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段京疑惑的想。
段京悠悠转醒,发觉眼前一片漆黑,而且黑得非常浓厚。四周也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到自己的呼吸都听不见。他不知道四周是冷是热,也不知道旁边是什么样子,最可恶的是,他一动不能动。
“哦,我淘汰了。”段京琢磨过味来,“那我现在在哪?”
段京尝试观察一下周围,可是就在这时,他惊奇的发现,他不能转头,其实不是说他不能转头,而是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头了。
段京大为惊奇:“我头呢?!”
他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这哪是他到了个什么别的地方,根本就是他身子还没醒过来,意识先自顾自地起床了。
段京:“造孽啊,灵魂出窍了?”
后来他一想,李笑纳交代来着,哪怕在大赛方手里当牛做马,他们也只是身子不受控制,意识还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段京沉思着,可是他现在又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只能干等着,等到他身子醒来的那一刻。
这一刻倒是迅速,就好像是清晨花开,他眼前很快就亮了。他就好像套着玩偶外罩的人,看玩偶自顾自行走,人在里边却一动不能动。
眼前的情景拨云见日,这里居然是个熟悉的地方: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八仙桌,他正坐在八仙桌一面,和对面那熟睡的人对了脸。那人生的白净,眉目俊秀,墨色的头发垂下来,流淌在白衣上,好像空中一条银河。
正在这时,他听见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呼小叫道:“京爷醒了!”
对面季月明一激灵,清醒过来。倘若段京能自己动弹,一定会扔给唐榷一个大大的白眼,没见过人醒着?嚷嚷什么,把月儿都吵醒了。
季月明坐在对面,用最直白的眼神与段京对视,看了很久,给段京看得怪不好意思。可是后来,季月明眉头微微皱了皱,眉目之间稍微有了一些难过,只见他伸出一只雪白雪白的手,用手掌在段京面前晃了晃,段京心里有反应,却表现不出来,干着急,无济于事。
他看见季月明低下头,把头低得很深,似乎是要把整张脸都埋住。他肩膀稍微抖了这么两下,又赶紧伸手揉揉太阳穴,还顺带用手指在眼前蹭了一下,蹭掉本来不该存在的东西。
段京听见季月明哑着嗓子问他:“段京,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在心里答着:“我听得到!”可是他说不出来。
季月明等在他面前,等了很久很久,他看着季月明眼睛里的光亮一点点消失,满心期待再变灰暗,他心里头揪得慌,但是只能自己揪着,他什么也做不到。正在这时,他觉得眼前的视野晃动一下,随后便剧烈的晃动起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在桎梏里震荡不止。
震了许久,这具躯壳终于低头,他这才看见,自己居然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但是这绳子实在有点一言难尽,段京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绑的绳子马上就要挣开了,但是其他人好像并没发现。段京心说,自己淘汰过一次,现在就是羽林军,挣脱绳子肯定是要大开杀戒,可是他想给大伙提醒都做不到,气得头上都要冒青烟了:“倒是把我绑结实点啊!”
后来他一想,这是在季月明眼皮子底下绑上的,季月明舍不得,当然不可能绑结实。
于是段京眼看着自己像个大狗熊似的窜了出去,光在壳里着急,屁用没有。
原本唐榷从旁边待着,看着还怪像个保镖,可是谁知道这位一看段京挣脱了绳索,比谁溜的都快,先跑上去叫人了,也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打不过。所以呢?所以段京这一扫堂腿奔着季月明去了。季月明飘忽一转身,人离开,留下个凳子,便让凳子吃了这一腿,好好的凳子翻了七百二十度华丽丽地摔出去,摔个四仰八叉、五福临门,还怨声载道地“啪”了一声,段京从壳子里想捂脸,可是没成,只能心里道:“造孽了,造孽了,明月楼本来就凳子少,我还给拆了一个。”
段京在心里头嚷嚷,把自己震得脑瓜子发蒙:“月儿你倒是把我按住啊,我要拆家了!”
“拆家段京”威风凛凛地掀了一地狼藉,蝗虫过境似的,但凡能掀掉的都给掀没了,段京欲哭无泪地想着:“淘汰都不让我老实待着,我想去世了。”
正在这时,就听楼梯上有人大喝一声,可是躯壳没扭头,段京也没听出来谁喊的。真是造了大孽,随后,段京自己还没发现这位姓甚名谁,就把他一脚踹出去了。
唐榷摔回去,刚好李孤介和沈谋下楼来帮忙,后头俩没准备,仨人一起叽里咕噜摔作了一团。沈谋被压在最底下,气都要被压断了。就听这人在下头弱弱地喊:“沈某人承受了这辈子不该承受的重量......”
