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轻装简从,倒是还算顺利。
到六月时,到了苏州府。
黛玉换上贾敏亲自挑选布料做的松竹白罗做的道袍,长发束成小髻,腰间墨绿丝绦,挂着羊脂白玉佩和淡青荷包。
姑苏多水,道旁长着青青杨柳。
少年握着一把折扇走过,春风吹动千万丝绦,直衬得人面如玉,隽雅风流。
黛玉本来是不想在外面的瞎逛浪费时间的,但是听闻书坊新印了一批不错的卷子,就去买了一套。
不过有个事情就是,之前的学堂并未解散。院子林如海盘下来了,给众人用,不过夫子的束脩是由各家出了。由于现如今的夫子是陈修齐介绍的,与陈修齐关系颇好。
于是陈修齐修书给这位沈夫子,叫沈夫子替他指点一阵子黛玉的功课,又是将黛玉很是夸了一回。
在黛玉这边更是交代了,这位夫子虽然未曾中举,却是因为奔丧才错过了上次的乡试,很有水平,叫她务必不耻下问。
……总之就是,她还是得和之前的同窗一起读书。
第二日。
黛玉推开门时,闹哄哄的学堂安静了一瞬。
大家也没想到她又回来了。
林宣和林晨高兴地嗷了一声,胳膊一撑桌子翻身跳出来,几步走过来将手搭上黛玉肩膀,喜不自胜道:“阿岱你回来竟然不告诉我们!”
黛玉也笑道:“回来得匆忙。”
“考了试再走?”林晨道。
黛玉点头,“为院试回来的。”
林宣拊掌,“请你吃天香楼啊!”
看着难得大方一回的小伙伴,黛玉感动道:“要点清蒸鲥鱼。”
林宣:“……我收回刚刚那句话,并且藏起我的钱袋。”
林晨大笑。
黛玉之前的桌子还在,沈夫子和黛玉攀谈了几句,就开始上课了。
上午黛玉照旧写卷子,下午众人背书,黛玉便单独听沈夫子给她讲卷子,晚上与林晨林宣去了天香楼,散会时林宣捂着自己的钱袋骂骂咧咧回家了。
第二日到学堂时,黛玉正巧碰到林增。
林增不快地看了她一眼,走路时“不经意”一撞黛玉,黛玉手中的书掉了一地。
还挑衅地看了黛玉一眼。
黛玉神色冷淡,瞧向他,“道歉。”
林增像是没听到似的,转身就要走,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
林增心中不屑一顾,林岱那个小白脸还能按住他,他作势抬脚……肩上半身被按得稳稳当当,脚抬也不是,不抬也已经有动作了。
就有点尴尬。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一众小弟还在里边看着,林增面上不显,只瞪向黛玉。
这一瞪,就发现对方身后站着好几个膀大腰圆的小厮,其中一个伸手按在了他肩膀上。对方的小厮就比他高好几个头,这样气势十足地站在林岱身后,林增觉得自己半点场子都找不回了。
就算他个头在孩子堆里算是大的,此时仍然像是个能被捏圆搓扁的小可怜。
完了,气势上就输了。
但是溜是不可能溜的,只能虚张声势这样子。
林增叉腰,仰起脸,“怎么了!你叫我道歉我就道歉?!”
黛玉脸上的神色很淡,带着点漫不经心,缓缓道:“你若不道歉,我便将此事告诉夫子。”
这简直就是直接踩中了林增的尾巴,“你要告便告!”
“哦?”黛玉唇边弯起一点笑,“可是我还非要让你直接道歉。”
两个小厮一人一边按住林增的肩膀,手上用力。成年人的力气和孩子比起来到底大,骨头被硌住是有些疼的,林增被这样按着,疼虽然不算很疼。
主要是当着小弟的面这样被人按着,丢人啊!
“道歉便道歉!你少威胁我!!”林增梗着脖子,强装作不丢脸道。
黛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屋内的众人也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人会想到,在他们面前狂的不得了的林增,在林岱背后的小厮面前,就像是个不自量力的小猴。
林增真的会道歉吗?
他可从来都是可以随便欺负别人的。
众人正好奇着,就看见林增涨红了脸,嗫嚅道:“对不起。”
黛玉神色从容,只道:“林增,你是不是觉得我仗势欺人?”
林增没说话。
黛玉轻轻一笑,“你是没见过真的仗势欺人。我若是想要欺负你,我只消和夫子父亲说一句,你连这个学堂都进不来,更不可能在我面前蹦跶。”
“那你去说好了。”林增道歉,已经算是到了底线。
如果林岱坚持要告诉夫子和林大人,他也大不了被家里打一顿。
“这么多年我都没告诉,不急于这一时。”黛玉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我说过,我会考个好名次。至于你,这么几年的光阴,你怕是只学会了愤世妒俗。”
林增握拳,死死盯着黛玉的背影。
她每日都在忙着做卷子和复习,林增没有再来骚扰她,时间一晃就到了八月。
要参加院试了。
黛玉考完,才知道有茶楼有赌注,赌几家小有名气的书生能考上。
押注被押得最多的是林栖。
至于她,没有人下注。
“我下林岱,五十两。”黛玉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名字。
旁边有人道:“小公子,再下点林栖的啊,万一这个赔了,林栖稳赚啊!”
黛玉好奇道:“我听说靠举人会有人下注,第一次听说秀才也有人下注。”主要是考秀才算是比较基础的,考上也不算非常难。
所以考上的多,没什么可好奇的。
“你是不知道,去年冬有巡抚大人路过苏州,正好遇见了林栖卖字的摊子,说此子前途不可限量!那可是巡抚大人,林栖才十三岁的小童,可不是替我们苏州长脸了么!”说话的人很激动。
其余文人跟着激动,“小小年纪,之前跟着沈先生来参加诗会,我们在座的,竟然没有一个能做出十三岁稚童那般好的诗句来。”
“实在是奇才,日后我等,就能跟着林栖留名青史,岂不美哉。”
黛玉和林栖同窗许久,确实知道他在坊间很有名气。
毕竟,五岁的时候就靠着旁听学会了不少字,此后更是四处借书抄了读。直到林如海办了个学堂,将他也带了进去,才算正经读书。可即便如此,他从一开始就表现得非常聪明。
比多读了一遍四书的黛玉,表现得还要熟稔几分。
这可能就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