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顾深二人穿上夜行衣往后花园去,昨日那黑衣人是先去观察白枫动向,然后才往暗道去,那么至少说明这条暗道是白枫的,且他时不时就会去,那他们也应该先去确定白枫的行动为好。

只是刚到了白枫房间附近,却正好撞见卫和走了进去。

这么晚了,卫和去白枫的房里干什么,顾深和苏棠默契的对视一眼,几个跳跃之间落在了白枫的屋顶上,顾深娴熟的掀开一片瓦片,二人一齐往里面看。

卫和正半跪在地上,顾深抬眸看了苏棠一眼,恰好苏棠也在看他,顾深心里一动,低下头认真看了起来。

屋内的对话已经开始了,白枫的声音压的很低,但刚好够顾深听清。

“怎么来得这么突然?我好像没有传唤你。”

顾深眉毛一挑,这是白枫的声音。

卫和低声恭敬的回道,“大人,昨日我已将纸条传给了顾深,又特意去了他们房门外偷听,想来顾深应该已经怀疑我了,不日就能怀疑到大人身上。”

白枫轻笑一声,道,“做得甚好。”随后他话锋一转,问道,“那边可有进展?”

卫和摇头,“没有。”

白枫轻呵一声,“倒是个有心机的,这样都不露出马脚,到叫我觉得是冤枉他了。”

卫和低着头不说话,白枫就又道,“这两日设法让顾深察觉到我屋子里有暗格,也该是时候让他发现些东西了。”说完向地上的人一瞥手,“出去吧,平日里警觉点,我交代给你的事要尽快,我要一个结果。”

卫和低头应了是,起身开门出去了,白枫走到书桌前,将挂在笔搁上最粗的毛笔拿下来,书桌上就凹下去一个小格,顾深低头去看,见里面满满的都是书信。

白枫从书桌上平日里放书的地方拿了一封放进去,随后又将毛笔挂了上去,暗格瞬间恢复了原样,暗格里的信顾深的角度看不太清,可白枫刚刚放进去那封他却看的清清楚楚,上面分明是阎罗殿的标识。

阎罗殿向来乖张,就连秘信这种也会将标识拓的一清二楚,生怕别人看不出这是阎罗殿的信,可同样的,一般人见到带有阎罗殿标识的信也不敢随便打开,毕竟阎罗殿作风凶悍,谁也不想莫名其面就送了命。

顾深将刚才打开的瓦片归位,侧头示意苏棠跟上,他要去昨天的暗道看一看。

顾深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白枫的话上,和阎罗殿有联系的竟然是白枫,卫和明明是白枫的义弟,怎么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他的下人,还有那一声大人,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枫话里话外是要自己发现他和阎罗殿有关系,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是这却让顾深更加想不明白,自己是朝廷的人,若是将他与阎罗殿有联系之事上报,对白枫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顾深虽然没改名字,可就算去查,明面上也不过是个小捕快罢了,所以必定有人告诉了白枫他的真实身份。

可是,究竟是谁告知白枫的呢,知道他来武林盟的寥寥无几,知晓他是朝廷暗探的更是少之又少,又或者,暗处有他都不知道的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顾深将这些怀疑抛到脑后,现下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这些思量都可以回去和苏棠慢慢商议。

顾深引着苏棠到了昨日的树下,他轻轻碰了下树干,转头和苏棠道,“就是这。”

苏棠走近了几步,借着月光仔细地打量这棵树,这后花园荒废的不成样子,池塘都干涸了,这棵树却生长的格外的好。

顾深走到昨夜黑衣人的位置伸手在树干上摸索,可是就如昨晚一样,没有任何机关或者凸起的痕迹。

顾深下意识的皱紧眉毛,到底是哪里不对?那黑衣人昨日的方位明明就是这附近,他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如今却半分痕迹都找不到。

顾深有些泄气,他往后退了一步走到苏棠跟前。

“还是没有任何发现,明明我就是在昨日那人所在的位置上找的,甚至上上下下全都找了一遍,怎么就是没有呢?”顾深奇怪道。

他本想和苏棠商量商量,却见苏棠一直盯着树干瞧,于是他也认真观察起来,一边看一边问,“怎么了,看出什么没有?”

