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给苏棠上了药,又将他的伤口包好,回身去看栓在树上的马,苏棠受了伤,不方便驾马,那他们只能先骑走一匹,顾深几下便做好了决定。
他对苏棠道,“你受伤了,咱们俩骑一匹吧,另一匹留在这,我给它备些粮草,明日来取。”
“这点伤不影响。”
“那也不行。”顾深坚决到,“你不能自己骑马。”
苏棠垂眸不吭声,顾深凑到他面前哄他道,“要不你在上面坐着,我给你牵马,咱们就骑走一匹,行不?”
顾深指着树下那两匹马道,“你喜欢哪匹?”
树下栓着一黑一白两匹马,顾深方才骑的是黑的,白色的是苏棠的。
“黑色。”
顾深没忍住笑了一声,他给白马备足了粮草和水,这才将黑马解下来,牵到苏棠面前,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道,“苏小侯爷上马吧。”
顾深扶着苏棠翻身上马,随后自己牵着马绳。苏棠的伤口很深,顾深不禁思索着,到了镇上要给他换些什么药,自己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平日用着虽然也还可以,但顾深总觉得苏棠要用更好的才行。
顾深牵着马要走,马绳却被人拽住了,他有些不解的抬头,以为苏棠是还有什么事,苏棠却道,“上来。”
顾深一愣,随即唇角染上笑意,他轻咳一声,翻身上马,然后道,“那我可不客气了。”
双手环过苏棠的腰,顾深将马绳重新攥在手里,察觉到苏棠很自然的靠在他怀里,顾深的嘴角就更弯了一些。
“驾!”
马的速度不快,顾深一边缓着马速,一边轻声问怀里的人,道,“你要不要睡一会,休息一下,一会到地方我再叫你。”
苏棠的声音发沉,他道,“不用,我不困。”
顾深点点头,问他,“刚才那个是谁啊,你们阎罗殿的吗?”
“嗯,他排名在我之下。”
顾深问,“你是二十四,那他是二十五?”
“不。”苏棠道,“他是十九。”
顾深有点懵了,“他排名在你之下,但他是十九?”
“只有天地玄黄四组杀手才可以保留原来的数字代号,这四组之外的,按照一二三四依次往下排。”
“他在接受训练那批里代号十九,后来入了天极,便保留了十九的代号。”
顾深感叹道,“原来是你们那天极的杀手,我说他的剑怎么那么快。”等等,顾深忽然想到,苏棠排名在他之前,那岂不是......
“你也是天极杀手?”顾深道。
“嗯。”
得到了苏棠的答案,顾深终于想明白了,感情自己在刘庸府上和他交手的时候,苏棠是在挠痒痒吧。他的武功不弱,可在苏棠面前确是拿不出手了。
苏棠仿佛后背长了眼睛,明明没回头,却偏偏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苏棠道,“阎罗殿里面,除了天极你打不过,下面都可一战。”
顾深:......
好像并没有被安慰到,他不死心的试探着开口,“你们天极一共有几个?”
“四人。”苏棠道,“地极六人,玄极八人,黄极十人。”
顾深盘算着,阎罗殿势力大,下面的杀手也多,可在顶层的却只有二十八人,可见这些人的可怕。
“你排第一?”顾深问他。
“我排第三。”
苏棠这种实力排在第三,那前两名一定相当恐怖。顾深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第一第二是不是特别厉害?”
“嗯。”苏棠道,“第一是我师傅,第二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你,你师傅?你还有个师傅呢?”顾深惊道。
“嗯。他虽排名天极,现在却在掌管记录各杀手的来源和任务,已经不接杀人这种活儿了。”
顾深微愣,既然不接杀人的活了,还能排在第一吗?很快,苏棠的话解开了他的疑惑。
“若有人想要天极的位置,可以死战,只要杀了原来的天极,他就可以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天极。而我师傅,从来没有人挑战成功过。”
“那,那第二呢?”顾深道,“你不是说第二死了很多年,现在第二的位置空着吗?”
“他不是死于别人的挑战,我做的任务也远不及他,他的位置自然就空下来了。”
原来阎罗殿还有这些规矩,他们对阎罗殿的了解还是太少,顾深想,以往不是没有试图派人打入阎罗殿内部,只是他们的杀手都是从小培养,他们根本没机会打入内部,有的混进去的也只是边缘人物。
顾深又想起了今天那个少年,他问道,“那,那个十九,他是想升到第三,所以才总来找你死战吗?”
那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不是第一次找苏棠死战了,苏棠的回答却否定了他的想法。
“我杀了他爹。”苏棠道。
顾深一怔,随后斟酌道,“那他是想杀了你报仇?”
“他觉得他爹应该由他亲自来杀。”
顾深:......
你们杀手的世界真是让人搞不懂。
顾深决定绕过这个话题,他想起收好的柳家刀,问道,“我们找到刀的事情要不要告诉柳姑娘啊?”
