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非寻常人,就算站在院子里,屋里的声音也如耳边一般清晰。
听着苏姑娘一字一句的嘱咐着弟弟,沈素眸中逐渐蒙上了一抹悲色。
戚楚潇还以为他想起了蓝昔几女,不由也想到了自己那个蠢徒弟。
一晃眼都过了好几天,他却是音讯全无,连封书信都不知道写,真是个没心肝的东西。
回想着他小时候的吃相狼狈的样子,不禁笑了笑,画面蓦地一变,竟又变成了梦中男孩的样子,戚楚潇赶紧把思绪抽了出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竟想那些有的没的。
不由再次看向了沈素,那双细细长长的眼睛,竟是越看越向那个小孩。
难道自己梦到的是他小时候?
回想了一下那小孩的衣着,戚楚潇碰了沈素一下。
“你小的时候……”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房内就响起了一阵哭声。
两人急忙进屋,只见苏姑娘垂着头,靠在床上,人已经气绝了。
“姐!姐!”
苏先雪紧抱着苏姑娘的尸体,泪如雨下,沈戚二人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苏公子,人已经走了,节哀顺变吧。”
戚楚潇按在他的肩膀上。
沈素叹息了一声,对戚楚潇摇了摇头,示意他和自己出去。
一整天,苏先雪都没再出过屋,直到天快黑了,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了,看到他的装扮,戚楚潇顿时一怔,苏先雪不知为何又换上了原先那身女装,一身素白的长裙衬得他亭亭玉立,配上眼角那淡淡泪痕,竟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苏公子,你这是……”
苏先雪抬起了头,淡淡说道:“从前我穿女装就是为了提醒自己还有个姐姐,如今她已经死了,以后的日子,我会带着她那一份,继续活下去。”
这是人家的心愿,戚楚潇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感慨的点了下头。
“苏公子至情至性,实在很让人钦佩。”
苏先雪垂了一下眼,自嘲一笑道:“我去买口棺木,姐姐的尸体就有劳了。”
戚楚潇抱了抱拳,一回头却见沈素一直盯着苏先雪,忍不住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杀死苏家的真的是乌衣卫,他们必然和朝廷中人有着某种联系,我在想到底是谁能操控这么一个邪恶的门派,他们究竟是为了谁在办事,且这些人在颍州猖狂无比,自从来了京城就突然消声灭迹了。”
沈素眼中带笑,看似闲话家常。
戚楚潇顿时想起了自己在卓云章家见过的点墨,摇了摇头道:“也未必,那日我前往卓家,正好遇到了那个统领,我怕暴露身份,没与他交手,出了卓府我又怕他去杀害义父,便原路返回,之后就碰到了你和那个刀客……”
沈素凤目明睁,瞧着他道:“你竟然见过那个人?”
“天色太黑,他的样子我没看清,但是他手上那条银鞭却不会错了,我所认识的人中,用鞭子的只有他一个,我只是没想明白,为何你会和另外一个人打在一起?”
面对戚楚潇的质疑,沈素思量了一下道。
“其实早在几日前我就和那拖刀之人交过手,之所以没说是怕你担心,我去卓家也是追着他去的,此人招数诡异,武功并非来自中原,且内力强劲,就连我若不出全力,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潇儿以后若遇到此人,千万要小心。”
“不是中原的武功?且又和封乾交好,莫非是慕汗部的人?”
“由此可能。”
“那就证明封乾勾结乱党的罪名很可能是真的。”
“莫非白家是知情人,所以才被封乾赶尽杀绝?”
沈素瞧着天空道:“就算不全是也该八九不离十了,不然还有谁能对一个辞官的百姓下次毒手。”
“会不会,乌衣卫也是听从于封乾的命令行事?”
