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蕲脱口而出的呼喊，水面的颤抖竟停止了，就这么在他们的跟前，忽然间破了开来，两边的水就像是凝固的透明果冻，直接被割了开来，露出一个略微有点绿晃晃的通道。

“进去吗？”

赵蕲拍了拍涛的脑袋，涛便一加速，他们就从这入口冲了进去，迎面而来的就是翠绿翠绿的水波，还有下面低矮的山顶，山顶上有几个男女站着。

中间一个瘦高个子的，手上握着的玉就在闪闪发亮，赵蕲眼睛一亮，就听到下面的人呼喊他的名字。

是小猴他们！山顶上还睡着那头鹿和许多的杜衡！

眼见着赵蕲乘坐着猛兽从天上降下来，他们都很激动，想要凑过去，但却有些不敢，再眼睁睁地看着那猛兽变作了涛，他们的惊喜就彻底变成了惊吓。

其中还有跟他们不太熟的男人，牙齿磕着牙齿，战战兢兢地道：

“神……诅咒之子……”

在他们的眼里，能从兽身变为人身的就是神，可这位神的背后却有一根不可忽视的粗尾巴，正是传说中的——诅咒之子。

涛都没看那群人，把赵蕲给他做的斗篷披上了，沉默地站在赵蕲的身边。小猴看了一眼那些人，后面他收留的人，眼里大多是惊疑。

“这就是我常给大家提的，钟山的山神，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赵蕲！还有他的弟弟，赵涛涛！”

听到小猴这么说，那些人呼啦一下都跪下了，连带着小猴也是。赵蕲一愣，他看向小猴，小猴的很激动，他站了起来：

“师父！您回来了，这钟山……我总算是保住了。”

原来赵蕲走了之后，小猴就跟之前一样，勤勤恳恳地种地，修整钟山的植物，有一些路过的人也留了下来，他们确实过了一段安生日子，但是洪水突然就在一个晚上来了，要不是小猴用了山神之玉的保护能力，恐怕钟山早就被淹没了。

“期间我差点就坚持不住，好在这……这些珠宝当中有灵气，我都用了，才得以坚持下来。”

小猴指的正是那次精卫来换杜衡果实带来的东西，但是灵气是会被用完的。再继续这么下去，钟山被淹没是早晚的事。

说到后面，所有人的神情都低落下来，小猴特别明显，他已经把从师父那里学到的，都用在钟山和面前那片平原上了，那么多他花了心思培育的草木，要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水淹掉，实在是太心痛了。

赵蕲拍了拍小猴的肩膀，一路走来，就没有完好的山脉，到处都被洪水搞得一团糟。洪水再不停下，人类灭亡都是有可能的。

“昆仑山还没有被淹没，那么高，先到昆仑山去避避。”

涛看了一眼赵蕲，他能载着赵蕲去昆仑，去乐游山，但不可能带走这么多人——就算能带走，他也不会的。

“现在这样，怎么去昆仑，只要放开钟山的禁止，水就会涌到这里来，我们能跑到哪里去呢？”

小猴很悲观，这些时日里他苦苦支撑，特别想见师父最后一面，现在见到了，反而对死亡没那么大的恐惧了。他也仔细地在钟山山神传承中寻找了，有用的东西太少了。

“钟山之神曾经用神力将钟山从洪水中捞起，放置到这里。”

可现在，他们获得的神力传承少之又少，能和植物动物沟通，能开启钟山之玉，已经很不错了。

“那可是大神大手笔。”赵蕲站了起来，他笑了笑，看向钟山的灌木林，还有平原上的芦苇丛，“我们现在要想自救的办法了。”

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听着赵蕲讲话。涛就站在赵蕲的旁边，总是这样的，不知不觉间，赵蕲就能成为所有人的中心，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总闪着光，那笑容也总是让人不由地想笑起来。

瞧瞧这些人，涛冷冷地扫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那种像赵蕲一样的傻笑。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造船。”

“船？”

赵蕲点头又摇头，解释了一番，小猴他们的眼里都亮了，对那种可以在水上自由航行的东西，很是向往。但是钟山上的树木，不够高大，造船耗费的时间也太长了，也许等不到他们造好船，钟山的禁制就破了。

说来说去，赵蕲提供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渐渐地，连小猴他们的思维也活跃了起来，时不时地会插嘴说上几句。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们能做的太少了。

“没有几个会游泳的，我们只能先做些浮物，试着浮起来了。”

