

“我亲爱的昭儿:

你娘我在这儿拼死拼活的给你生妹妹,你竟敢给我有家不回,十八那天你再不着家,你就别想再进这个家门了!还有,你那两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师傅可说了,你妹妹降生需要些东西,总共十样,他们说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给你点儿提示,里面有金线青莲和芙蓉雪。这十样东西你要是回家是少了一样就不要回来了!

母怒字。”

“金线青莲和芙蓉雪,那是什么东西?”张龙默。

“金线青莲据传乃是瑶池所产之物。芙蓉雪出自昆仑顶,这两样东西早已在人间绝迹多年,已成医界传说。”公孙策抚须,“我更好奇的是何等的人物出生才需用得如此物件,且尚不止这两样,而是十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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