“我也这么想过,只是苦无证据,不过……让我更不解的却是你义父卓云章,那拖刀之人为何会深夜出现在卓府,且又对你义父唯命是从。”
沈素的目光转向了戚楚潇,内中绽出了两道精芒。
戚楚潇顿时有些恼。
“义父昔年官居候位,与封乾有来往也并不奇怪,那人也只是碰巧遇到了你,才动的手,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些巧合都和推测混为一谈。”
当日若没有卓云章,他早就葬身火海了,后来又被卓云章举荐进入了六扇门,一点一点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这些年他四处查案,和卓云章接触虽然不多,但是父子的情分却丝毫没有消减,他对子自己这个义子,甚至比对待卓南还在意。
这些年每每遇到什么解不开的难题,他都会站在自己身边,加以宽慰,他对卓云章的感情早就不止是救命之恩,而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父亲。
复杂之色,在沈素眼中一闪而过,旋即笑道:“又是我的错,若潇儿不愿意听,我就再也不提了。”
戚楚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沈素,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不是在护着义父,十几年前他就已辞官在家,修身养性,这些年鲜少与外人接触,又怎么会和别人勾结。”
沈素端起了水杯,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没再接话。
正好苏先雪带着几个人扛着棺材回来了,适时的缓解了两人的尴尬。
城外。
三人伫立无语。
几日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眼下已成了一坯黄土,如何不让人唏嘘。
“走吧,你姐姐若在天有灵,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副伤心的样子。”
戚楚潇拍了苏先雪一下,苏先雪无声的点了点头,麻木的转过了身。
沈素走在两人身后,心中却想着戚楚潇的那些话,忽听耳边一阵异响,手腕一转,已夹住了一张纸条。
戚楚潇回眸问:“什么声音?”
沈素淡淡笑道:“没什么,可能是知了。”
待他转过头,立即打开了字条,只见上面写了五个字。
秦淮暴毙了。
沈素脸色微微一变,日前他与太子前往天牢,秦淮还是生龙活虎,不过是十几个时辰,人就没了,看样子,躲在暗处的人已经急不可耐了……
皇宫的中的封景澜也同样听到了这个噩耗。
不由气的脸色发青。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天牢之中动手。”
侍卫吓得面色如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封景澜一脚踹在他的身上,怒喝道:“滚出去,若查不出到底是谁动得手,本宫就把你们的脑袋挨着个的剁下来。”
“是。”
侍卫吓的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一边,李墨涵就像没听到一般,仍然优哉游哉的喝着酒。
看到他,封景澜的气顿时消了不少。
“李大侠,你都喝了几个时辰了,就不能安慰安慰本宫吗?”
李墨涵冷淡的说道:“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用得找我去安慰。”
封景澜哼了一声道:“可怜这老贼还一直以为封乾能救他出去,不想却被灭了口。”
李墨涵讽刺道:“死人永远都是最安全的,这不是正是你们皇家一贯的手段。”
封景澜脾气虽好,这会也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身在上位,自然有上位者的想法,若本宫也和寻常的百姓一样,岂不早死了百八回了,更何况我与封乾本就势不两立,李大侠明知这些,何必还要一再的讽刺。”
李墨涵面无表情的转过了脸,语气平平的说道:“上位者善用众生的之口去遮掩真相,为隐藏一个真相,便要拉上数十人去陪葬,岂不知真相就摆在那里,无论如何使劲手段去遮掩,都将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你与封乾虽然不同,但是本质上并不区别,不然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白家去绑住素儿。”
封景澜的眼中顿时闪出了一丝厉色,上前了一步逼问道:“你的心里就只有沈素一个人吗?”
“若非是他,你觉得我还有何理由留在这宫中?”
“李墨涵。”
封景澜不由恼羞成怒,抬手就是一掌。
李墨涵偏头躲过,竟然还有空闲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封景澜顿被他气的俊面发红,飞腿踹向了李墨涵的手腕。
李墨涵衣袖一卷,宽大的袍袖顿如灵蛇一般缠住了封景澜的脚踝,手腕一带,封景澜的身体顿时失衡,倒在了他的腿上。
李墨涵垂下了寒星一般的眼眸,戏谑的说道:“想和我打,你要再练一百年。”
封景澜冷笑一声,抽出了匕首,撕拉一声将他的袖子割断,匕身一转,已割向了李墨涵的喉咙。
李墨涵身体后倾,封景澜扑了个空,又改朝他胸口扎去,却觉手腕一滞,已被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匕首叮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封景澜只觉手腕一酸,人又趴在了他的身上,不禁羞愤交加,一张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李墨涵放开了他的手,淡淡说道:“趴够了就起来,你怎么比沈素还不省心。”
封景澜愣了一下,又仔细的琢磨了一下他话中的意思,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丝喜悦。
李墨涵竟然他和沈素放到了一起,是不是证明他……
抬起头,却见李墨涵正在瞅着自己。
一时间竟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