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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橙这次的休息日是在抄佛经中度过,只得通知了李顺和麦励等人,把去茶楼的事情改到下一个休息日,六月初九。

江橙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六月初九前将三姨太要的佛经抄写完,大约也是三姨太连续几天看到江橙心里厌烦,最终只要江橙抄写了《金刚经》和《心经》两篇。

六月初九是个阴天,晨雾掩盖了灿烂的阳光,远处忽隐忽现着高矮不一的楼房,分隔处悲喜人群的躁动与忙碌,江橙换了一身蓝衣黑裙,有点像民国后期的女学生装扮,在人群中倒是有几分扎眼。

筱霞帮她编了两根长长的辫子散在前胸,少见的乌黑柔顺,斜肩挎着一个小书包,里面是她最近完成的《铅笔素描绘画入门》和《三剑客》的译文,在李顺和麦励的陪同下一起前往城里最大的茶楼。

顺兴茶楼在主干大街的尾端,是一栋两层楼高的宽敞楼阁,每日有说书人在茶楼正中的舞台上说书,人流鼎盛、热闹非凡,江橙来得早了些,此时人还不多。

进了门,江橙三人在伙计的带领下于一楼距离舞台较远的一处茶桌坐下,要了三杯盖碗茶,军屯锅盔、三大炮、糖油果子、鲜花饼、瓜子等几样小食。

麦励埋头吭哧吭哧的吃着锅盔,大口喝着茶水,李顺鄙视的看了饿死鬼一样的麦励一眼,拿起鲜花饼慢慢的吃着。

江橙抿着茉莉绿茶,看向舞台正中央走出来的一位四十多岁的说书人,正值上午十点半整,说书马上就要开始了。

“啪!”说书人拍了一下惊堂木,茶楼上下十来桌人就都安静下来,几近鸦雀无声。

说书人一展惊堂木,袖袍飞扬,开讲道:“话说三国时期,曹操自冀州回到许都,常有取荆州之意,特差遣曹仁、李典并降将吕旷等领兵三万,屯樊城......”

他说的是《三国演义》的故事,虽然讲得激情澎湃,但半白话半文言文,江橙听了几句就感觉索然无味。

说书无味,江橙就琢磨起三姨太罚她抄书的事情,三姨太的恶感倒是在其次,抄书的日子真是苦不堪言。

生活的水平掌握在别人手里,任由别人戳圆戳扁的滋味很不好受,经历这两遭,江橙觉得赚钱计划迫在眉睫,她轻轻的抿口茶,问李顺,“李叔,那一千支铅笔什么时候能做好?”

李顺一直有帮忙盯着,闻言咽下嘴里的饼子,说:“后天就能做好。”

江橙点点头,“做好后立即送过来,我有大用。”

李顺忙点头,“小姐放心,刘师傅做好后,我立马去提货。”

正好这时说书人的故事告一段落,说书先生好整以待,一楼大厅里意犹未尽的听众们有几人在鼓噪,“先生,再来一段,再来一段...”

“就是啊,每回到了正关键的时候就收了场,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快点,快点。”有人拍着桌子嚷嚷。

吵闹归吵闹,但实际上是对说书先生的认可、捧场,说得不好,谁愿意紧巴巴的等着听呢?因此说书先生满脸笑容,抬了抬手作揖,说了几句场面安抚听众。

江橙招手,让店里的跑堂伙计过来,先打赏了他一角钱,笑道:“我想和你们店里说书先生聊几句,不知道小二哥方便递句话吗?”

跑堂伙计一脸机灵相,收了赏钱道声谢,热情的笑道:“这位小姐,您稍等,我过去帮您问问。”

江橙点头,微笑道:“你就说我这里有笔买卖想跟他谈,请他务必过来。”

“好勒!”跑堂小二熟练的应了一声,小跑着去说书先生那里,递了个话,说书先生朝江橙这里看了几眼,又问了小二几句话,不明所以,思及对方是客人,到底没有拒绝,缓步走过来。

说书先生从舞台走过来,引得等候的听众都好奇的看着他,见说书先生走向江橙一桌:一个小女孩、一个少年、一个中年人的组合,议论着他们什么来路。

众目睽睽,李顺和麦励登时有些不自然,而江橙安稳的坐着,做惯了员工的入职培训和年会主持人,现在这点人的注目对她来说只是小场面。

说书先生约四十多岁,国字脸,文质彬彬,眼睛对着桌边三人一扫,就落在江橙身上,他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小女孩是几人中为首的,身上的衣料和通身的气度是最好的,拱手道:“这位小姐找我?”

