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明两把剑磕过去,路以观手疾眼快拿了手中镖垫了一下,尽管如此,他手上还是被剑锋割出两刀口子,鲜血直流。路以观是真没想到先杀出来的就是季月明,整个人毫无准备,措手不及,他此刻还想找个人搭救于他,可是再一想,周鸣楼已经淘汰了。
警钟震得房顶上的琉璃瓦跟着晃荡,皇宫仿佛是个被惊醒的梦中人,它带着朦胧睡意,带着无限惊恐,甚至有着被惊醒的怒气。
季月明腰身带着手臂,手臂带着长剑,斜着转起来斩路以观的身子,路以观赶紧使了个就地十八滚,可是季月明一剑比一剑快,十八滚根本躲不过,就在路以观滚出三米后,明月剑的剑刃压向路以观的头颅,马上就要将其劈成两半,路以观双手抱头,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已经感觉到头顶的麻木,甚至马上就能想到剑刃劈进头颅中的冰冷。然而就在这时,就在他头顶上空一道惊雷炸开,炸得他耳鸣半晌,险些七窍流血,他强忍着眩晕睁开眼睛,在他面前,先出现一把又宽又长的重剑,而拿着这把重剑的人,穿一身蓝纹黑冠服,剑势未收,威风凛凛。
季月明一路向后摔去,用两把剑撑住地面,还顺着往后蹭出几米,直到滑至昭狱大门口,他终于稳住了身形。其余人迅速向这边聚集,逐渐聚集成了一团,对着周围剑拔弩张,周围一队一队的羽林军逐渐聚集,将这一团半包围起来,好像张开大口的猛虎,随时要吞了叛军这个团子。
李孤介在季月明身后道:“霍与韪主场太强,不宜正面对抗。”
唐榷赶紧道:“他们人太多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宁可把他们引出去,也别在人家窝里打。”
季月明不甘心地将周围扫视一遍,抬手道:“让章禾洛带人进城,我们带好伤员,准备撤。”
不知道是哪个新来的在后边问:“那死的还带走吗?”
季月明让这句话说的一激灵,赶紧向后看去,西门沧海和安子墟被谢东临挡住了,而谢东临在那双手掩面。季月明当时便仿佛被五雷轰顶,可是就在他震惊之时,宫里的喊杀声再次放大几倍,越来越多的羽林军冲了过来,把周围堵了个水泄不通。在羽林军阵营的正中央,霍与韪提着重剑,对着季月明挑里一下浓重的眉毛,仿佛在嚣张的炫耀。
季月明咬牙切齿道:“撤——”
随着这一声令下,叛军犹如退潮的海水,转瞬间就撤回了昭狱之中,昭狱大门轰然落下,仿佛是尘埃落定,季月明带着众人行走在狭窄的过道上,他多想往后看一眼,看一眼安子墟他们怎么样,可是他身后有所有人的性命,他不能回头。
他们才出昭狱大门,皇宫里果然杀出来几百人,那几百人死死咬在叛军后面,就好像是黏上了一般怎么甩也甩不掉,沈谋赶上前来,在后面提醒道:“走丞相府。”
于是乎季月明从朱雀大街拐了弯,穿小路直奔丞相府,沈谋紧几步到了丞相府门口,独自将丞相府厚重的大红门撞开,一排一排的叛军进了丞相府,四下屏蔽器启动,丞相府有了屏障,固若金汤。
季月明进门甚至没来得及歇口气,便问:“谢东临呢?”
谢东临在后边哽咽道:“在这。”
季月明不容置疑道:“通知叛军营动手,围魏救赵,再不走来不及了。”
可是他却并没有收到答复,谢东临紧握粉拳,甚至将下嘴唇咬出血来,季月明往他身边一瞧,他身边三个担架,其中两个都没有动静。
季月明蹲身到了沈碣石身边,沈碣石吊着一口气,眯缝着眼睛,眼里黯淡无光,或许是看到季月明靠近,他用力将眼睛睁开一些,颤抖着嘴唇,似乎是要说什么话。
季月明附身倾听。
沈碣石断断续续道:“子墟的......衣服里有.....有......”
可是正说到一半,他却再没说出什么话来,季月明小心翼翼伸出手去,翻开沈碣石衣服的破口,看一眼里面的伤口,这才发现伤口发黑,伤到他的全都是有毒的飞镖。
沈碣石忽然间身子一抖,口吐白沫挣扎起来,谢东临吓坏了,双腿一软蹲在地上,握住沈碣石的手,不知所措道:“碣石哥你怎么了?!”
