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的话音落下，屋内便再没有了声响，顾深努力了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颤着嗓子道。
“你，你吃过？”
话才说完，顾深的记忆恍然回到了他和苏棠初初坦白的那夜，他曾问过苏棠，他是如何保持脸色苍白，三步一咳的，苏棠当时没有回答，他便一直以为苏棠是演的，可是如今，苏棠说他吃过红萝。
“你--那是□□！”顾深不可抑制的加重了语气。
“嗯，是毒药。”苏棠道，语气平静的好像他正在讨论的不是一种致命的毒药，而是路边的花花草草，“我需要病弱一点。”
病弱一点才能让别人放下戒心，才能符合真正的苏棠失踪之前病弱的体质。顾深一时间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苏棠就坐在那，抬起眼睛看着他，那双眼里一如既往，眼眸深处没有一丝生机，仿佛他这个人都不过是行尸走肉，苏棠总在他身边，他便以为苏棠是鲜活的。
顾深有些艰难的滚了滚喉结，他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里，半句也说不出来。
许是他的脸色太难看，苏棠向他解释道，“少吃几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自己就能解开。”
顾深募地攥紧了双拳，他想质问苏棠，为什么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为什么不将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他这样会让爱他的人有多疼，他到底知不知道。可这些话他到底没有说出口，因为坐在他对面的是苏棠。
一个几岁就要承担着灭门之痛，在阴冷黑暗中反复沉浮，咬着牙才能挣扎到这么大的孩子。
他还有义父疼他，可是苏棠呢？
没有人爱他。
顾深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晌，他走到苏棠面前蹲下，抬头望着那双死寂的眼睛，轻声诱哄道，“以后不要再吃了好不好？”
没有人爱苏棠，更不会有人心疼他，可是顾深会。
以后他会爱苏棠，他会用行动告诉苏棠，不要总是伤害自己，也要教他知道，总会有人在乎他。
苏棠垂眸望进那双桃花眼里，那双眼里总是那样清亮，此时眼中漫着满满的心疼，让他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嗯，”苏棠偏过头去，“不会再吃了。”
*
顾深已经蹲守白芊芊好几天了，桂花糕还是日日送进来，当然每天的下场也是一样的，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收获，但顾深可以确定，白芊芊并不如往日看着单纯。
入夜
顾深趴在墙头打了一个哈欠，还好他没同意让苏棠跟着来，不然总保持这一个姿势，既累又无聊。
他又打了一个哈欠，只是这次哈欠才打了一半，就发现已经熄灯的卧房里出来一个身影，那人一身夜行衣，几步就跳出了院子，顾深眉毛一挑，困意去的一干二净，看来守了几天也不是全无收获。
他从墙头跃下来，悄无声息的跟上那个身影，和那日一样，那身影先是去了白枫卧房，确定他入睡了之后，才一路朝着后花园去了，顾深在后面把她走过的路线默默记了下来，跟着她往后花园走。
那身影果然停在了那日的树下，却没动，顾深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可就在此时，那身影忽然朝他袭来，顾深向旁边一略，脚尖轻点躲过了袭击，却也从隐藏之处暴露出来，顾深还来不及站稳，那人又再次袭来，他只能转身再躲。
那人步步紧逼，顾深只得还手。黑衣人武功不错，可是比起顾深却是不及，顾深顾念她的身份，出掌都收着力道，终于，那人不再出击，顾深只听一声轻笑，那人便将脸上的面巾扯了下来。
“顾少侠跟了我几天，芊芊这几掌不算过分吧。”
面巾下一张苍白的俏脸，此时面上挂着笑，和平日里看着的柔弱半分不像，正是白芊芊。
“怎么不说话？顾少侠不是一直怀疑我，如今得到证实，应该高兴才是。”
“白小姐。”顾深道。
“是我。”白芊芊又笑了一声，“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我觉得，这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你觉得呢？”
*
顾深往白芊芊面前推了一杯茶，随后坐在了苏棠旁边。白芊芊接过茶杯道了谢，随后眼神在苏棠和顾深二人之间来回打量，随后抬手喝了一口茶，。
顾深酝酿了一下，正想将往日的疑问尽数问出来，却听白芊芊好奇的开口，“你们两个真的是那种关系啊？”
顾深：......