毕竟柳嫣上次为了这把刀夜探武林盟,还受了伤。
“不用。”苏棠道,“你现在联系不上她。”
“联系不上?”顾深奇道,“玉令还在我们手上啊。”
\“她被许还梦带走了,行迹全部抹掉,你便是想找她也找不到。\“
“许还梦?”顾深小惊了一下,“他这是干什么?绑架?囚禁?这触犯律法了。”
他是真没想到许还梦敢这样对柳嫣。
“许还梦上次回家就是为了找柳嫣,柳嫣伤势未好,与他分别几日却更重了,你猜他怎么想?”苏棠接着道,“他已经与白家退了亲,自然要好好看着柳嫣。柳嫣这些年来找刀得罪的人太多了,以为柳家刀在她身上追杀她的也太多了,许还梦此举是对她的保护,此刻她不出现为好。”
许家确实有实力保护好柳嫣,可是许还梦这样做,柳嫣必然不愿意。
顾深道,“也许柳嫣并不愿意呢,这样不顾及她的想法,自顾自的决定,便是对她的保护了吗?”
顾深说完话,许久没听到苏棠的回答,他觉得奇怪,正要凑过去,却听见苏棠低了几分的声音。
“嗯,她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顾深啧了一声,道,“哎我说苏棠,你这个思维就很不对,不顾柳嫣的想法一意孤行,这是许还梦单方面以为的保护。”
“不管如何,柳嫣得到了保护,她现在很安全,”苏棠顿了一下,又道,“不是么?”
顾深噎了一下,道,“歪理邪说。”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有说别人是歪理的时候,这话多半都是别人说他的,他看着苏棠的侧脸,心里默默想,这回好了,算是碰见克星了。
他装腔作势的环顾起周围的环境来,他们还在树林里,满山遍野都是不知名的野花,顾深看着看着,没忍住,忽然笑了出来。
苏棠侧过头看他,顾深笑够了,对他解释道,“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
“嗯,”顾深道,“我每年过生辰都能收到一份不署名的礼物。”
苏棠放在衣袖中的双手慢慢攥紧,随即又缓缓放开,道,“不署名的礼物”
顾深点点头,“我不是和你说过我是义父捡来的?他不知道我的生辰,便将捡我回来那日当做我的生辰,说是迎接新生,还说捡我回来那日打坏了秤的七两酒,我和七有缘,就算是七岁。”
“他把我捡回来的那日正好是大寒,差点就叫我顾大寒了,不过他又看外面的雪很深,觉得深字更能装腔作势一些,便叫我顾深。”
顾深说完,笑着道,“我的名字来的草率了些,哦,对,我要和你说礼物的事。我第一次收到不署名的礼物,是我被义父捡来的第二年,他送了一包酥糖放在了我的房间,我下午刚吃完义父准备的寿面,一回屋就看见了桌上的酥糖。”
“我当时还以为是义父放的呢,乐颠颠的跑去问义父,结果义父却说不是,我还困惑了好久,从那以后,我每年生辰,醒来只要一推开房门,就能看见放在门前的礼物。”
“我试着找过他,也有在生日前夜不睡觉在门内等着他,却一次都没碰见过。”说到这,顾深从后方点了下苏棠的肩膀,“我猜他应该像你一样,是武功比我高的人。”
“既然每次都见不到人,我也就不强求了,人家必然是不想与我相见,我也不必为难人家,我还想过,是不是我的家人觉得对我愧疚,所以才偷偷的来看我,后来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们既然把我扔在了乱葬岗,那必然是以为我死了,自然也不会知道我义父给我算的生辰。”
“然后慢慢的,我会在生辰前夜写一封信,放一包酥糖,第二日我放的东西不见了,可信他却从来没有给我回过。”
“他每年都会把礼物放在门外,只有一年,我十四那年,他没将礼物放到门外,而是放在了我的桌子上,你猜他送的什么?”
苏棠的喉结滚了滚,问,“送的什么?”
顾深笑道,“花,好大一束。那年京城里的姑娘特别流行给自己中意的男子送花,夏天送鲜花,冬天就送绢花。我生辰的时候,正是寒天,他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鲜花,各种各样赞了一大束。”
“要不是我在前些年送的东西上知晓他不是个女子,便要以为他是在和我表意了。”顾深道,“那花我养了好久,后来实在养不住了,就将它们压在了书里保存起来。”
“你觉得那花好看?”苏棠问。
“当然了,他送的每样东西我都保存的好好的,想着有朝一日能亲自和他说一声谢谢。”
“你不怀疑他是别有用心?”苏棠道。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他若是别有用心肯定早就下手了,哪还会年年送我礼物,从我九岁那年就开始给我送礼物,想来是我的长辈,也不知道日后能不能见上一面。”顾深叹道,“其实我真的很想见他的,从小到大都想。”
苏棠道,“也许会见到的。”
顾深笑道,“那得看他什么时候愿意来见我了,我是抓不住他的。”说完又道,“不说这个了,苏棠,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来着。”
“嗯?”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啊,吃的用的什么都行。”
“没有。”
“没有?”顾深不信,“真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
顾深默默将话在心里念了几遍,但到底也没说出口,不管怎么样,苏棠今天都是因为他才受伤的,那他是不是不应该给苏棠添更多的麻烦?
顾深一时间没再说话,他控制着马速平稳的前行。
他其实很想问问苏棠,如果你没有什么喜欢的,那么可不可以,试着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