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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深一进门就看见一人坐在桌子边,身上穿的是六扇门的官服,此刻正坐在桌上饮茶。

那人明明端坐在那,没有多余的动作,却莫名给人一种不羁的感觉,顾深悄悄走进,从后边伸手想拿他手里这杯茶,却在马上要成功时被人拦了下来,那人借着巧劲将酒杯稳稳的拿在手里,竟是一滴也没撒。

顾深啧了一声,大刀阔斧的坐到他对面,喊道,“顾老头,你都不让让我的?”

顾重这才转过身来,是一张极英俊的脸,能看出些年纪,却让他更有种别的风情,只是这人一开口就破了功。

“小兔崽子回来了?”

顾深胡乱的嗯了两声,然后问他,“想我了吧?”

顾重不屑的笑了一声,“你这小兔崽子想得挺美。”

顾深身子微微前倾,将桌上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果然装了上好的酥糖,他捻起一块扔进嘴里,嘟囔道,“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嘴硬,这酥糖是特地买给我的吧?”

顾重就不理他,从腰上摘下一块玉佩扔给他,道,“拿着。”

顾深擦擦嘴,将酥糖放下,从桌上拿起玉佩看了看,见顶上刻的不知道是什么。

他瞧了又瞧,疑惑道,“你从哪买了这么块四不像的玉佩?”

这话顾重可不爱听了,他一拍桌子,道,“不要就拿回来。”

顾深不敢闹了,宝贝似的将玉佩挂在腰上,“是儿子不对,义父亲手给我雕的龟,我怎么能不认识呢?”

顾重一边笑一边拿手抽他,“那是玄武,护你平安长寿的。”

顾深将玉佩挂在腰上摆了摆位置,伸手将顾重前面的茶杯拿过来喝了一口,入口醇烈,是上好的荷叶青,顾深又喝了一口,砸了咂嘴,道,“行啊,顾老头,你又在茶杯里装酒,也不怕别人把这事往上报,上工的时候喝酒可是要罚银子的。”

顾重将那杯倒满了,问他,“别废话,喝不喝?”

顾深接过杯子轻嗅了两下,“当然喝了,义父为了迎接我花了好些银子买的上好荷叶青,我怎么能不喝呢。”

“臭小子。”顾重笑骂,然后问他,“老曹怎么样?”

“好着呢,还惦记着来看你,你给的茶乐不兹儿的收下了。”

“还是老曹有眼光。”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可给你带了礼物回来的。”

顾重听到这终于坐直了身板,“哦?什么礼物?”

顾深慢悠悠的喝下一口酒,道,“我给你领回来个儿媳妇,怎么样,省得你老担心我打光棍。”

顾重一愣,然后道,“你找到媳妇了?”

顾深不满意他的话,道,“你这是什么语气,我不能找到媳妇?”

顾重叹息一声,“可怜了人家姑娘了,我可得把给人家的聘礼备足。”

“姑娘有什么可怜的?”

顾重饮了一口酒,“嫁给你这穷鬼不可怜?我得把我儿媳妇的聘礼备得厚厚的。”

这便是认了顾深的媳妇,顾深停下酒杯想了想,自己是挺穷的,于是他道。

“是得多备点,不过可怜的不是姑娘,是个公子。”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半晌,顾重问,“是个公子?”

顾深认真的点点头。

顾重见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眸中情绪闪了又闪,最终只叹息道,“哎,我还和隔壁老吴打赌谁先抱上孙子呢,我跟他赌了你两个月的俸禄,如今看来是输没了。”

顾深知道顾重这是同意了,他一向都尊重自己的想法,只是他从这感动中抓住了几个刺耳的字眼。

“你是说,你和老吴打赌,赌了我两个月的俸禄?”

顾重一脸无所谓的点点头。

顾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义父啊,你下次能不能拿你自己的俸禄打赌?”