段京在心里给沈谋作揖拱手道不是,然后被迫跟着不听话的四肢再次扑向季月明。
段京一拳头奔着季月明鼻梁子过去,季月明伸出个手掌把那拳头包住,然后往旁边一撑,段京猜,自己这不听话的壳肯定要再来一拳,没想到,季月明比他自己反应还快,还没等段京伸手,季月明便提前把另外一个手腕子钳制了,然后这两只不老实的手爪子就被季月明并在一块,按住了,一点也动弹不得。
季月明对旁边叽里咕噜摔了一坨的哥仨道:“绳给我。”
唐榷打个滚到了刚才那椅子旁边,把绳解下来,扔给季月明,季月明三下五除二,先用绳子在段京手腕子上来了两圈,然后又把绳顺着腰身绕好了,绕得分外贴合,绳头打个活扣——虽然段京从里头挣脱不得,但是只要季月明拉了他手里的绳,说松绑就松绑。
唐榷从旁边惊奇道:“老大,你这绑人,也忒熟练了点。”
季月明没搭理他,倒是段京想撇嘴,撇不出来,就在心里头念叨:“哼,上回就这么办的,不熟才怪。”
本来都绑上了,这事也就不错,结果坏就坏在季月明系的这活扣上了,他系完可是拉着绳子头没松手啊,这“拆家段京”往旁边一扥,好家伙,“拆家段京”解开绳子又是一条好汉。
段京真想眼睛一闭一睁彻底过去,但是他外头这壳子不闭眼,他就得在这盯着。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这时候手下留情干什么啊,系个死扣他不香吗?
咱京爷拆家,一节更比六节强。
现在明月楼上住的人可不少,上回带回来的那一批都在楼上呢,段京整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楼上肯定是有人出来要看看热闹的,但是这人一多,万一误伤了哪位,就不好收拾了,沈谋赶紧上楼拦着,让唐榷和李孤介给季月明帮忙。但是李孤介知道,唐榷没了板斧,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蛋。所以刚刚琢磨一半,李孤介便自己动手了,就瞧见李孤介轻飘过去,这就要锁段京的咽喉,谁知他这一去,居然连连段京的影子都没碰到。
段京一扭头奔着唐榷过去了。李笑纳交代过,羽林军“捡着官大的打”,唐榷一个“镇北王世子”,不打他打谁?
段京飞出一脚就奔着唐榷肩膀头去了,颇有那招“断山”的气魄,唐榷稀里糊涂的,哪能想到段京突然转移目标,他手足无措倒退两步,正好迎上段京这一脚,就这样,好好一个小伙子又被段京踹出去了,摔地上摔得直哼哼。
李孤介抓着这空子从段京后头一扑身!
“哐!”
唐榷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圆溜,嘴里能吞一个大鸡蛋,还神神叨叨的念叨着“京爷威武”。李孤介躺地上不动弹,浓重的眉毛拧成一个黑疙瘩,他郁闷地想,自己在大赛里这些日子的加成全白练了。
拳打李孤介,脚踢唐榷,段京以前都没干过这么威风的事。现在就剩下他家月儿还在站在这,段京脑子跟不上身子,带着风直奔季月明,季月明杵在原地,也不知道在发什么愣,段京在心里着急道:“你倒是跑啊!”可谁知季月明不光没跑,还张开了手臂。
段京流星撞地球似的撞进季月明怀里。软乎乎的白衣把他包裹起来,热量顺着季月明暖上他的身子,淡淡的香气溜进他的鼻子,直接顺着五孔把魂勾走了,段京埋在季月明怀里,舒坦得不想动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具不受控制的身体也好像被这一个拥抱暖和到了,直到猛虎扑食过后,他把季月明全盘按在地上,也再没有什么新的杀机。
段京就抓了这空子,尝试着控制一下自己的身子,没想到,居然还真有这么些许的成功——他成功把眼睛闭上了。
你就说巧不巧,段京刚把眼睛闭上,就感觉到好像有个什么软乎玩意往他嘴唇上贴了一下,那软糯糯的感觉,天底下没有什么比这感觉更让人发酥了,段京此刻还突然羡慕起睡美人了,这要是亲一下就能醒了,不比现在这胡搅蛮缠局面要好?
结果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把拳头举起来了。
“完蛋!”段京焦急地想着,“月儿快跑!!!”
段京心里头一着急,热血上涌,冲得他手臂居然一阵发麻,随后,这硬拳头就这么麻酥酥得招呼到了一张脸上——
旁边唐榷李、孤介惊愕地想:“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瞧见,段京挥出去一拳头,凿到了他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