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宿知袖二人离开后的酒厂内,众人还纷纷沉浸在酒厂在郡里出名的喜悦中,一边做着手里的活,大家不断地小声讨论着,工作的疲倦被八卦的热情所取代,眼瞅着也快下工了,各个环节的组长无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大家聊起刚才的事。

本来还只是在走道里刚巧碰到宿知袖几人知道,很快这个好消息便如涨了翅膀一样传遍整座酒厂。

到处是窃窃私语的声音,很快也就吸引了人群中某个脸上看起来很不安的男人的注意。

正是宿知袖之前注意到的人,柳辉。

听到众人说起酒厂的名气越来越大,收益也会越来越好,瘦瘦高高,麻杆一样的男人隐在人群中,脸上是一闪而过的愤恨和贪婪。

说起柳家村所有姓柳的人家,就算血缘关系没那么亲厚,向上数几代也必然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平时又是一个村子里住着的,除了格外黑心的柳里正一家,大家素日里也都是和和睦睦,相处极为融洽的。

柳辉祖上则不然,他家并非此地的原住居民,由于老家发大水,这才举家搬来柳家村,为了融入这个宗族观念颇为浓烈的地方,柳辉的曾祖辈甚至改了姓氏,跟在当时的里正身后逢迎拍马,这才很快被这个村子的柳氏族人接纳。

也因此,柳辉自小便如柳氏一般喊柳里正作二叔,日子久了也多了几分香火情,平时他和伤了腿的老娘孤儿寡母的,全靠柳里正从指缝里漏下的那么点东西过活,若不是他非真正的柳氏族人,又没犯过什么大事,柳里正出事时他也该被带走了。

柳里正一走,他又很快装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继续同柳里正家剩下的人搅和在一起,对宿知袖和她的酒厂赌咒怨骂,招工时更是为了打探消息混了进来……

亲眼见证着酒厂这么赚钱,柳家那群人怎么能不心动,他们在村子里横行霸道多年,早就将整个柳家村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前几个月柳里正被流放一事非但没有让他们有痛改前非的念头,反而将所有的怨气都归结到宿知袖头上。

他们打的不仅是从酒厂分一杯羹的念头,而是想要把这只下金蛋的母鸡据为己有!

因此柳里正家剩下的人包括柳氏,都在密谋着如何从宿知袖手中将酒厂抢过来,其中作为主力的便是柳辉。

他被派进来打探柠檬酒等酒液的配方,等到方子一到手,再拉上同村几个姓柳的人家,这厂子不就拉起来了吗?倒时候就跟姓宿的死丫头抢客人,挤垮她的厂子,让她开不出工人的工钱,也去牢里蹲几年,到时候再出来都成老姑娘了,又在县衙有案底,她这辈子也就算到头了!

不得不说,柳家人算计得是挺美的,甚至选的人也不是正经柳家人,而是一个非要顶着柳家人名头的柳辉,混在工人之间倒也不显眼,可他们不知道宿知袖有系统,随随便便就能弄清一个人的身份,更没有料到宿知袖一个酒厂的领头人,居然每天有那么多闲工夫泡在酒厂里,还经常与员工打成一片,考量大家的水平和努力程度,只要她想,基本对每个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碰上宿知袖,他们准备了这么久的计谋也算是全打了水漂。虽然在柳家村,他们占尽了地利,喊一声要办酒厂,村里多数姓柳的人家都会很乐意配合他们。

但他们小看了宿知袖这个人,也小看了宿知袖凭一己之力组建起的这个酒厂。宿知袖敢肯定酒厂里的人,除了柳辉再没有一个敢吃里扒外的,不仅是酒厂的待遇好,工作之初宿知袖也与一一他们签了契约。

若敢违约,怕是这群人每一个付得起上面的违约金,到时候河阳县的大牢怕是都不够这么多人蹲的了。

宿知袖摸了摸下巴,她现在唯一苦恼的是,柳里正家里已经被清过一次家产了,还有银子能赔偿自己的损失吗?

