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青苔砖瓦间,又滴铃铛车马前,波光粼粼街如水,涟漪自在绽如莲。

一个锦袍玉带的小帅哥打了一把油纸伞,一个人押着一驴车的白菜,溜溜哒哒顺着朱雀大街走,本来挺好看一小帅哥,结果背上却背了个与他全身都格格不入的铲子。一阵美妙的口哨声从驴车上传来,飘出了很远很远。

谢东临才开始吹口哨,就有一声嘹亮的吆喝打断了他的曲儿,对面影影绰绰走过来一位,披着蓑衣,头戴斗笠,半遮脸。他身后背着大刀,刀拿油毡裹好了,雨水淋不到。小车在前面,他人在后面慢悠悠的推,而且悠扬地吆喝着:“磨剪子,呛菜刀!”

这吆喝可好听,飘荡着能打透半个京城,带着点沙哑,但是哑的恰到好处,就这么让人听着得劲。谢东临赶着驴,对面推着车,俩人就这么越走越近,两边车轮卷起来的水花都能砸到一起。

两人擦身而过,擦身刹那,谢东临觉得脑瓜顶上有风呼啸而来,还没反应,那油纸伞就让一菜刀砍了,纸伞倒头,哗啦啦的雨水劈头盖脸的上了谢东临的脑门,谢东临一缩脖,直着两眼,全然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

等不来他反应,第二把大菜刀已经削过来了。

谢东临“哎呦”一声,吓得倒身从车上掉了下去,摔的是远离菜刀的一边。菜刀将好从他头发丝上扫过去,又啃了他点头发。谢东临吓坏了,嗷嗷地喊:“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面哪能放过他,拎着菜刀从谢东临那头驴的驴背上利索地跳了过去,然后菜刀一挥,照着谢东临的腿就砍,谢东临脚底下利索,两个滚过去,滚一身泥水,但是腿脚保住了,而后就见谢东临撑身起来,跪的格外标准,口里道:“这位大侠,有话好说!”

“菜刀”定在原地,盯着谢东临。

谢东临一看有门,面色开始谄媚起来,祈求着说:“大侠,今天你放我一马,来日我给你当牛做马……”

“菜刀”没搭理他这一茬,把手里的菜刀收起来,压着嗓子道:“八王殿下,陛下找你。”

谢东临蒙了一下,先是“嗯?”了一声,然后一脸惊奇,可是却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谢东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脸色阴沉下来,认真道:“呃……?在哪见我?”

“菜刀”藏在斗笠后面的眼神狡黠起来,有一种不一般的得意,这人把斗笠往下拉了一下,挡住脸上所有的喜悦,回答道:“殿下跟我来即可。”

“菜刀”把他原来的小车一脚踢进旁边的胡同,拉着谢东临上了驴车,趁着谢东临不注意,他还给旁边打了个手势。雨越下越大,掩藏了埋伏的动静,也掩藏了月季花的清香。小驴“嘚嘚”拉着一车白菜和两个人,朝着平民区的方向去了。

驴车左拐右拐,拐进了平民区深处,平民区有一小屋,前院荒草丛生,后屋苔藓遍布,院门不小,驴车压着杂草进去,停在一块平整地方。谢东临的伞被削了,“菜刀”也没给他另打,此时谢东临都要让雨给浇化了,“嘀嗒嘀嗒”直往地上滴水。

谢东临跑到房檐底下把自己的衣襟头发拧了拧,拧出几汪水来,“菜刀”推开屋门,迈过门槛进去,谢东临在后边跟着,进去之后,那“菜刀”拎过来两把椅子,一把给谢东临,一把自己斜了歪胯地坐了。

谢东临坐下,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人,这人穿了蓑衣,遮挡太重,看不出身量,面容遮地也比较满,几乎看不到五官。谢东临学着这位的样子,往椅子上一靠,然后道:“内个……陛下呢?”

对面人一声轻笑,把手一挥。

那屋门“啪”的一下让他隔空关上了。谢东临倍感惊奇,难不成大赛里还冒出来玄幻加成了?

他还没意识到危险,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带斗笠的那位突如其来,上手就是一掌,谢东临打椅子上一翻,翻下去两步移到门口,真不愧是比段京还要早一届的榜首,腿脚比谁都灵便,谢东临逃出圈外,把铲子在手里一架,来了一句:“好你个奸细,你已经被警方通缉了!”