他一肚子的话就这么生生的憋了回去，白芊芊究竟是从哪听见的这些流言？像是为了解释他的疑问似的，白芊芊道，“我听小竹说的。”说完继续好奇的盯着他们瞧。
顾深：.......
他正想解释几句，就听苏棠淡淡的开口道。
“这好像不是白小姐该关心的事。”
白芊芊将茶杯放下，笑道，“我这人好奇心比较重。好了，下面我们进入正题，你们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只要我有答案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姑娘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苏棠道。
“不是告诉你们，”白芊芊道，她将手指指向顾深，“是告诉他。”
顾深一噎，随后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你是我挑选的合作对象。”
“你，认识我？”
“本来不认识的，”白芊芊道，“可是白枫一调查，我就知道了。”
“白盟主？”
“不许叫他白盟主！”白芊芊忽的将茶杯拍在桌上，“他也配？”
顾深被她镇了一下，他想不到白芊芊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白芊芊似乎也觉得自己过激了，她平复了几下，才道，“他不是白枫，我爹十几年前就死了，死在了我的眼前。”
“--他就是一个小偷，杀了我爹，杀了我娘，杀了庄子里面所有的人，还要披着我爹的身份活着，他就是一个刽子手，手上沾满了我家人的血。”
白芊芊尽量控制着情绪，可到底抑制不住心里的恨意，一字一句道，“他就是个畜生！”
“你们都只知道十四年前武林盟一夜之间被屠尽，凶手至今未寻到，呵，”白芊芊一声冷笑，“怎么能找得到呢，真凶就在武林盟里，大摇大摆的做着武林盟主--我呸！他是个什么东西。”
“十四年前，他昏倒在武林盟外，我爹见他可怜，便将他留在了庄子里，还将他收做义弟，可是他呢！”
许是说到了伤心处，白芊芊眼眶逐渐变红，声音里是嗜血的恨意，“那时候我小，只记得一群黑衣人来找我爹商谈什么，我爹没有同意，还罕见的发了脾气，没过几天，他就晕倒在了我家门外。好笑，那个时候竟然不知道是引狼入室。”
“我小时候最崇拜我爹，一直想学白家秘法，可我年龄不到，我爹不让我学。于是我偷偷溜到密室去，想偷偷的修炼，只是我才将秘法拿到手里，密室的门就开了，我怕爹教训我，就滚到了床底下藏着。”
“那个密室只有我爹和我娘还有我知道怎么打开，于是我就藏着，藏着，我想，他们出去了我再回去。”
“可是，可是--我看见他杀了我爹！我爹对他那么好，一点防备也没有，他却利用这一点杀了我爹！”
“你们知道吗，我爹倒下的时候，脸是正对着我的，他脸上全都是血，他向我摇头，他要我不要出来--”
“我在里面躲到他走了，我搬不动我爹，我就想要出去找我娘，可是---”
“我找到娘的时候，她竟然和爹在一起。我吓坏了，我亲眼看见我爹倒在那，可他转眼又毫发无伤的出现了，我想去找卫和叔叔，他却不在庄里。”
“我不敢说，于是我躲着，我，我不敢出现，我知道那个他不是我爹。”
“我躲了好几天，装成生病的样子，终于等到他出去了，于是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娘...”
白芊芊说道这，声音哽住了，她像是害怕，颤着声音道，“我不该说的，我不该说的，我娘与他虚与委蛇，暗中联系我爹的部下，可是信还没送出去就被他发现了，于是他在卧房掐死了我娘，下人发现他就杀了下人，奶娘发现他就掐死奶娘--”
“我就在衣柜里啊，我，我谁都救不了，是我害死了我娘，害了我们庄内外所有的人--”
“我要报仇！我趁着他杀人的间隙跑了出去，装作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他可能本来也想杀了我，可是卫叔叔回来了，他来不及下手了，他将我娘的尸体扔进了地窖，我全都知道，可是我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只能看着我娘一日一日的腐烂，却要叫他爹，爹...”
“我不是没想过告诉我爹的部下的，可是我怕害死他们，我不敢说啊，我私下偷练白家秘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报仇！”
“你以为许还梦是百面人？”白芊芊恨声道，“不是的，真正的百面人是他，现在的武林盟主白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