“先生,刚才说书甚是精彩,让人听入迷了。”江橙站起来寒暄,礼貌的回礼,道:“先生请坐,我这里有一笔生意想跟先生谈谈。”

说着就将身上带的她最近翻译《三剑客》递给说书先生。

《三剑客》是法国早期最优秀最著名的历史小说,描写路易十三时代,三个剑客波尔托斯、阿托斯和队拉密斯帮助主人公达达尼昂追求爱情与复仇的故事。

小说扶正除恶,情节曲折,富有传奇色彩,按理说是吻合国民的快意恩仇的口味,江橙前些日子逛书店的时候,发现的原版的《三剑客》,全英文的二手书在角落里落灰尘,就被她拾掇回来。

虽说在原本的世界看过很多文学小说,但看过就能默写出来一本几十万字或者上百万字的小说,那是正常人的行为吗?江橙对于广大穿越同胞动不动就能当文抄公佩服不已,她能编写《铅笔素描绘画入门》是因为绘画原本就是她的专业,工作多年都没有放下,翻译《三剑客》是源于她的英语和法语水平和文学功底。

“哦?”说书先生,当下好奇的接过书,一看开头的文字:麦安是一个小城,人们之所以记住它,是因为它是通往巴黎的必经之路。这天,麦安小城里来了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有一双聪明的大眼睛,一条小巧的鹰钩鼻梁,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相当精神......这个年轻人即是达达尼昂,他来自加斯哥尼,带着父亲的推荐信,到巴黎去拜访他的同乡特莱维拉,希望谋个好职位,在巴黎闯出一番事业......

说话先生叹口气,外国小说?在茶楼里说怕是会“水土不服”吧?很不看好的将手中的稿件递还给江橙。

江橙不接,笑着道:“先生不妨从第四章‘不打不相识’开始看起。”

说书先生犹豫了一下,见江橙神情真诚,“好吧!”便再翻了翻手中的稿件,这一看就沉浸进去,水手邓蒂斯遭人陷害被打入死牢,侥幸越狱后,化名基督山伯爵,凭借难友提供的大量财宝,报答了一直照顾他父亲的恩人,惩罚了三个曾经陷害他、现已成为7月王朝统治集团要员的仇人......文中一波波的高.潮接踵而来,读起来令人畅快无比。

大厅人多口杂,说书先生招呼江橙进包厢,互通了姓名,这才道:“江小姐,这本外国小说读起来甚好,你是打算卖给...卖给我?”

江橙笑道:“不是,我是要赠送给云先生。”

出乎云先生意料之外,拱手道:“承蒙江小姐看得起,可无功不受禄,江小姐还是有话直说。”

江橙微征,果然跟聪明人说话毫不费劲,当下正襟危坐,指着桌子上的书稿说:“这本法国小说的译本送给先生,条件是先生每回开场说书时要按我的要求帮忙打一回广告,”江橙说着从挎包里掏出铅笔,将铅笔的好处一一道来,还上升到扶持民族手工业的发展,促进文化教育发展这种于国于民都有好处的高度上来,将云先生讲得心情澎湃。

然而就在江橙以为云先生要答应了的时候,云先生却为难的说:“我只是每天在这说书糊口,插播广告这事,偶尔一回还好说,每回都要,我是力有未逮,江小姐得找我们掌柜的,稍等片刻,我去和掌柜商量一声。”

江橙闻言叹了口气,只得点头应是。

看情况,说书先生是依赖于茶楼生存,而不是与茶楼合作的关系,她没想到顺兴茶楼竟然是这样的经营模式,这还是成都最大最红的茶楼。

显然,若是与说书先生合作,将其薪资与说书效果挂钩,更能调动说书人的积极性。

随即,江橙自嘲的摸着鼻子,一不留神就想到绩效制度的问题上,真是劳累命,还没习惯现在的悠闲、慢节奏的生活。

云先生离开后半天没动静,李顺有点沉不住气,看着雅致的环境,压低声音道:“四小姐,这生意会不会黄掉?”江橙的家底,他心里太有数了,一千支铅笔卖不出去,就相当于咬下江橙一口血肉。

“没事,李叔,这只是一种宣传渠道而已。”江橙笑着说道,她的脑袋中可不是只有说书先生这一种推广方式,“这里不行,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比如:出版社。”

李顺放下心来,江橙做事思路清晰,完全不像十二岁的小女孩,他心里越发的敬服。

话分两头说。

顺兴茶楼的说书人云先生从江橙所在的雅间里出来,找了相熟的说书人替班救场,便匆匆的去找掌柜。云先生问了几个伙计,进了茶楼二楼西面位于尽头的包厢。

包厢宽敞,布置精美,安静幽雅,掌柜凌睿和一名二十多岁的白净男子坐在一起说话、品茶,谈得当然是和说书无关的生意项目。

“哦,云先生来了。”顺兴茶楼的掌柜姓凌,今年十八岁,是老板凌天翔的二儿子,小小年纪已经开始打理生意。

云先生本是前朝的举人老爷,只是朝廷倒了,没了禄米可以领,也不能继续科考,便转行做了说书先生养家糊口。能考上举人的,学识不说学富五车,但也满腹经纶,因而,云先生在凌睿面前有很几分面子。

云先生向凌睿见礼,见凌睿没有继续谈话的想法,就知道是避讳他,便直接说明来意:“掌柜,楼下来了位小姑娘,她带来一本翻译好的法国小说,想跟我们茶楼谈笔交易,我来请掌柜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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