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地不仁,以段京为刍狗。
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玩意儿,居然冒名顶替段京,红纸大字、喜庆祥和的写了一封告示,更过分的是,还把它张贴在了京城官榜上。
告示开头就是一句话分外扎眼的话:“季月明,嫁给我吧!”
官榜前人山人海,人们戏谑地念着告示的内容,讨论这段京的作为。
“季月明赛场内赛场外的粉丝大军不会放过他的。那群人,一个个……”
“嘘……弹幕上一会儿该有人问候你八辈祖宗了。”
垃圾桶里的段京对外面某些议论也深表赞同。季月明者,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粉丝拱之,若有随意谈论言语不当者,弹幕会问候八辈祖宗,场内会追杀直至淘汰。
很显然,被骂八辈的祖宗的阶段,段京已经过去了,现在,他属于要被追杀这一波的。
“我得罪谁了?”段京把自己屈指可数的老仇人一个一个掰扯一遍,但到底也没掰扯出谁这么有“闲情雅致”,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破事。
段京堂堂七尺男儿,蜷缩起长腿,藏在垃圾桶里数手指头。这是何等的屈辱!桶里燥热,豆大的汗珠从段京的额头上轱辘下来,一滴一滴划过他瘦削的侧脸和有棱有角的下巴,滴落在他箭袖袍的衣领上,浸得他的领口湿漉漉的。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无比悲愤的想:难道我“京城第一刀”辉煌的一生,就要就此终结了吗?
最可悲的是,还要终结在垃圾桶里。
段京正绝望着,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和戛然而止的喧闹声却让他眼珠一亮:“难道人都走了?”
他又听了一会儿,外面确实没有响动了。于是他悄无声息的把垃圾桶盖动了一个缝,天光透过缝隙扫过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同时,映在他漆黑瞳孔里的还有两个白色的身影。
段京透过缝隙窥视着官榜前瘦若削金、身量修长、着白衣、配双剑、宛若月光的男子,在他身后面还跟着个挎弓负箭的白袍手下,奈何垃圾桶太过于限制视野,段京只看到个身量衣着,全然没有看到两人容貌几何。
吃瓜群众们围出一个大圈儿,把那两人围在中央,也不知是哪个毛手毛脚的家伙撞得垃圾桶桶身一震,震得段京松开了拖着桶盖的手。桶盖闭合,细微闷响,段京心有余悸,屏息侧耳。还好,没有异动。
没有异动,却有一个清冷冷的人声:“这件事情就不劳烦大家费心了,季某在此谢过各位。”
段京瞳孔一震:“我靠!完蛋。”
“如果有谁遇到段京,还挺替季某转达一声。”
“八月十五,我不用他张灯结彩,也不要他红绫车马,他只需要堂堂正正的来静月湖湖心洲,与我一战。”
旁边有人叫好。
“他若赢了,既往不咎,”
“他若输了,任我差遣。”
最后十六个字话落定音,让段京突然想起了“地主剥削”“霸王条款”等一系列有关于“不公平”的词语。“既往不咎”和“任我差遣”配套么?这季月明看着文文弱弱、瘦削单薄,怎么说起话来这么让人不爽?
与此同时,段京心里也生出了一个疑惑,这瘦成纸片儿,连说话声音都没啥气势的人,真的是官榜第一?不会是粉丝从后台刷出来的吧。
想到此处,段京心里反倒是有了一丝希望,如果这季月明名不副实,那以自己官榜第九的实力,真打一架又能怎样?还顺带可以揭露他大赛刷榜的丑恶嘴脸,功大于过,利大于弊。
段京笑了,笑到半截又生生让惊恐把笑意压了下去。只听一声炸雷似的巨响,从他脑袋后面震过来,险些震的他五孔尽废,七窍流血。周围天旋地转,段京重心不稳,上半身前扑,下跨骨后移,头顶“光芒万丈”,桶盖大掀,垃圾桶痛痛快快翻倒地在地,而段京也结结实实地摔了出去,并且摔了个狗扑前趴,四肢着地。
众人哗然,有眼尖耳灵者惊叫:“段段段段段京?!”
踹倒了垃圾桶的“白袍”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裳,又回到了季月明身后,段京抬眼,看到一双素淡的布靴轻踏而来,素靴之上,果然是那削瘦削的身板,以及……淡雅精致到惊世骇俗的面容。
阴阳各成其相,刚柔、温寒、生杀,必相反而相为仇,今其气韵聚于季月明一人,凝于“病月季”一身,得见其必是不凡于天地之佳人。
段京从来没注意过什么风皓月凝霜,也没留意过身边有什么月影横斜、水光潋滟,但是今天见到季月明,他却忽然觉得这世上的一切的风清月朗都聚集在了季月明身上,让他看尽了这世上的白月光。
自己肤浅吗?肤浅。
季月明好看吗?真好看。
官榜是赛场上唯一会显示外界弹幕的地方,此刻,如果有人能看清这旋风一样的弹幕,恐怕会捕捉到这些句子:
“啊啊啊啊啊啊!季月明!”
