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穆语川从急诊室推出来的时候，说是得到了抢救，但是还是比较危险，熬过了前三天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

邢深在床边看着他，视线本能落在了无名指上。

还带着戒指。

呵。

“老大。”

后面穿着黑色冲锋衣的手下走过来，“现在要怎么办？等着人醒来，还是说先去找相关证据，我们已经把穆语川的母亲请来了，她说愿意配合调查。”

“……”

邢深盯着昏迷过去男人英俊的脸庞，好半晌才呢喃笑出了声，“想要一死了之？”

没那么容易。

人做错了事情总是要承担代价和结果，哪怕穆语川真的是想要赎罪，那也应该是交给法律来评判。

死可太简单了。

人要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

邢深等了足足一周多，才等到了病床上的人醒来。

邢晗也在。

因为所有的证据都在面前，只要他承认了，那所有的一切都会顺理成章，这场以爱为名的算计游戏，也会彻底结束。

可……

男人却只是缓缓垂下了眼睑，“我想跟邢晗单独谈。”

“不行。”

邢深直接摇头拒绝了，旁边的邢晗却只是摇了摇头，朝着病床上的男人看了过去，“好，我让他们都出去。”

说完，转头看着邢深。

“……”

邢深视线跟她对视好几秒之后，还是缓缓皱了皱眉。

带着人离开了。

诺大而干净的病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邢晗看着面前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呼吸都微微紧张了起来，“你是穆琛。”

“嗯。”

男人唇瓣的笑意带着莫名的温和，“你看出来了。”

“我……”

邢晗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这件事，可思来想去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你是因为娆娆而存在的，现在娆娆，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

穆琛垂下眼睑，盯着自己无名指的戒指。

摘下来。

“其实，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穆语川，不是我。”

他的唇瓣挑起了呢喃的笑意，“她恨的是他，爱的也是他，我不过是穆语川衍生出来的其他人格，本质上就是附属品。”

“穆琛。”

“事到如今，我不会让他这么心安理得的。”

他脸庞的笑意变得寡淡，“他想弄死我，想要让我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里，可偏偏他害了我最爱的薄娆。”

他重新看向邢晗。

“这件事，总会有个结果的。”

哪怕……

是以他的消失为代价。

邢晗瞬间愣住，仿佛察觉到了他话语里的言外之意，“你……想做什么？”

“你猜不到吗？”

穆琛垂下了眼睑，唇瓣挑起呢喃的笑，“我只要一直存在，就算他认罪了也是可以从轻处罚的，可如果我消失了呢？”

“你……”

“他算计大小姐，算计我，算计他身边的所有人，众叛亲离，妻离子散，”穆琛舌尖顶住下颚，晕染了嗤笑，“他原本什么都拥有，可最后什么也留不住，既然如此，那他也应该为他过往的行为付出代价。”

即便……

这个代价是他不想接受的。

邢晗之前知道穆琛存在之后，一直觉得他既然是为薄娆而生的，那不管是性格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都应该是薄娆所喜欢的。

可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

穆琛的确是为薄娆而生。

可……

他本质上是穆语川的第二人格，他善良温和，绅士礼貌，这些所有的外在条件不过是因为薄娆喜欢这样。

虽然说他整个人都是为了薄娆而存在的。

可，不代表他不会算计。

就像薄娆满心欢喜喜欢穆语川的时候，是可以给这个男人渡上一层金光的，可等到清醒过后，她可以比谁都聪明。

“我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穆琛垂下眼睑，语调都懒散冷淡地很，“可在离开之前，我有一个唯一的要求。”

他看向她，“我想去大小姐的坟冢。”

“……”

邢晗其实一只觉得穆琛就算是穆语川的第二人格，就算是为了薄娆而存在，那本质上也不过就是穆语川的附属品。

独立，却又不那么独立出来。

可……

等她安排了所有的一切，带着穆琛到南山墓园的时候才终于相信，原来所谓的双重人格，是真的可以完全分割开来的。

一个身体，一分为二的灵魂。

一个爱着。

一个，恨着。

穆琛本来身体就没见好，那会儿就一个人靠坐在墓碑一侧，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来，全部都砸在了他的身上，他都浑然未觉。

邢晗站在不远处，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鼻尖泛酸。

难过的不是这个男人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也不是他顶着穆语川的脸。

而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薄娆的男人。

消失了。

穆语川就算以后还有爱，甚至心存愧疚，可那样的人本质上骨子里就是冷的，二十多年来满腹都是算计。

他的爱，夹杂地太复杂。

从不纯粹。

于是就衍生出了为薄娆而生的穆琛，完完全全就是她想要的样子。

可现在，这个男人消失了。

没有人可以完全确定说一个人患了这种病之后，消失的人格不会再出现，甚至就算现在好了，以后都有可能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段里，再次出现。

可……

邢晗知道，他很大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因为，他是为薄娆而生的。

现在薄娆死了。

他生存的信念和基石消失了，没有任何聊以祭奠的东西，没有了薄娆，穆琛自然也不会再继续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