将好不容易劝着收下礼物的孙姨二人送回家,宿知袖坐在马车上回想着孙姨方才在马车上说的话,想起不久后即将开始盈利的绣坊,差点独自在马车里笑出声来。

绣坊里的学徒们跟着孙氏学习手艺也有两个多月了,她们本身也都是有点基础的人,再加上宿知袖之前给她们推荐的“流水线作业法”,即使自己无法独立完成绣品,也能够靠着与其他人合作共同完成。

宿知袖不在的日子里,孙氏养好了病弱的身子,教授手下这群姑娘妇人们学习时,自己也会绣些成品保持手感,手下积累了不少绣品,正巧有村人赶着车去县里,孙氏便将绣品托给人代卖。

正巧她见底下学生的绢帕、荷包也都绣得有模有样的了,便把大家的作品一同捎了过去,孙氏担心村人办不好这事,还自己将绣品用包袱卷了,亲自进县城去了。

如果只有她自己的东西不打紧,但是还有大家辛辛苦苦几个月的心血,她担心托付的村人会被人坑,多年不离开柳家村的人终于亲自去城里走了一趟。

也幸好她做下的这个决定,河阳县最大的馨芸绣坊一见她是行家,有听说之前孙氏托邻居卖来她们绣坊的精美刺绣都是孙氏的手艺,一下子连绣坊的老板娘都惊动了,她抓住商机想要与孙氏签下合同,条件优厚,唯一的要求是要将绣品放在她们绣坊代卖,但被孙氏以自己做不了主的理由婉拒了。

这老板娘倒也是个聪明人,她脸上半点没露出不满,反而按收购价格上调一成的价位买下了孙氏带来的所有绣品,包括底下学生们绣得那些,反倒让孙氏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

临走前,老板娘芸娘拍了拍孙氏的手背:“好妹子,下次若有绣品尽管来我这里卖,姐姐保准不会让你吃亏的,这回没谈拢下次再次还是朋友嘛,尽管过来玩儿啊!”

在马车上,孙氏将老板娘芸娘的态度和话全都告诉宿知袖,言语间对芸娘的言行颇有好感,显然也是极想和这样的主顾合作的。

宿知袖听后微微一笑:“孙姨,不必着急,馨芸绣坊就在县城里,只要咱们决定好随时都能去联系,只是咱们得先摸清楚她们的情况。”她摸了摸小澹的发顶,继续道:“您也知道,我向来喜欢和徐姐姐这样光明磊落的人合作,只要馨芸没什么问题,我随时都可以去和芸娘谈。”

孙氏一听也是,她很相信宿知袖一贯的眼光,捂唇笑道:“那就辛苦你这个大忙人了……”

宿知袖一笑:“绣坊本就是我要办的,也是我请您出的山,义不容辞的事儿……”

马车不疾不徐地在路上行走着,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宿知袖一下子从与孙氏谈话的回忆中醒来。

一爪子拍开在她眼前作乱的手,宿知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宋惊羽瞧着在他面前越来越随性自在的某人,心里忍不住发笑,见她凤眼朝这边一扫,宋惊羽装摸做样地咳了一声:“孙姨下马车后你一直在发呆,有什么心事吗?”

宿知袖摇了摇头,绣坊的事很简单,她不需要麻烦别人。她突然想起酒厂鬼鬼祟祟的某个人,眼珠子动了动,坏笑一声,道:“还真有件事需要麻烦你……”

将自己想要人赃俱获,当场抓住卧底的布置一步一步告诉他,宋惊羽抖了抖,“得亏我跟你没结下什么梁子,不然可要被你坑惨了……”

宿知袖眼刀一斜,忽然温柔地一笑:“你现在想和我结梁子还来得及,不如和柳辉一起狼狈为奸?”眼刀配上“明媚”的笑容,顿时让对面的人讪笑了两声,忙不迭地服软,生怕真被小姑奶奶给记上一笔。

“要不是你有那一身功夫我还瞧不上你帮忙呢,哼。”

宋惊羽无奈一笑,眉目间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拖长了调子:“好……”

顺道也把他送回家,宿知袖下了马车,准备回房歇歇,路过白氏的房间,恰好见她低眉在绣制今天的任务。

宿知袖猫着身子进入她房间,一把握住白氏手中的针,防着她扎到自己,趴在她背后软语笑道:“昨天回来都没来得及和娘好好说说话……娘,你想我了吗?”

瞧着她充满活力的笑颜,白氏顿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她点了点宿知袖的鼻尖:“你这鬼灵精,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娘怎么能不想你呀……若是可以,娘倒希望你一直平平——”白氏眼圈红了一点,话都嘴边想起宿知袖虽忙碌却每天都是斗志满满的样子,又将话都咽了下去。

但白氏未尽的话宿知袖心底明明白白的,她抿了抿唇,一把将白氏的肩搂住:“娘,女儿有自己的愿望想完成,正好我也有这份能力,就让我去做好这些事吧,但我会把自己护得好好的,您放心。”

白氏想起毅然赴身疆场的丈夫,再看看眼前的女儿,心底又是骄傲又是酸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点头,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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