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摇头晃脑在岸边整理羽毛，假装听不见我说话。

于是我悄悄低下身子，用手舀起一捧水，猝不及防就朝它泼了过去。

“啾！”

“哈哈哈哈哈哈！”

它扑腾着翅膀也跳进池子，一个劲儿地扑打水花。顿时浇我浑身湿透。

我也不服输和它继续对战。

它翅膀扑腾累了，又用嘴巴来啄我，几下就戳的我浑身疼。这劲儿还了得。

“雕兄，打住！打住！不玩儿了！”

再给继续啄下去根本遭不住，我想要制止它，但是神雕此刻就像是个玩儿嗨的小孩儿，根本听不进去我说什么。

一时间翅膀、尖喙、利爪三管齐下，将我直逼到瀑布下。

水汽氤氲，溅起的水花更是打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挣扎中拔出腰带别的蝴蝶软剑，往前横向砍去。

蝉刃破开水汽，冲向神雕的羽毛，它似有察觉，眼神凌冽，后跳躲了过去。

等我从水雾中走出，神雕又复向我扑来。

“雕兄！我不玩了！”

连忙举起蝴蝶软剑又对上，几招下来，我才发现它好像已经回过神了，当下是在指点我的剑法。

心领神会，便认真与它对招。

蝴蝶软剑胜在“软”一字，神雕长年累月跟在独孤求败身边，身法也隐剑法，加上力大无比，若用蝴蝶软剑硬抗，显然不太现实。

但是苦于没有门道。连连数招，皆落下风。

有了。

以柔克刚不现实，那倘若我换成以进为退呢。

软剑本就不适合硬碰硬的场合，因为这根本不在它的长处。它的长处，应该在速度和灵巧度上。

若是使得好，便可先发制敌。

于是我半途改换战术，利用天罗地网式的步法躲过神雕的攻击，再朝它羽毛速度刺去一剑。

果然，神雕受惊回招用爪子抓我的剑。我又移形换影般撤到它身体另一边，再发起第二刺。

形势渐渐往对我有利的方向发展。

可我还是低估它了，神雕摸清我的套路后，又将我死死钳制住。

于是我又想了一个办法。干脆让自己打得没有套路，它就猜不到我接下来会用什么招式。

果不其然。可惜最后比局快要扳平时，我还是输了。

对招期间，随着时间推移面前的神雕好像变成了一个人，动作、身法、招式恍若一位身穿黑衣大袄的剑道高人，一招一式行云流水，仿佛手中拿着一把无形的剑。

无形却胜有形。

我一时看得走神，被神雕宽厚的翅膀打中，输了对局。

它知道自己赢了比赛，高兴地蹦蹦跳跳。

这种情绪也感染了我，激起了我的胜负欲。有那么一刻觉得这样过日子真是太舒泰了，于是也不服输地大笑道：

“雕兄，再来！我一定打败你！”

~~~~~~~~~~

后来几天，我都和神雕呆在一起。要么山洞，要么瀑布。

我们经常对招，玩耍中提高我的剑术。

偶尔跟着它去捕猎，去捉之前遇到过的，头顶长肉角的大蛇。

也会去瀑布深处捉来白鱼，烤熟给它吃。

日子分明过得很快活。

是啊，没有她的日子我也能过得很快乐。

只是有时候会走神，会莫名其妙流眼泪。

感觉正在胸腔里跳动的这颗心脏，缺了一角。

我们日常的活动逐渐重复，我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晚上会突然做梦惊醒，然后失眠一整夜，第二天早上顶着熊猫眼出门。

渐渐地，无论打架、抓蛇、捉鱼，做什么事都力不从心。

我意识到我不能再呆在这里。

摸着神雕的大脑袋，心里也苦闷。原来失恋这么痛苦。

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闭眼全是那个人。

“雕兄，我要去大胜关了。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总还是该去见见人的。

当初答应郭靖每年下山一次，这下自己倒贪恋温柔乡，给忘了个干净。

虽然这次可能也不会呆多久，但走个过场吧。

把该清点的关系清点了，就去好好逛逛这个世界的美景。

等到她将我忘了，或者我将她忘了。就去找朱雀，回家。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英雄大会开始没有。

神雕鸣叫示意我上背。往后行程有伴，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我们穿行云间，脚下零星散落村庄小镇，星罗棋布，毫无章法。

翻过一座又一座高山，掠过一条又一条河流。

古文里提及鲲背数千里，化鹏展翅，怒而飞，扶摇而上九万里。

神雕虽不及神话传说里的鲲鹏，但不到半日就将我驮到陆家庄野外树林，这速度也委实令我吃惊。

放下我后，它梳理了一下毛羽，打算离开。

“雕兄，你不跟我一起吗？”我忙问。

它凑过来拱了拱我的手，我顺势抚摸它的脑袋，替它顺毛。

内心不禁苦笑，你就这么怕孤独吗，杨清。

“这样也好。俗世纷争多，不算友好。”

又说了些贴己话，也不知它能不能听懂，而后便辞别了神雕。

从树林出来，走上官道，跟路上一个砍柴人问清陆家庄的位置，便径直而去。

路越走越宽，行人也越来越多。