“浮物？”涛忽然间开口了，几个人都警惕地看着他，赵蕲点头，还像小时候一般，把他拉了起来，走到山边上指着那下面的芦苇丛道：

“这些芦苇丛，应该就是中空的，我们把它们和木块绑在一起，每个人都做一个，至少能在水面上浮起来。”赵蕲点点头，涛却看出了他的莽撞。

“浮起来之后，难道顺着水流从钟山漂流到昆仑去？”

原本大家听到能浮起来，不被水淹死，都已经很高兴了，但涛一盆冷水泼了过来，气氛又冷掉不少。

钟山的东西太少了，能做出这么多的浮物，都算好了。实在不行，大家就绑在一起，看看能不能漂到水边，或者大木头上。好在这里的杜衡果实不少，即使被倍鱼咬了，也能解毒。

一群人又围在一起想，当然基本上都是赵蕲和小猴几个脑子灵活的在想，剩下的人又沉浸到那死亡即将来临的悲痛中，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

越想越烦，越想越匮乏，赵蕲又站了起来，挠了挠头发：

“干脆大家先做浮物吧，小猴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做最坏的打算。”

小猴赞同地点点头，和蓝一起带着他们下山去那边用石刀砍芦苇丛。小白蛟这才从涛的斗篷上下来，原来刚刚他就一直躲在斗篷里面，赵蕲摸了摸他凉冰冰的脑袋，看着他们走到平原上砍了起来，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觉得烦了？你想了这么多办法，他们也没有更开心，不如我们直接走吧。”涛见赵蕲笑了起来，他补充了一句，“带走小猴也行。”

看到涛补充后一句话的时候，特别不耐烦的样子，赵蕲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也许是小时候的经历，让涛和人群都不那么亲近，但他却肯说带上小猴，也算有了大改变了。

“我做这些事，不是为了让他们更开心，是……”

赵蕲愣了愣，是为了什么呢？他也有些说不清，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小故事。

“有一天涨潮，冲上来很多小鱼，一个小孩就捡起一条条的鱼扔回到海里，一个老人就说你又救不了所有的鱼，不如别白费力气了。小孩就说，我能救一条是一条，哈哈！”

赵蕲独有的笑声响了起来，他已经大踏步向前，涛还在原地想赵蕲讲的故事，他急急赶了上去，小白蛟也追上去。

“那我也是你捡起来的一条鱼吗？”

“什么？”赵蕲奔跑了起来，他朗声道，“难道你不和我一起救起鱼来吗？”

赵蕲显然听错了，答非所问，但涛却感觉有点愉悦，看来他在赵蕲的心里，不是跟别人一样的鱼，而是跟他一起捡起鱼的人。

这时候的赵蕲和涛，都太专注了，他们都忘记了，救一个人并不像捡起一条鱼那么简单。

……

虽然去乐游山的旅途暂时中断了，但遇到了小猴他们，忙忙碌碌又是一天，他们还围在一起吃了荸荠、烤鸟，看了新长起来的杜衡和丹木——总之，这一天过得很是充实。

“竟然还有一天能睡在这里。”

他们在山脚下的山洞，也被保存得很完整，干草也被小猴他们换过了，打扫得干干净净，火焰缓缓燃烧，让他们都有些恍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还是刚来到钟山不久。

涛睁着眼睛，还没回话，就听到赵蕲那边响起了小呼噜，看来是真的很累了。

以前他睡在这里的时候，还是小孩身量，他一转身，就看到睡着的赵蕲。只要稍微伸手，就能把赵蕲抱到怀里，这种感觉，也挺新奇。

他伸出了手，手就停在赵蕲的面前，只要他轻轻一抚摸，就能碰到赵蕲的睫毛。

赵蕲似乎梦见了什么，朝着他的这个方向又移动了一下，一只脚一下就架到了涛的身上，涛的尾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缠了上去。

现在，他们离得更近了，涛的手指稍微移动一下，就摸到了赵蕲的眉骨，很硬。往下摸，是高挺的鼻梁，摸着甚至有些膈手，涛的手指还是顺着摸了下去。

到了嘴唇的上方，手指便在空中了。

山洞里的火堆应该是熄灭了，忽然间没有了影子，照在赵蕲脸上的那点橘光也没了。但这嘴唇，还是那么地鲜艳，涛能够十分清晰地看到，嘴唇上每一丝的纹路。

那种强烈的感觉，又出现了。比食欲还要强烈千百倍，难道他……想吃掉赵蕲？

涛眨了眨眼睛，吃掉面前的人，那他就死了，那也太可惜了，永远不知道他的反应了。

那他是想做什么呢？

涛望着那饱满的嘴唇，洁白的手指忽然间变作利爪，长长的指甲，就点在了赵蕲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