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蕲可不知道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把两只鸟儿烤得火候正好,外焦里嫩,没有别的作料,也能算得上鲜,一撕开来,鸟肉的汁水还会顺着手往下流。

“鲜甜,如果用来煲汤,味道肯定好。”赵蕲想了想,见涛头也不抬地吃着肉,“如果我们能找到瓷器,就能给煲汤喝了!”

涛点着头,他撕开鸟肉的动作一停,侧头看向旁边,那里只有着一片的焦黑地、石块。涛的黑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那里,赵蕲用手肘撞了下他的肩头道:

“快吃,吃完了我们再睡一个午觉。”

“那边……”

赵蕲朝着涛笑了下,还眨眨眼睛,微微摇头。

“不管那边有什么,我们做我们自己的。”

赵蕲说这话的时候,胸有成竹,涛也放下心来。如果实在找不到,他还能用妖力将这一片翻个底朝天,就不信找不到那杜衡。

耳边时不时地传来石头翻动的声音,涛也学着赵蕲的样子,装作什么也听不到,低头就是认认真真地啃鸟骨头。啃完了摸摸肚子,找个适合睡觉的石头躺下去,赵蕲已经躺下来了,他看着那蓝蓝的天空:

“这里的天气真好,比峚山好多了。也不知道这里离峚山到底有多远,我们还能见到他们吗?”

“不用淋雨了。”

赵蕲哈哈笑起来,温暖的太阳照在身上,又是刚刚吃饱的状态,非常舒适。

“涛也跟丹木一样讨厌淋雨吗?我们休息会,休息好了,肯定就能找到它们了。”

很快,赵蕲就真的睡着了,他的呼吸声很有规律。

……

“真的睡着了?这就睡觉了?他们也太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说不定就是耍我的,鼓那个脑子坏了的,被骗了都不知道!”

“我要让这个凡人,好好尝尝欺骗我钦坯大爷的滋味!”

黑文白首的鸟站在灌木丛的枝头,小小的翅膀一扇,便有许多道风起来了,他已经飞到空中,准备冲向那两个人睡觉的方向。

正在这时,一道无形的阻力,将这鸟给挡住了。这鸟一愣,想要扇着翅膀张嘴叫,这时候,原本趴在那凡人身边的小孩,爬了起来,眼睛黑得像深不见底的悬崖,直勾勾地盯着钦坯。

那一瞬间,钦坯僵在空中不动了,他的心里涌起一种深深的恐惧。

“呼——”

一道火焰凭空出现,打破了这死寂。

钦坯再次活了过来,他扇着翅膀,看向那小孩,小孩竟然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睡了。

“他……我……鼓!我们都被骗了!”

“时间还没到,不能杀他们。”

鼓看了眼毛毛躁躁的钦坯,也看了眼那两个堂而皇之睡觉的人,那个小孩是诅咒之子,身份绝不简单。

这小小的插曲,完全没有打扰到赵蕲,他还真是睡得很香。

天空中云来云往,山坡上的微风轻轻吹拂着,仿佛万物都安静了,都像赵蕲他们一样睡着了。

“啪嗒。”

清脆的、小小的石头相撞的声音。

赵蕲他们还是稳稳地躺在那里,仿佛陷入沉睡。

“啪嗒”“呱唧”“哒哒哒”……越来越多小声音出现了,许多的石头都在相撞,石头下面出现了一抹又一抹的翠绿色,远远站在灌木丛里看着的两只鸟,似乎都被面前的翠绿色潮水给惊呆了,没了动静。

一株又一株,在微风中抖动着身子。很快,他们就都汇集到了赵蕲和涛的身边,围绕得那么紧,仿佛他们睡在一张翠绿色的绒毯上。

有一株翠绿色,偷偷地蹭到了赵蕲的身边,见到赵蕲没有什么动静,那些植物很快又靠得更近了。就在赵蕲的身边,有一堆鸟骨头,那群翠绿色已经扎堆涌了过去,叶子抖动得很急,急到发出了沙沙的响动。

那株带头的,立刻轻轻一跳,跳到了赵蕲的手心里,仿佛是在啃食他手心里的鸟骨头。

赵蕲的手一合上,他坐了起来,手上的翠绿色植物猛烈地抖动着草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就在那一瞬间,涛也坐了起来,他们看着四周翠绿色的潮水褪去,短短的十几秒钟,全部都退回到石头之下,毫无踪迹,连带着那堆鸟骨头都不见了。

只剩下赵蕲手心里的那一只还在挣扎,叶子发出沙沙的抖动。赵蕲笑了笑,将手里的小玩意举高。

那是一头长得像菠菜的菜,不过那菜叶子是翠绿色的,菜梗更是通透得像翠玉一样,在菜梗的下部有两个圆圆的黑豆眼,还挺萌的。此刻正在赵蕲的手心里,不停地抖动着叶片,试图从他的手指缝里挤出去。

“杜衡。”

赵蕲满意地念出了这植物的名字,涛也点点头,原来这山间真的藏着那么多的杜衡。

“你是怎么想到拿肉骨头来引诱他们的?”