段京藏在斗笠里一脸蒙圈,谢东临是不是吓傻了,“警方”都搞出来了。

然而谢东临并不是傻,就见谢东临手里铲子一挥,居然有了架势,就听他用不同于往常的正经语气道:“蹲墙边,举起手来,你现在的一切动向都被尧州市警方监控!京城第一玩家大赛涉嫌非法集资、非法拘禁等多项罪名,说出大赛方和皇帝在哪,戴罪立功从宽处理。”

尧州警察?真的假的?

随后就见谢东临把铲子在手里麻溜的转了一圈,照着段京脚底下就铲了过去。段京后跳,躲开这一铲子,本来寻思把刀拿出来跟他打一架,后来想想,这位确实不是很厉害,也就随便躲了躲,没还手。

谁知道谢东临这小子还来劲了,仿了个低配版“海底捞月”,蹲身蹲不到位,挥铲挥不豪放,但是这一铁锹削到段京的脖子上去了。段京瞧着铲子过来,不慌不忙,没躲没闪,拿两根手指头抵住铲柄,铲子上的刃停在了段京的锁骨上,刚好一点皮都没蹭破。

段京架着谢东临的铲子,架在自己脖子上,谢东临对段京怒目而视,眼神里挂着一股子严肃:“想在这里当皇帝?先问问法律同不同意!”

段京还真看不出来谢东临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他本来还想在套话,结果还没开头,就见面前白影一闪,哀嚎响起,谢东临没影了。

不是谢东临没影了,而是刚才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脚,给他踹出了十万八千里。

段京刚才一挥手,季月明就把屋门关上了,关上屋门之后,他就从门缝里观察情况,段京嘱咐过唐榷和李孤介,一定要看住季月明,不能让他随便冒出来,可是季月明瞧到一半,看谢东临架上了段京的脖子,便一脚飞进了门里。唐榷和李孤介进来,对着段京摊手,深刻表示“我们也拦不住。”

季月明那“飞来一脚”踹得可真厉害,差点给谢东临半边脸踹碎了。谢东临就听见耳边生风、骨头嘎嘣、脸庞一响、脑袋一蒙,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本来他挨了一下,脑子里已经放了二踢脚,这一摔又甩到了墙上,摔完之后好像个废纸一样掉在地上,晕过去了。

段京小小的脑袋里充斥着大大的疑惑,他把头上那斗笠伸手摘下来,皱着眉问季月明:“你……出来干嘛?”

季月明走上前去,趁着段京没注意先扒拉开了段京的领子,段京觉得脖子一凉,赶紧上手阻拦,季月明和段京四手纠缠,不可开交。季月明拿手在段京刚刚被架脖子的地方蹭了蹭,认真地关切道:“他是不是伤你了?”

唐榷和李孤介把谢东临拖出去赶紧回避。

段京哭笑不得,然后又想起来有个老帐没算,正好今天一起算了,就见段京把季月明那双白嫩嫩的手拨开,不高兴道:“现在想起来关心我?上回是谁让李孤介去沧海客栈门口试我的招,砍我一堆口子?”

季月明委屈低头道:“李孤介就是照着沧海客栈去的,他也没想到你在那。”

“我已经罚过他了。”

段京彻底让这个小作精给折服了,捂着脸笑得像个铃铛。

可是转念一想,他玩笑似的委屈还挺真情实感。段京心里想,自己闹得还挺大发,药也摔了,“滚”也骂了,季月明居然没表现出一点生气的意思,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胡闹。

季月明垂手站着,好像做错事的娃,垂着睫毛等着挨家长骂。段京哪忍心骂这么好看的娃娃,连帐都不想算了,就想揉着这个可怜鬼的毛毛,哄着他“不哭不哭”。

段京从来没这么好习过哄孩子。看着季月明皱眉毛,段京伸了个小心的手指头尖,在季月明的眉心揉了揉,把那“川”字揉开。段京不是个什么会表达的人,比不上季月明,就知道如果自己觉得对,那就去做。他吃了季月明装可怜这一套,那他心甘情愿。要是别人在他面前作,他也同样能告诉对方什么叫不作不死。

颜值什么的先撂在一边,照着季月明对他的好,他就能心动许久。

季月明一看有门路,喜笑颜开,张开双臂,好像个白灵灵的小白熊一样,段京心里开始煮开水,“咕嘟咕嘟”冒起泡来,一泡一炸,炸完心就动。

段京憋笑道:“月儿,干啥呢?要抱抱?”

季月明点点头。

恋爱中的男人都跟小孩儿一样,至少段京也开始有点这种感觉了。在顶天立地的中途还能有地方撒个娇,实在是一件难得的美好。

段京凑近了季月明,一把搂住季月明的腰,季月明刚要回一个熊抱,结果却见段京踮起了脚尖,换了个更为奇妙的方式来哄骗这个二十七岁的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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