“老公杀我!”
“妈耶,可以嗑cp吗?”
居然还有人吵了起来。
“磕nm的cp,段京配得上他吗?”
周围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花香,似乎是从季月明身上散发出来的,熏得段京晕乎,段京忽然开始不那么恨那个帮他张贴官榜的人了,如果说有一天能找到他,说不准还要请他一顿大排档。
季月明给了身后手下一个略微谴责的目光,又瞄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段京:“段京,你打算趴着跟我说话吗?”
段京如梦方醒,一轱辘爬起来:“没有,没有,对了,这榜不是我……”
“我刚才说的,你听懂了吗?”季月明根本没给段京一个辩解的机会。
“不是,我……”
“你若赢了,既往不咎,你若输了,任我差遣。”
季月明转身,飘飘然离开现场,虽然看起来有点匆忙。段京满脸问号,怎么这季月明连让他解释一下的机会都不给呢?
他还想追人家解释,才迈开一步,便有好事之人开始叫嚷:“他要跑,揍他!”
干柴碰火星,白纸见水滴,愤怒无端蔓延,周围剑光潋滟。众大侠纷纷提剑,磨剑霍霍向段京,此时的弹幕十分整齐:“这段京还能活到八月十五吗?”
段京心知不妙,一伸手从背后摘下了那刀背挂了九环的大刀——刀身长,刀背宽,刀面照人影,刀刃薄、刀把长、九环撞得响。
或许是这“京城第一刀”气势太足,一部分人还一个趔趄打住了脚,可是后知后觉段京只有一个人,又随波逐流的冲上前来。
说实话,现在围在这儿的,多半是女选手,段京不打女人,这是他从进入大赛以来一直奉行的准则,可是现在围的人太多,不跑也是不行的。
段京虚晃一刀,一刀仿佛有隔断山海的力量,真不愧是“断山刀”。可是如此大开大合,却又收放自如,就在刀刃迫至一位“女侠”脑袋的瞬间,宽刃一个急刹车,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而段京干净利索起身一个回旋跳跃,挥刀拿刀背狠狠地砸开了从他身后偷袭的飞镖,砸的“当”了一下震的人心肝直颤。
飞镖被这刀背一砸,当即扭曲变形,“愣头愣脑”地扎进了地里,而“女侠”还傻不愣登的在那杵着。倒也不是“女侠”真傻,只不过是因为她在进大赛之前也就是个普通上班族,禁不起段京这么吓唬。
段京砸开飞镖,不再去管那些女选手,转身就奔着飞镖的来向去了。飞镖来自旁边铺子的房顶,铺子顶上瓦片乱响,黑影一闪而过,段京哪里肯放过他,脚底下发力,纵身跃上了房顶——段京这轻功也是很不错的。
房下有人“哇”了一下,段京偏了个头,回眸一瞬,留下了一股霸气。他丢下了众人,丢下了官榜上所有名为“断山yyds”的粉丝的应援弹幕,跃过房脊,追刺客而去了。
段京死磕刺客,倒不是非得要赶尽杀绝,而是觉得这人不太正常。
刚才围过来的全是小姑娘,现在逃窜的这位呢?段京一打眼就看出来,就这就肩宽背厚的模样,肯定是个男的啊。
他带出来的是真正的杀意,而并非是想要季月明女粉丝那种闹着玩似的打架,杀气这么重的,段京还是头一回看见,毕竟大赛终究只是大赛,谁跟谁也没有深仇大恨。
所以他是来干啥的?
“先是有人冒名顶替写告示,不仅给我引火烧身,还煽风点火。现在又有人背后偷袭,意图取我小命,幕后主使,其心昭然若揭。”段京心里琢磨。
前面刺客脚步伶俐,可段京追的也不慢,没过一会儿,竟让段京把刺客追上了。追不上似的还则罢了,这一追上,段京可就绝不会善罢甘休了。
段京一挥刀,甭说刀刃,就这刀刃带出来的风,就把对方后脊梁骨上的黑衣划破,露出了一条白肉。黑衣刺客一扭身,重眉皱团,双目鹰视。伴随抟身扫起的风,他蒙脸的黑布险些起飞,露出下巴上一个不算很大的痣。
刺客双手一颤又是两镖,飞镖一不斜走、二不致命,反倒直奔段京一双眼睛去了,段京骂他一句芬芳,挥刀拨开两镖,再看刺客,腿脚麻利溜之大吉。
“这不人类迷惑行为嘛……”段京骂道,“哪有大白天穿夜行衣的。”
“煞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