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承谨手中捏着纸扇，笑道：“你兄长是何人？”
少年神色得意，“程家三郎，程衍知。”
程衍知的父亲乃是前科的状元，初入官场便得了如今的谢阁老的赏识，一路顺风顺水，如今官至工部侍郎，算是难得的春风得意。至于程衍知本人，更算得上是京都的第一才子。
七岁作出的诗便在京都广为流传，自幼便有神童之称。
九岁便考过了院试，此后在京都的乡试中又取了第一名。因为相貌出众，进退得宜，又因为谢阁老的举荐与家中姑姑入了宫，成了人人艳羡的太子伴读。
京都的贵公子们，任是谁听到程衍知的名字，都要恭恭敬敬的。
所以，仗着程衍知的名字，少年在京都也是此处受人追捧，不敢有半点造次。
崔承谨点了点头，随口道：“知道了。”
说完，转身迈着闲散的步子走了。
少年看着崔承谨远去的背影，心里越来越堵。
什么叫“知道了”？
别人知道他是程衍知的弟弟，必定是十分震惊的，震惊完，必定会滔滔不绝地表达对兄长的赞叹之情。接着，就会对他也客客气气。
他兄长可是太子的伴读，往后太子继位，自家兄长就是太子的心腹！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太子本人已经和黛玉走远了。
顺便，崔承谨给黛玉科普了一下程衍知的名号。
黛玉沉吟了片刻，道：“谢阁老家的三公子，看起来倒是……”
崔承谨轻咳一声，“他是谢家嫡长子，且，谢家并不是寻常书香门第。算是个世代在京都的世家，所以，他在京都确实是横着走没错的。”
黛玉略有耳闻，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她是觉得，谢三在得知她是林岱之后，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可是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好说出来。
两人各自分别，黛玉回了贾府里的院子，便听闻陈修齐这明日便可开始教学了。
黛玉连忙将自己带来的书温习了一遍，一直学到深夜，这才回去。第二日天不亮，她按时起来了，做完早课之后便特地拿了几块上好的徽墨，带去送给陈修齐。
这很适合陈修齐拿去送礼。
陈修齐得了黛玉的徽墨，喜不自胜，对这个聪颖的学生更加有好感了。
加上总算不用花费精力去教林家那些顽童，更是一心一意，半点不浪费时间地指点起黛玉来。
林如海官职也被提了上来，如今担任礼部侍郎。从前盐都转运使一职是从三品，如今是正三品，且在天子脚下做事，又兼被冤枉深得天子宠信，算是因祸得福，官运反而更加亨通。
至于盐都转运使一职涉及钱财利害过多，如今贾家在朝中并无实权，无法帮着调节种种关系，林家早就在朝中无人，确实不适合这样复杂的职务。
黛玉也算是放心了，不再担心有人要暗害林如海。
这回读书的地方照旧是外头，黛玉每日静心读书，倒是和荣国府里的种种浮华不相干。
只是到了年底，贾家元春姐姐选了凤藻宫的贵妃，一时之间，整个贾家都热闹了起来。贾敏和林如海自然少不得去多走动，为贾赦贾政二人谋划。
黛玉看完了整本《金陵十二钗》，虽然算不得将处处都看明白了，到底心里还是有些计较的。
她去找了林如海。
“父亲，我听闻舅舅正在建造省亲别墅。”黛玉直接道。
林如海如今官至礼部侍郎，也算是煊赫，只是在京都买的宅子还在装修，还需几日再过去。加之贾政挽留，说留在一起过了年再乔迁，于是林家便尚且留在此处。
“你既然说起这事，必然是有想法了。”林如海笑道，“快说说。”
黛玉便直接道：“两个舅舅都是闲职，无甚可依仗的。这样的富贵，最是危险。一旦张扬，不但惹得君王忌惮，更是容易惹人嫉妒，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的事来。”
林如海经历了一场栽赃，更是深有体会，“只是你外祖母，舅舅舅妈，都极其思念贵妃娘娘……”
“祖母与舅母都有诰命，递牌子进宫并不算很难。”黛玉想了想上辈子所见的种种，叹了口气，“外祖母家中这般的气派，靠着田产铺子与爵位得的进益，怎么也是不够的。如今想要修建省亲别墅……怕是要想些偏方。”
譬如上辈子，他们绝对是用了她从林家带来的那笔钱的。
虽说，这笔钱里也有一部分是贾敏的嫁妆，他们也给她留了一副嫁妆钱。
但是这辈子，没有林家的钱支转，他们又会用什么法子来换钱？
林如海起先还没想到这一点，听黛玉一说，神色便严肃起来，“此事，我会与你舅舅说。”
黛玉点点头，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父亲的例子就在眼前，希望外祖母一家不要因此生事。”
“难为你不仅替我谋算，便是你外祖母家，都这样仔细地替他们打算。”林如海揉了揉小女儿的脑袋，心里却有些惆怅，越是聪明的人便越是能看到一件事本质。
可这世上许多事的本质，都会让人失望。
年底来了，陈修齐也要放假四处去和友人玩了。
他一生无妻无子，此时在京都四处和各路友人抵足而眠，直令各家友人的夫人羡慕嫉妒。
怎么关系能好成这样呢！
天天写诗你想我我想你，动不动一起烹茶一起下棋，闲着没事了还要一起去山中看雪。
黛玉仍旧忙着读书。
除夕是和贾家众人一起过的，只是她如今是男子身份，倒是不必混迹内帷。从前的诸位姐姐妹妹顶多见个照面，她每次拜完年，多半是不留下吃饭的，总归过得还算清简。
过了年，黛玉比之从前就更加努力了。
八月份要回姑苏考院试，路上又得耽误上几个月，实在费时间。
好在陈修齐对历年的考试题目颇有所得，将重点要考的都整理出来了，至于如何作答，更是十分有心得。
如此一直学到四月月底，黛玉起身前往姑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