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宁兮抓着书籍一角,暗暗向着自己身边用力。
季清秋手上微松,书籍几乎脱离他的手,不过就在最后一刻,他攥紧手。
他歪歪头,垂眸去看手中物什,随后望她歪歪头。
“劝你不要打开看。”
“这是郡主的东西。”
“不然呢?”
季清秋笑笑,松开手,“好吧。”
蒋宁兮舒口气,正要把书籍收起来,可不料他忽然动作,伸手过来夺走书籍,那动作之快,蒋宁兮根本来不及反应。
抢走后,他往后直退几步,同时修长手指灵巧地拨开外面包裹的那层布,便见到里面那层硬书封。
蒋宁兮怔住,眼见着他畅快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他目光接触到封面,便轻挑起眉梢。
他的睫毛很长,因是垂着头打量,所以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可不用瞧便也能体会那样意味深长。
她的手还僵在半空之中,见状也并没有什么可转变的余地,干脆一甩袖子,往座位那处折返回去。
坐下前,她故意将凳子踹出响声,她往上一座,抬起下巴睥睨望季清秋。
他闻声朝这处看过来,随后打开书册。
接下来便是沉默一段时间,蒋宁兮当真体会到什么叫做如坐针毡,她不住打量季清秋神情,见他嘴角噙着抹笑意,嘴角依旧与平素弧度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中那书本绝世好书。
……或许某种意义上,确实是本好书。
“郡主好端端的,怎么独身手上拿着这东西跑出来?”
“柳家那位小姐回来了,我听说府上有她给的东西。”
季清秋点点头,“也就是说,你看过了?”
“没有。”
“答得倒干脆。”
他停顿,将书合上,侧头看向外面,“吩咐他们,离远些,一会不要过来。”
蒋宁兮一听这话,下意识坐直身体。
季清秋一只手手指捏着书籍一角,那只手拇指有节奏的敲击着书封面。
烛火昏黄,映照眼前人身上有着朦胧又温暖。眼前这美好且安静的画面,视线中唯一的动态便是修长手指叩动。
她被吸引目光,余光瞥见他另一只手向上动作,依稀瞥见是去撩动衣衫,蒋宁兮愣愣,目光迅速向上,警惕望他。
他的领口被扯得似乎有些开。
蒋宁兮想起方才季清秋对外的交代,此时不禁脑袋中嗡嗡一片,有些恍惚。
他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正俯视看着蒋宁兮。
她感受到自上而下的一股天然的压迫感。
“你要做什么?”
蒋宁兮强忍着想要站起立的冲动,让自己抬着下巴,也保持着不屑的目光。
“我说郡主,你得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她反笑起来,“搞清楚什么状况?”
“你现在是不是哭着求我比较好?”
“什么?”
他向她面颊伸出手来,蒋宁兮撇脸想要闪躲,却还是被他捏住下巴。
“你别忘了,我们还是有婚约的。”
“嗯?”
他手指收紧,她觉得下巴处生疼。
蒋宁兮与他的眸子相对,季清秋那双眸依旧深邃得很,看不出其中有任何波澜。
她有种直觉,他是在生气。
她想不明白,他这气从何生起。
蒋宁兮歪头去抵抗,他也如愿松开。季清秋手停在半空,她挥手去打开他的胳膊。
“把话说明白些。”
他倾身来,双手撑在她椅子两边把手上,两人距离拉进,他们便是更近距离的对视。
蒋宁兮感觉到他面上的寒意,她不畏惧回望,只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拿着这种书,独自一人来荒郊野岭。郡主,你是准备与哪个野男人偷偷相会?”
她瞪大眼睛。
“我只是想把这本书埋起来,不想被人看见还不行吗?”
“若是想毁掉,扔进炭火盆里难道不痛快?”
蒋宁兮动动唇瓣,愣是没说出接下的话来,正如季清秋所说,她也是无言可辩,总不能告诉他害怕柳戚沁遇害吧?
“没话说了?”
“你知道了也好,婚约算什么?”她自是轻蔑道。
他侧头,目光由她双眸向下挪动到唇瓣之处。
蒋宁兮察觉他的目光,这样的眼神似曾相识,她开始警惕起来。
他忽然向她伸出手来,她则立即反应过来,抓住他的手腕。
“这里是寺庙?还供着神佛呢?”
季清秋瞳孔轻跳动,声音含笑,“你倒是明白我,算是我半个知己了。”
蒋宁兮狠狠掷开他的手。
“我都说了,这是间破庙,神佛已经迁走了,所以不必在意。”
她吸口气,愤愤瞪他,却见他如玉面孔上笑意加深。
“你方才奔着山头挂着的人影去,是因为那里挂着的是你的相好吗?”
不知为什么,蒋宁兮一听相好这词,脑海里便浮现出周昀绛的那张脸。
她想着于寒风阵阵中晃动的人影,心里已经开始往外窜着凉风。
“你杀了人?”
