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拿着火折子在前面引路,这暗道下面是台阶,越往下走便越黑暗。
“小心脚下。”顾深轻声提醒道,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往下走,苏棠就跟在他的后面,顾深却不敢转头去看他。
刚才将苏棠抱在怀里的感觉太过清晰,那热度仿佛现在还残留在他的身上,顺着浑身的经脉血液传入骨髓,连他的心都烧得火热。
他不能再自欺欺人的将苏棠看做一个朋友,他也不想只做苏棠的朋友。
可是,苏棠呢?
顾深开始不确定起来,苏棠只是需要一个合作伙伴,就连朋友都是他强求的,又如何能谈其他。
这台阶不高,却够长,顾深一步步往下走,心也慢慢沉寂下来,是了,横在他们面前的问题那么多,甚至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们就可能会丢了命。
即便如此,顾深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慢慢转过身去,将手上的火折子往上提了提,确保自己能看清苏棠的脸,那双眼里如以往一样,沉静如一滩死水,顾深的心募的软了下来,他往前走了一步,装作不经意的牵起苏棠的手,引着他一起往前走,嘴上却道。
“让你不带火折子,算了,还是我牵着你吧,不然我们两个都不好走。”
苏棠没有反抗,顾深就将他的手攥的更紧了些,步伐坚定的往前走。
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在这样的黑暗中执起苏棠的手,不管未来的路如何,他都愿意永远陪他一起走。
所以,可不可以,不要一个人躲起来。
*
越过漫长的台阶,顾深终于看见了这条路的终点,那是一面并无特点的石门,看上去普普通通,甚至于做工都有些粗糙,若不是放在这样的暗道尽头,怕是没人会注意一眼。
顾深拿着火折子往前凑了凑,上上下下的瞧了一遍,确定这石门外边确实平平无奇,没有玄机。
“哎?难不成这又是外面那种机关?”顾深在石门上轻轻敲了几下,回头对苏棠问道。
“不像。”苏棠借着火折子仔细观察起石门,又在石门旁边的墙壁上看了看,“好像比外面的机关更复杂些,我也看不出来。”
顾深忽然想起来昨日的黑衣人,他在里面的时间,大概就是来回走过这台阶的时间,是不是说明,他也没有打开机关?
顾深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黑衣人在树干上的动作看起来很娴熟,明显不是第一次,可他若是能进去密室,便不会这么短的时间内出来,若是他也进不去,那他不应该想方设法的打开石门吗?为何那么短的时间便出来了?
顾深又在石门极其周围探了探,以往探案遇见密室的手段都用上了,石门仍旧纹丝不动,看来,正如苏棠所说,这个石门,比外面的树干机关还要古怪。
顾深回头对苏棠摇了摇头,道,“打不开。”
如今在这不过是浪费时间,不如先回去,他二人在细细研究。
关上暗道显然比打开容易得多,顾深照着黑衣人的样子,在他昨天下脚的地方踩了两下,暗道果然关上了。
顾深熄了火折子,和苏棠一前一后的往回走,只是一出了后花园,平日里安静的庄子里忽然间吵闹起来,本来黑暗的道路被来来回回的灯火映的透亮,顾深和苏棠闪身到假山处,隐藏好自己便认真在一片嘈乱中分辨起破碎的喊声。
“有刺客!”
“抓刺客啊!”
零零散散的声音飘散在他的耳朵里,顾深不由眉头狠狠一皱,难道是他们被发现了?顾深下意识看向苏棠,用眼神询问自己的怀疑。
苏棠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心,他们一路行迹隐秘,以顾深和他的轻功,别人想发现也非易事,况且是如今人尽皆知的情况,此时他们口中的刺客,必定另有其人。
见到苏棠的答案,顾深这才放下心来,他压低声音道,“我们还是尽快回去。”
刺客之事闹出这么大动静,说不准一会就会问到他们的院落。趁着事情刚刚发生,他们尽快回去才是最好的。
顾深脚步一转,趁着混乱正想离开假山,还没动作,迎面一个黑衣人便砸了过来,他本不欲管,可那人的面巾落了半面下来,看见那人面孔,他不由得心里一惊,嘴上也惊诧道。
“柳姑娘?”
