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洪七公说的,在雪地里扒拉出一根枯木棍子。

洪七公扯了扯嗓子,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让我感觉他可能教着教着随时会后悔跑路。

“这打狗棒法乃我丐帮镇帮绝学,共有三十六路一十二招八字口诀,打狗棒法名字虽然简陋,但胜在变化精微,招数奇妙。”

“嗯嗯。”我认真听着。

“打狗棒法共有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诀,相伴生的招式有棒打狗头、反截狗臀、獒口夺丈、拨狗朝天等,其中最精妙的,要数那最后一招天下无狗。你年纪轻,内功尚浅,我便教你打狗棒法中的棒打双犬,教你以后即使落到寡不敌众的场面,也能应对自如。”

随后洪七公也捡起一根枯柴,在茫茫雪地里比划起了招式。

身形辗转,手中棍棒时挑时拨,时劈时砍,脚下覆盖的雪花被踢踏飞溅。洪七公的面前仿佛站立着两个看不见的对手,而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直击敌方四肢柔软处,无一偏差。

打狗棒法之所以要用棍棒作为武器,在于其身法棍法实在太灵活精妙了,使用刀剑这类较重的冷兵器,反而不能发挥它的潜力。

我正要赞叹这招式的精妙,远远看见欧阳锋施展轻功飞了过来。

还没等我开口,便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儿子!你要学仇家的武功吗!?你难道不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吗?他是被——”

洪七公听见欧阳锋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笑话!老疯子!你儿子可是求着要跟我学功夫,你管得着吗?”

“不可能!臭乞丐,我与郭靖黄蓉仇深似海,我儿子又怎么会求他们的师父!”

洪七公倒被这话给逗笑了。“你倒是问问你的好儿子,是不是这回事?”

虽然不知道欧阳锋怎么突然说话有板有眼了,但瞧他俩快冒火了,我赶紧缓和氛围:

“义父,是我要跟七公学功夫的,您别生气了。”

欧阳锋的脸顿时臭了,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捏得我生疼。口中厉声道:

“我不准你跟他学!要教也是我教!”

洪七公天生也是个要强性子,立马怼起来:

“跟你学?自己三天两头发疯,再把杨过一起教得走火入魔!”

欧阳锋内力猛然外放将我震开,红着眼怒呵,声音激荡整片雪地:

“我是天下第一!”

“呵!什么时候连个疯子也能当天下第一了!”

“你找死!”

“小心!”

话音刚落,欧阳锋已经向洪七公一掌拍去,洪七公也运足内力接下这一掌。而后两人在雪地里打了起来,不可开交。

我几次上去拦架,都被他们的内力给打了回来。

眼睁睁看着两人从东边打到西边,从南边打到北边。太阳升起又落下,两人仿佛不知疲倦。

“要怎么样你们才能不打!”我心急如焚,冥冥中感觉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两人齐声回道:“要他承认我是天下第一!”

“你放屁!我才是!”

“我才是!”

“义父!七公!”

......

山顶上的雪又下了起来,越下越大。

我跪在两个老人面前,彼时他们以内力对抗,僵持不下,肩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花,下半身也已经被雪埋没。

他们已经打了几天几夜。

几次被他们的内力误伤,我不敢再伸手。

但随着太阳下山,这里的温度骤降。

我哈气暖手,白色的雾气四散。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看到欧阳锋与洪七公呼吸冒出的白气。

“义父......”

我试探着用手碰了一下他的肩臂。

“啊!”

瞬间浑身像被电流击中,我感觉全身经脉被拉扯着往一个地方走,随后一股推力袭来,将我身体里的内力搅得天翻地覆。我想把手抽回来,却像粘住他的手臂似的。

“义......父......”

想叫他停手,我浑身好难受,快要爆炸了。可是他只是听到我的声音睁开了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后闭上。

身体里的内力更加拥挤。

鼻子有血腥味流出......

“老疯子!你这样会杀了他!”

肩膀上又传来一股力。两股内力在我的身体里相互抗衡,宛如他俩正在对抗的另一只手。

洪七公撤了一只手给我传功,方才舒服一点想逃开,不料欧阳锋也撤了一只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

水深火热......我觉得自己要疯了!身体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全身像被一把刀切割成好几个部分,支离破碎。

环境的寒冷已经算不了什么了,我只能咬紧牙关,让自己保持灵台清明。

这一扛,就是大半个时辰。

......

“儿子,未来的路,你自己走吧。没人能再害你。”

许久,欧阳锋呕出一口血,在雪地里开出一朵红花。

洪七公的嘴角也渗着血,惨笑道:

“臭小子,老叫花子的这身功力都在你身上了,我只希望你,未来无论遇到什么,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根本没有力气回答,我真的好痛。

又听欧阳锋和洪七公说:“斗了这么多年,我都累了,看在你帮我儿子的分上,这次就放你一马。”

洪七公哈哈大笑:

“怕你不成,阴曹地府再来打过!”

“好!哈哈哈哈哈!”

“七公......义父......”

我已经被内力折磨地生不如死,但是心中萌生一股非常不好的念头。

一种,我越是想留住,就越是留不住的感觉。

两人回头看了我一眼,仿佛明了死志,皆已无牵无挂。

而后相视一笑,一人一掌将我打飞出去。

我摔在厚厚的雪地里,咳出一大口血,而后不省人事。

......

等我醒的时候,自己已经被雪完全盖住。

浑身轻飘飘的,通畅如泰。

站起身往两人的方向看,看不到人,只有两个小雪堆。

我心急如焚往两人的方向跑去,手在地上使劲挖着,刨着。

直到手指麻木,才将两人的上半身刨出来。

身体早已僵硬。

“七公!义父!”

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寒风如刃,刮得脸蛋子生疼,我哭累了,便坐在他们身边愁着脸发呆,回忆相遇种种。

而后等雪停了,我也回神了。将他们的身体挖出来,在华山顶上找到个淋不着雪的地方埋好,立了两块碑。各自重重嗑了三个头。

从地上抓了一把硬雪擦脸,好让自己清醒。

“七公、义父,想来我们三人喝酒畅饮不过数日的事情,如今却天各一方。只叹世事无常。两位前辈,杨过感激你们的照顾。七公,你放心,我会记得你的教诲,我也知道你的担心。郭靖黄蓉对我有恩,况且我也并非当初的杨过,养育之恩必当谨记。我会好好用你们教我的功夫,行侠仗义。”

又各自嗑了三个头。

“你们安息吧。”

突然记起从雪地里挖出来时,两人的脸上都浮着笑意,想来最后一刻是快乐的。便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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