苏棠没回话,他又看了树一眼,随后抬步走了过去,他站到刚才顾深站过的位置,伸手在树干上轻轻一敲,昨日那暗道竟然打开了。

顾深眨了几下眼睛,有些不能相信看到的场景。

他走到苏棠的旁边,试探着对着苏棠刚才轻敲的地方也敲了敲,发现和普通的树干并没有什么区别。

顾深更觉得奇怪了,他扭头轻声问苏棠,“你怎么做到的,这块刚才我也摸过,没什么不同啊。”

苏棠将五指摊开,顾深隐约见他手掌里面放着什么东西,他凑近瞅了瞅,竟然是一枚不大的暗器。

“无论是摸还是敲,只要是活物就不可能打得开。”苏棠沉声道,“阎罗殿里面记载过这种机关,它只对死物有感应。”

“啧。”顾深奇道,“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机关,你们阎罗殿里可真是什么神奇的东西都有。”

“强盗罢了。”苏棠嗤道,话里是说不尽的嘲讽,“这本来是机关沈家的不传之秘。”

机关沈家?顾深一愣,那几乎是江湖上的一个传说了,他也只在六扇门的时候听前辈们闲聊时听过一嘴沈家惨案,一家上下全无活口。

“是阎罗殿做的?”

阎罗殿虽然杀人,但一定会留下自己的标识彰示,可沈家被灭门的时候,阎罗殿还没出现。

“世人都以为他们杀人就会留下印记,这习惯可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苏棠冷声道,“看见什么就抢,不给便用下作的手段杀,你以为他们是如何起家的?”

不过是一群强盗,没有什么便抢什么,见到别人好的东西就都想收入囊中,贪婪,恶心,如同吸血的水蛭,在肮脏的水沟里谋划,害怕被人发现,就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将人杀个干净,现在倒处处留名,仿佛光明磊落起来,平白的令人作呕。

顾深一愣,他恍然想起来,好像并没人知道阎罗殿的来历,也无人知晓它如何发展的那样庞大,人们知道它时,它就已经深不可测,无声无息间将朝廷和江湖搅的腥风血雨。

若说阎罗殿何时出现在江湖让大家认识畏惧的,那便是对刀柳山庄骇人听闻的屠杀。

一边用血腥的手段偷抢别人的东西,一边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在阴暗中隐藏自己,不敢露出丝毫马脚,却在他们觉得恰当的时机,用别人的鲜血来打响自己的名头,既卑鄙又下作。

刀柳山庄因和被屠,至今也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但大都认同是有人花钱,买了刀柳山庄的命。

可若是,它仅仅只是阎罗殿想要壮大名气的一步棋呢?用刀柳山庄所有人的血,为他们铺开一条走进中原武林的路。

顾深深吸一口气,他甚至有些不敢去看苏棠,他没法想像苏棠背负着一身鲜血,在这样险恶的事实面前,却又不得不咬牙为阎罗卖命时的心情。

他也不敢想像,苏棠究竟是怎样自己一个人,在这样无望的日夜里反复煎熬,撑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黄昏,只要稍稍一想,他便连呼吸都是疼的。

他二人还站在树下,溶溶的月光撒下来,在地上映出两片阴影,远远看着,便仿佛依偎在一起,缠绵又缱绻。

苏棠自从刚才那句话之后就再没出声,顾深压下心尖的疼痛,侧过身握住苏棠的手,然后轻轻将他拽进了怀里,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顾深在他后背轻抚了两下,像安慰孩子似的,用他生平最温柔的声音缓缓开口,“没关系的,苏棠,我要是不死,就一直陪着你。”

只要我不死,就一直陪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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