路以观本来就没想给他们活路,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是奔着要命来的,到了后来,他虚情假意的来了结他们的性命,不知道是后悔自己毒药下得太少,还是真想给他们个痛快。
季月明抬头对沈谋道:“子墟衣服里有东西。”
沈谋赶紧到了安子墟面前,伸出手去翻安子墟的衣服,安子墟蜷缩着身子,把自己蜷成了小小的一团。他触碰到安子墟,就仿佛在触碰一块冰,在冰的中央,护着一个巴掌长的钥匙。
钥匙银光闪闪,电镀了金属。这钥匙绝对不是大赛里的物件,它有着来自现代的精致和锐利,看到了这枚钥匙,沈碣石强忍住痛苦,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子墟,上宫墙,牌匾后......找到的......”
皇宫牌匾后边的钥匙,当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物件,所以西门沧海和沈碣石拖着一个早就冰凉入骨的人,一地鲜红做朱砂画笔,画尽一场悲剧。悲剧不会止步于皇宫,谢东临攥住的那只手悄无声息的滑落,秋风乍起,黄叶纷飞,叶子随着风远去,成了远方再也见不到的梦。
羽林军的脚步声已经传进了丞相府,甚至容不得人悲伤,沈谋不由分说拉起谢东临,穿堂过院往后门跑,一边跑一边急切道:“去叛军营!你是第一代榜首,没有人比你到的更快。”
谢东临泪如雨下,声嘶力竭:“我不走!我要陪着他们!”
谢东临这一句,喊得沈谋心酸,沈谋站住脚,把自己即将掉下来的眼泪拿袖子一把擦掉,擦得干干净净,红着眼睛质问道:“你不想给他们报仇雪恨?”
谢东临被这句话一震,逐渐止住哭泣,倔强地望着天空。
沈谋继续吼他:“到了叛军营,让章禾洛灭了北大营直接带人过来,里应外合,让外面那群疯子彻底消失,明白吗?”
他一伸手,把谢东临背后的铲子摘下来了,他将铲子塞进谢东临手里,然后使劲拍了两下谢东临的肩膀:“我们都等着你。”
谢东临抿嘴,把眼泪咽下去,终于挤出一句:“好.......”
谢东临出后门在路上飞奔,却不知叛军营早就打的热火朝天。北大营突袭叛军营,杀了整个叛军营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北大营只有五十来号人。
朱知味、陆南行、宋半挂、章禾洛四个人紧紧关闭叛军营大门,猫在帐篷里向外观瞧,叛军营外面,有一个他们永远无法跨过的恐惧,永远无法打败的人。
那人身高七尺,一身灰衣,明明是素净的容颜,偏偏有一张锐利的脸。他站在叛军营大门前,脑后束发黑龙似的涌,扫到了他扛在肩上的那把大刀。
那大刀刀身长,刀背宽,刀面照人影,刀刃薄、刀把长、九环撞得响。
山川狂啸摧几城?断山微动撼天下。
章禾洛苦笑,连手上的半成流星锤都垂得失落:“他因为救我们,站到了我们的对立面。”
朱知味再也不想说什么“段京第二”他此刻只想赶快让面前这个杀气腾腾但是一脸麻木的人清醒过来。朱知味问道:“他能醒吗?”
陆南行很细微地摇了摇头,愁道:“你那时候能自己醒吗?”
宋半挂魂都要飞了:“他必不能醒啊,咱们往哪跑?”
章禾洛答:“跑不了,叛军营后面就是京城边界,我们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要不就从我师父面前闯,要不,就在这等死。”
朱知味皱眉道:“他们明明只有五十多人?”
陆南行接过后半句:“但是段京一人就是千军万马。”
章禾洛道:“其实人越多才越危险,因为你只要被对方淘汰,等到复活,就立刻变成对方阵营的人,你的人就是对方的储备粮,你的人越多,反倒是对方的优势越大。”
陆南行补充道:“特别是,当你的敌人中有一个以一敌百的榜首。”
宋半挂彻底怂了,劝说道:“章禾洛,我们死守叛军营主场不行吗?”
章禾洛怀疑宋半挂被吓傻了:“叛军营是我们的主场吗?过会儿他要是杀进来,这主场还能镇住谁?”
进退维谷永远都是这么让人恼火,朱知味怒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出去跟他拼命!”
可是陆南行不由分说浇了他一头冷水:“你那不叫拼命,你那叫增加敌方战斗力。”
正在这时,从远处跌跌撞撞奔来一个人,蓝色长衣,腰白玉之环,右佩容臭,手里拿着一把雕花铲子,他这么一过来,瞬间引起了一些常胜军的注意,这些人一扭头,谢东临也站住了:“嗯?怎么回事?”
他抬眼远瞧,顺着人群的缝隙,终于看到了那个本来不该在这的人。
谢东临大惊失色:“京、京、京哥,你咋到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