他含笑不答,挑着她的下巴向上抬起。
季清秋指尖微凉,接触那刹那,直叫她寒毛直竖。
“左右你来着都是一个目的,便宜别人倒不如与未来夫君一起。”
他眸子下垂成个漂亮弧度,狐狸般魅惑,浑身散发着引诱。
蒋宁兮心肝脾肺都跟着颤了颤。
这大冷天的,破庙里还四处漏风。
按照梧桐郡主的性格,但凡有人胆敢在她面前说这种话,梧桐郡主能送给他个果断下去见阎王的机会。可若说那位郡主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反应……梧桐郡主根本不会拿着那种书一个人来夜里的山林。
所以,蒋宁兮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回应。
她呆愣良久,仅对此做出闪躲回应。
季清秋与她的距离太近,蒋宁兮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带着些凉风吹拂在自己的面孔上。
两人对视片刻,他别开眼,随后用书打打她的额头。
“你有发愣的时间,不如和我说说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啊?”
“这书原本是送给柳家小姐的,你派的人又在这里把柳戚沁跟丢了,你不要告诉我这都是巧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消息?”
“这还真是巧合。只不过,原来侯爷不是来这里抓贼的,敢情竟是骗我的?”
“是我在问你。”
“在本郡主面前,从没有人敢这样与我说话。”
季清秋眯眼,“啧”了声,“郡主也想去尝尝被挂在树上的滋味吗?”
蒋宁兮皱眉,“我与你没什么想说的,你的人什么时候回来,赶紧送我回府。”
“他们在处理柳家那姑娘的后事,大概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这样啊,那劳烦侯爷送我回去吧。”
她虽是面不改色,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我知会了你的心中所想,难道你不一样要解我迷惑吗?”
蒋宁兮瞥他,随后拿过那本春宫图,她起身推开季清秋,快步到烛火旁边,将书籍置于烛火之上。书本干燥,仅仅片刻便燃着。
火在手中越来越大,蒋宁兮松手,那书本掉在地上,很快全部燃起。
风从破庙缝隙中吹入,风势正是卷起火星向墙上挂着的卷轴,只一会卷轴被烘干也跟着燃起。
那卷轴足有两个人展臂宽,且上面顶头就是木质房梁。
烛火光芒完全被跳动火光掩盖,秋冬干燥,蒋宁兮怕一不留神让这庙付之一炬,再顺道把整个山头给烧没了。她慌忙向外,“来人。”
外面静悄悄的,不远处守着的人似乎听见她的呼唤,只是默默迈开脚步默默挪远些。
蒋宁兮再回去看眼火,已经熏得墙壁发黑,季清秋正站立于旁边,安静抬头望着墙上的火。
她折回去拉季清秋的胳膊,扯着向破庙门口去。只不过他站在门口,却是不为所动,半点开口叫人的意思都没有。
“这火要是烧起来,惊动官府,你犯下的所有罪状都会被发现。”
“若是我,我会期望一把火把所有证据都消灭干净。”
她被这话噎住,又回头去看,此时风向已转,是从另一旁向门边吹拂,火舌向他们这处伸过来,好似迫切期盼将他们吞入腹中后再拆解。
曾经郡主府上起火,她身处火海深处,险些葬身。眼见着画卷烧着,蒋宁兮好似感受到滚烫在身边包裹,心中畏惧再次被勾出来,身体亦是在不自觉地颤抖。
就这样僵持着,季清秋忽然叹口气,叫人回来。
一连回来两人,很快将卷轴上的火扑灭。
“我送郡主回去,告诉林湛,若是抓到人,直接处理掉,不必来回我。”
两人应声。
季清秋瞥她眼,往后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蒋宁兮点头,迈出步子。
季清秋牵了马匹来,一路上两人快马加鞭,并没有多余的话。到城门口处还有一段距离,两个人分开,蒋宁兮走在前面,待过段时间季清秋才进。
蒋宁兮匆匆回到府上,刚进门就被夏臻叫住。
“柳小姐干等你也不回来,前脚刚走你便回来了,姐姐你跑哪去了?”
她不住怔怔。
好个季清秋,又骗她。
“找我做什么?”
“说是这次进京会长住,问问咱们府上多不多客房。”
“我喜欢清净。”
“我也是这么回复她的,可她说皇上已经答应了。”
蒋宁兮叹气,柳戚沁那个性子,哎,小祖宗一个。
镇长听了,顿时轻吁了一口气,一众乡绅也都一个两个心里大石头落地。当即,马屁不要钱似的竞相拍了过来。.七
“九叔不愧是九叔,就是厉害!”
“……”
“九叔就是咱们任家镇的定海神针啊!”
“……”
“九叔不愧是茅山弟子,道法就是高超,我建议……”
一众乡绅拍马屁的功夫,当真是超凡脱俗,一个两个,张口就来,好像都不用过脑子。
“唉……”
九叔却是微微叹息。
“怎么,九叔,难道这件事还有什么隐患不成?”
镇长见了,心里一沉,连忙问道。
“是啊,九叔,这……该不会还有什么变故吧?”
有留心九叔神色的乡绅,也赶紧追问。
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这事,终究是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
“各位误会了,这件事解决的很是彻底,只是……贫道没想到的是,那孽畜竟然屠戮了黄宅上百条性命。
贫道当面,却无法拯救,当真是心中有愧。黄百万父子,也是遭了这孽畜的毒手,贫道同样是无法拯救。”
九叔叹息一声,面色沉重。
“诸位,这件事并不能怪我师兄的,人力终究有尽。那为祸的孽畜,乃是一尊准邪神,这种级别的存在,实力单打独斗,甚至比我等修道还要强上一些。
从他们手中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