赵蕲笑了笑,手掌里的杜衡摇摆着叶子,有点柔软又有点冰凉凉的,搔得他有点痒。他将小东西举了起来,果然看到那玩意的两个黑眼珠下面,还有一张合拢的长缝——如果张开来,应该是张锋利的嘴。

“我按照植物的特性想的,你看这土壤,到处都是石头,也不肥沃,说不定也很少下雨……那植物怎么汲取营养?”为了避免自己被杜衡咬到,赵蕲抓起了它的叶子和梗,悬在空中,“这样的生长条件,让我想起我的家乡有的一种植物,叫猪笼草,它是一种会捕猎的植物。”

“会捕猎的植物?”

涛平日里总跟个小大人一样,非常沉浸,现在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却特别符合他孩童的身份。赵蕲一高兴,一手抓着杜衡,一边仔细地跟他解释。

“杜衡!你们找到杜衡了!”

钦坯大叫着飞了过来,他张着鸟喙,声音无比兴奋。

赵蕲手上的杜衡原本情绪还算稳定,时不时地挣扎一下,但钦坯一飞过来,杜衡立马整颗草都洋溢着害怕、抵触的感觉,直接扒住了赵蕲的手掌,瑟瑟发抖。

“是真的杜衡!你真的找到杜衡了!”

钦坯叫得很大声,他伸爪想要去抓那杜衡,赵蕲的手巧妙地退开,他站了起来。空中忽然温度升高了一些,另外一只鸟也出现了,他也死死地盯着赵蕲手上的草。

“鼓!这杜衡是我先看着他找到的,你休想跟我抢!你抢的话,就等着去死吧!”

钦坯说话毫不客气,眼见着就要对鼓发起进攻。但鼓一扇翅膀,将钦坯扇出一段距离,他看向赵蕲:

“天帝曾说杜衡本身不奇特,但果实能解百毒,十分难得。”

“我们在此地已久,你却一举抓得杜衡,如能取得果实,必将重谢!”

赵蕲愣了下,这只鸟说起话来……可就平静得多了。原来能解毒的,不是杜衡,而是杜衡的果实。

涛上前一步挡在赵蕲的面前:

“你们说的重谢,我真不敢相信,白日承诺好了一天,我明明看见那只鸟要来杀我们!万一我们给你们找到了杜衡果实,说不定你们就要合伙把我们杀了!”

赵蕲惊讶地瞪大眼睛,将涛拉到自己跟前,他看向那只气冲冲的鸟,充满了怀疑:

“没想到神鸟,是这样的鸟?”

赵蕲不愧是在阴阳怪气网络世界浸染过的,他说起话来,那味,太足了。直接就把钦坯这个急性子鸟给臊死了,他扑棱着翅膀,在空中打了个旋,想说些什么,又不好说什么,他干脆呜呜鸣叫了两声,好一会才开口:

“我,我这不是看到你们睡觉着急嘛!我绝不会杀你们的!如果你们能让我们走出钟山,我就把钟山送给你!”

鼓的话音落下,整座钟山似乎都在缓缓抖动着,呼应他的话。

赵蕲稳住身体,总感觉这只叫钦坯的鸟,和钟山的关系不简单。他挠了挠杜衡的叶梗,让它慢慢平静下来,赵蕲朗声道:

“你能拿出这谢礼,难不成你是钟山的山神?”

就像峚山有一位从未谋面的鸟山神,应该每一座山,都有山神。默默接受了这个设定,赵蕲倒觉得没什么了。

谁知那黑文白首的钦坯,鸟眼一挤,他竟然是笑了出来:

“钟山的山神是我父亲,他死了!呵呵呵——”

随着他有点癫狂的笑声,钟山的草木都沙沙响起来,那韵律仿佛是在悲叹、哭泣。赵蕲也被这音乐感染了,他的心中一阵疼痛,是倍鱼的毒,又开始发作了!

“嘶——”

赵蕲疼得一哆嗦,涛抓住了他的手,撑着他的身体。涛一把抓住了那只在赵蕲手中怡然自乐的杜衡,赵蕲的手空了出来,他按住了心脏。

“喂!你怎么了啊?”

钦坯快速地飞了过来,涛将杜衡抓着,那杜衡又疯狂地挣扎起来,张着嘴想要咬涛,又赶紧把嘴闭上,不是很敢的模样。

涛把杜衡甩了起来,他看着赵蕲这样,手上的动作更是快了。

“他中了毒,如果没有杜衡之实……”

“沙沙——沙沙——”

杜衡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可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没办法离开涛的手心。

钦坯一看这样也冒冒失失地大喊了起来:

“喂!凡人,你可别死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转机,我想离开这个破地方啊!鼓,你别在那看着啊!快来看看这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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