跟随一群江湖人士走到一座大山庄，只见庄园被数百株古槐树围绕，门口挤满了穿着各式，皆佩戴兵器的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那群江湖人士簇拥着进了庄院。

“这位少侠，请出示英雄帖。”

门口左右守着两个家仆装扮的男子，其中一个向我发问。

“英雄帖？”

“所有受邀请的英雄豪杰都有英雄帖，如果没有，还是请少侠原路返回吧。”家仆向我解释道。

我当然没有什么英雄帖。

“实不相瞒，在下杨过，是郭大侠的侄子，烦请通报一声。”

另一个家仆脾气不太好，气冲冲地说道：

“郭大侠的侄子？我服侍郭大侠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过你，哪里来的假冒，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说完不等我辩解，将我推搡出了人群。

无奈。

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连郭靖的影子都看不到，又听从山庄出来的人说今天蒙古的国师带徒弟来打擂台挑衅，也不知郭大侠会如何应对。

蒙古的国师，想必是那神雕最大反派金轮大王了。

其实说反派也算不上，立场不同罢了。

这么干等也不是办法，凑热闹的心此刻蠢蠢欲动。

便绕到山庄后面，翻墙跳了进去。

一脸坦然踱步走过两条回廊，路过几个丫鬟下人，沿着吵闹声方向行进。

不多时看见一个广场，架起擂台，擂台下江湖人士围了一圈，吵吵嚷嚷。

门堂高处坐着郭靖和一个面容姣好的黄衣女人，周围林林总总站着几个年轻男女和一些中年人。

都是不熟悉的面孔。

擂台另一边，是数十个蒙古装扮的大汉。为首，应该是那个坐在高凳上的喇叭，金轮大王，那他身后站着的一瘦一胖，就是蒙古王子霍都和二弟子达尔巴。

这个金轮大王看起来倒有些面善。

我站在人群边缘不显眼处，路上顺了个果盘，边吃边看情节演到哪里。

霍都跟金轮大王暗语几句，随后纵身飞上擂台，朝东道主道：

“郭大侠郭夫人倒也不必忧心，我等此次前来，只为讨教中原武林的绝世武功，还请诸位英雄豪杰不吝赐教。”

台下的江湖人士顿时义愤填膺，大声嚷嚷着，让郭靖给他们一点教训，让蒙古人滚出中原。

郭靖这下犯了难。

郭靖旁边的黄蓉站起身，沉着冷静，回答：“此乃我中原豪杰参与的英雄宴，诸位不请自来，难道这就是蒙古国的礼数？”

霍都讪笑道：“在下的师父金轮大王与小王都是武学痴人，仰慕中原武学已久，这番行为是仓促了些，但此次前往~但求一败。”

但求一败？好猖狂的话。

果然此话一出，台下几个不懂时势的武夫开始叫嚣：

“既然如此，郭大侠，何不给他们教训尝尝！”

“对！让他们知道中原功夫的厉害！”

三两句话带动整场观众沸腾。

殊不知这些话才正中敌人下怀。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群情激愤，此刻已经不是黄蓉能周旋的境地了。

黄蓉清楚地知道，她夫妻二人召集诸路英雄本意是共同商讨抗蒙之道，完全可以将眼前这拨蒙古人轰出去。民意激起，已经违背了她的初衷。

不战，便是拂了群雄的意，便是间接承认中原武学不如蒙古国。

霍都又道：“虽说此次是讨教，但我们遵循贵地的安排，若是小王侥幸取胜，从今以后，我的师父金轮大王，便是武林盟主。”

台下一个身穿黑衣的剑客立即破口大骂：

“你一个蒙古人，凭什么有资格当武林盟主！”

周围人也附和：“对啊，凭什么！武林盟主本就该由郭大侠担任！”

霍都却丝毫不慌，反问那人：“这位兄台如此确信我会取胜？”

那剑客顿时哑了。

黄蓉心里暗惊这蒙古王子好生工于心计。

若是代表自己的师父出战，那自己这边能派出的就只有敦儒、修文和芙儿。根本不经打。

眼珠子滴溜一转，答应了霍都的请求：

“好。不过若是尔等输了，永不踏入中原武林。”

“一言为定。”

霍都立于擂台，悠闲煽动自己的铁扇：

“这第一局就由小王来讨教。”

黄蓉朝身后一乞丐装扮的男子道：“鲁师叔，第一局就麻烦你了。”

“是，帮主。”

奇怪，难道真是蝴蝶效应，我记得应该是朱子柳迎战第一局。

算了，超出预料的事太多，也不差这一件。

鲁有脚接了令，走上擂台。

霍都笑着问：“郭夫人这是何意？莫非这位老者也是师承郭大侠门下？”

鲁有脚比黄蓉都大上不少，自然不可能跟郭靖学功夫，如此一来，黄蓉便是明目张胆地扯谎。

霍都等着看笑话，却见黄蓉也不恼，反而回笑：

“谁说靖哥哥要争武林盟主，这次我们推崇的是我的师父，北丐洪七公。”

听到七公的名字，我的手一顿，心情不由变得沉重。这些人应该还不知道七公已经去世。

以洪七公的性子，即使在世也不会要当武林盟主的。一切都是黄蓉的缓兵之计。

折扇上的手指攥得更紧，霍都眸子发沉，心道好一个狡猾的女人，沉声道：

“既然如此，来吧！”

我不记得鲁有脚的结局，但看他在台上与霍都斗得不相上下，心里总归是落地的。

便自顾吃起来水果，偶尔瞥一眼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