顾深的惊讶是实实在在的,他正要问些什么,柳嫣直接一掌拍了过来,顾深闪身躲开,赶忙将脸上的面巾扯下来,开口道,“柳姑娘,是我。”
柳嫣视线已经模糊了,费力地看清顾深的脸,她虚虚的喊了一声顾少侠,便直接晕了过去。
顾深不敢喊得太大声,柳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已经无暇顾及,但是显而易见的,今晚的刺客就是她。
“先回去。”苏棠道,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们在继续逗留。
顾深点头,他将柳嫣背到背上,这才发现她上次受伤的手臂又开始出血了,但他们没有时间可以耽搁。
苏棠在前面开路,顾深在后面跟着他,一路上躲避着人群,趁着混乱往院内赶,只是他们才到院子周围,就见白甲带着一队人正在敲顾深的房门。
顾深没想到他们会来的那样快,明明刚才还是十分混乱没有秩序,怎么一会功夫就都到他的门前来了?
顾深咬了咬牙,现在只能先去苏棠的房间了。
他们刚进入房门,门口就已经传来了敲门声,顾深偏头和苏棠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望向了床榻。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白甲的声音透过门扉传了进来。
“苏公子,苏公子您睡了吗?”
顾深盯着房门,随后狠了狠心,将自己的衣服扒了下来,决不能让人看到自己的夜行衣。
将柳嫣放在床里侧藏好,顾深示意苏棠将衣服脱下来,然后躺到床上去,可苏棠不知怎么的,杵在那一动不动,眼见着门外敲门声越来越急,顾深几步过去将苏棠的衣服扒下来,把他推到床上,随后将床幔放下来。
他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一面喊着来了来了,一面将门打开了。白甲本来正在敲门,见门开了,一声苏公子还没叫出口便卡在了嗓子里。
“顾,顾少侠,你,你怎么.,你怎么在....”你怎么在苏公子的房间?
白甲后面的话没说完,他下意识的往房间里瞧了瞧,见床幔挡的严严实实的。
顾深倚着门框打着哈欠道,“怎么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白甲正要说点什么,只是还没张口,忽的从里间传来两声咳嗽。他抬头望去,就见刚才还挡得密不透风的床幔被一直白皙纤细的手掀起,随后露出一张昳丽的脸来,墨发如瀑布般散着,眼里还有几分没睡醒的惺忪,那人正是苏棠。
“顾深,何事?”
顾深瞥了一眼白甲,不动声色的挡住了白甲的视线,道,“不知道,还没有说。”随即又不耐烦地敲了几下门扉,皱着眉问道,“有什么事?”
白甲这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他刚才去了顾深房间,顾深不在,却刚从苏公子的床上下来,刚才他愣神一瞬,顾深就藏着掖着的不让看,莫非.....
想到那种可能,白甲的脸忽然烧了起来,顾少侠和苏公子,莫非,莫非是那种关系,那他刚才,是不是,是不是打扰了他们做那事?
一想到这里,白甲便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眼神躲闪,喏喏道,“今天,今天庄子里来了刺客,老爷让我来看看,顾少侠和苏公子是否收到了惊吓。”
顾深瞥了一眼他身后的人,笑道,“刺客的惊吓倒是没有。”
你们的惊吓倒是不少。白甲自动补齐了这段话,他立马摆手道,“对不住,对不住,顾少侠,我,我不知道你和苏公子是这样的关系,对不住打扰你们了,我,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也不再管顾深,急急忙忙的带着人走了,顾深本来还要说的话夹在嘴里,不知白甲怎么这就走了。
他从门框上起身,随手将门关上,兀自琢磨着白甲的话,他和苏棠是那种关系?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打扰他们,怎么就打扰他们了?
顾深一面往床榻走一面有些不明所以,联想到白甲忽然涨红的脸,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他低头瞧了瞧自己的一身裹衣,又看了看放下的床幔,苏棠此时正坐在床沿,一席墨发散落,远看上去便如一副精雕细琢的画,眉眼动人,明明什么都没做,莫名的就带上了些暧昧色彩。
顾深深吸一口气,继续向苏棠走去,他仿佛被白甲的情绪感染了,眼里便只有那一人。苏棠坐在那里等他,便好似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
生死相依,抵死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