顾重皱眉,“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怎么你这次回来忽然要变,儿大不中留啊,有了媳妇忘了爹。”说完起身,一脸痛心疾首的走了出去。

顾深在他后边扯着嗓子喊,“等我带你儿媳妇来见你!”要是他愿意的话。

顾深又在原地坐了一会,还是将茶壶里的荷叶青倒净了,毕竟这酒是好价钱来的。

他一边喝一边想到了苏棠,他知道义父一定会同意的,从小到大,顾重总是尊重他的各种决定。

明明才分开不久,他却有些想苏棠了。

*

广成候府

大门朝正面开着,一人穿着华服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侧边的椅子上坐了一男两女,苏棠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抬脚迈了进去,对着太师椅上的人叫了声父亲。

苏濂放下茶杯,嗯了一声。

他虽上了年纪,这些年又在阎罗殿之下伏低做小,可眼下却没有平日里谄媚的样子,倒也能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俊俏。

“回来了?坐下吧。”苏濂问。

“嗯。”苏棠回答。

至此两人就算是说过话了,可侯府里总是这样,没有一时消停,苏棠甚至还没坐到椅子上,旁边有些刻薄的女声便传了过来。

“哎呀,果然是山沟里长大的,学了那么久的规矩,家里主母还坐在这呢,竟也不知道行礼。”苏璐阴阳怪气道。

沈荷接话道,“有人就是不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啊。”

“娘,小璐,你们少说两句。”苏迎轻斥她们。

沈荷和苏璐听他一说,立马便了脸色,苏璐气愤道,“哥,你为什么总帮他说话,他一回来就抢了你继承人的位子,你竟然还帮着他。”

沈荷也脸上难看,骂他,“没出息的东西。”

苏棠自是没什么话,安静的坐在位子上喝茶,苏迎歉意的看着他,道,“二弟,你别介意,他们两个总是口无遮拦,其实没什么坏心思的。”

话音刚落,苏璐立马就怒了,“苏迎,我这是为了谁?你别不识好歹!”

沈荷也生气,她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苏濂拍了一声桌子,喊道,“别胡闹了!”然后对苏棠道,“你先去书房等我。”

苏棠点点头,起身往书房去,临出门听见沈荷委屈的声音,道,“你竟然冲我喊!苏濂,你是不是要和我吵架?”

苏濂见苏棠出去了,这才软下声音,将沈荷抱在怀里,哄道,“我不该冲你喊好不好,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招惹苏棠吗?”

沈荷更委屈了,她在苏濂怀里侧了侧头,道,“你就是偏心他,迎儿都做了多少年的小侯爷了,怎么他一回来就要抢走?”

苏迎上前道,“二弟没失踪前,这个位置本来就是他的,怎么能说是他抢我呢,这不过是物归原主。”

沈荷瞪了他一眼,气他不争气,苏濂又搂了搂她,“别气了,我晚上叫厨娘给你烧猪蹄?”

沈荷哼了一声,别别扭扭道,“这还差不多。”

哄好了沈荷,苏濂起身去了书房,苏棠早就等在那里了。

他和苏棠本就是合作关系,他怕苏棠抢功,还格外提防他,甚至还叫赵括一路上跟他去了云城,私下里自然不用做什么父慈子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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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云城可有什么收获?”

苏棠咳了两声,道,“我能知道的,赵括应该早就告诉你了吧。”

赵括是他派到苏棠身边的人,自然是什么都跟他说,苏濂见苏棠低声咳,问道,“药你还吃着呢吧,赵括也没跟着,不能给你即时送药。”

苏棠嗯了一声,苏濂这才又道,“我知道红萝对身体有害,但你知道的,‘苏棠’自小身子便差,为了主上的大业,只有这样效果才能最好,这你能理解吧。”

苏棠静了一下,随后嘴角牵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不同于和顾深在一起时,这会儿虽然笑着,却没有什么温度,“自然。”

苏濂这才放心,又问起顾深的情况来,“那个捕快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上边说过,这是可以发展的对象,你有把握吗?”

“赵括不是与你说了?”

苏濂有些讪讪,赵括自然是说了,但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用美男计这种事情,他多少有些不太相信。

“我的计划很成功,下一步,我会想个办法让他住进侯府,这样才能让他更离不开我,方便计划进行,你自己的手脚都做的干净些。”

这话便是说赵括汇报的都是真的了,苏濂悄悄打量了一下苏棠,确实是副难得的好样貌,若说是有男人对他死心塌地,也并无不可。

“当然,我这边你大可以放心,我一直做的很干净。”

苏棠轻点了下头,他和苏濂向来是没什么好说的。

苏棠出了书房的门,赵括正在门边把守,见苏棠出来,伸手将一直攥在手里的药瓶递给苏棠。

“小侯爷,这是这几日的药。”

苏棠斜睨了他一眼,接过药瓶便走了。

这府里的一草一木他早就熟悉,明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今日却觉得格外恶心。

他顿住继续向前的脚步,侧头向六扇门的方向看了一会,随后垂下眸子,继续往自己的院子走。

这里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腌臜地方,在这里想着顾深,他都觉得是对顾深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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