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昭音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撒娇,但瞅到对方微妙的停顿,眨眼的频率加快。

她金睫在烛火映射下轻盈亮粲,脚下不知不觉靠近身前人,蓝眸蔓着好奇,“为什么?”

苏雪轻飘飘地收回视线,“我在提醒你,少做无用功,如果时间没地方用,可以当我没说。”

右手指腹抹去那么辗转即逝的异感,转眸去寻着一盏盏点燃灯烛的佝偻身影,将对方的一举一动纳入眼底。

“哦…”

语气低了几分,心头升腾起的雀跃瞬间消失。

丝丝缕缕类似失落的情绪将之取代。

金昭音觉得大概以为就要抓到某人致命的小辫子结果其实什么都没有,才会感到不自在。

心里想着,垂下眼睫用水杯抵了抵鼻尖,听着那道冷淡的音色不紧不慢响在耳边。

“为了接下来可以友好相处,这样失礼的行为,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字眼入耳,砸在心口,金昭音不由地蜷起手指,芊润的指肉摁在温热的水杯上。

明白刚才的事情揭过去了,现在是在警告她,再有下次,没那么好说话。

有点气闷地搓揉着指尖,金昭音立马抛开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撇开头小小哼了声。

不碰就不碰,搞得谁、谁稀罕一样!

反正她不稀罕!

刚才…刚才只不过是单纯没有其他能够缓解的办法了,才会勉为其难出此下策。

既然对方都不介意,她徒费神想些什么。

等点燃完蜡烛,李婆婆折身回来,眉眼和蔼可亲,准备带最后的女客前往客房,“叫小姑娘久等了,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

半夜来打扰别人,这话肯定不能接,苏雪只说辛苦李婆婆了,换来对方笑着摇着头,念着不辛苦。

李婆婆到了门口,停下脚步,“一路下来这位小姑娘也累了吧,不用送了,早些歇息。”

她转身对跟上来的金发蓝眸女孩慢声叮嘱:“夜间无事少外出,虽说已是眼熟,但夜深人静,黑灯瞎火的,客人要是无意间冲撞了什么…就不好了啊。”

细哑苍老的声音在深夜,结合李婆婆晦暗不明的面貌和直视人的习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金昭音被盯得发毛,曲肘环臂缓解袭来的渗冷。

心知这种时候肯定不能冒冒失失问是什么眼熟,会冲撞什么,她抿唇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蓝眸瞥着那道离开得果断不迟疑的身影,金昭音咳了几声。

苏雪注意到了,迎上身后的目光,“不要犯蠢,注意安全,晚安好梦。”

一句三连后,她不再理会被整得无言以对的女孩。

有了前面古宅小姐的吩咐,毋庸置疑,李婆婆不会让两个人住一块,带着人前往下一间客房。

一路上习惯了一起行动,突然孑然一身,金昭音有点不太习惯。

这些时日下来…都要忘记以前因为倒霉得离谱,经常一个人。

站在原地,望着李婆婆离开时带上的房门,她把不明不白的落差感归咎为身处危险的副本,落单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到底是知道眼下的处境,金昭音打算按耐一会,等李婆婆安排好离开后再和某人会合。

给予痛击三连是吧!

等本小姐半夜三更爬进你屋子吓死你!

另外一边,苏雪当然不知道有人在想着暗算她。

她正打着手电,走在李婆婆身侧,视线在轻微可见度的环境打量,片刻后开口:“我有些问题想不通,又不知道问出来会不会冒犯。”

李婆婆侧目,扬着宽和的笑,驱散些许渗人感,“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小姑娘有什么疑虑,可以讲给老婆子听听。”

或许是有了小姐的吩咐,李婆婆没有给人安排相邻的客房,而是选择隔开了一段距离。

两人走在昏暗的长廊里。

栏台外的簇簇绿植在夜色轮廓近无。

道了声谢,苏雪把手电小片光源落在头顶梁上未点燃的灯笼上,“一般情况下,灯笼会选相较于喜庆的艳丽色彩,我观府内的灯笼皆是清一色的白,实属少见,是因为寒衣节到来需祭奠的原因,还是另有渊源?”

“小姑娘的心可真细,以往可是鲜少有客人会注意到府内的陈设装饰。”李婆婆为她的观察能力感慨。

拢了拢袖子,她泛白的瞳仁顺着苏雪的光落在白灯笼上,随后看向身侧人,笑了笑解释道:“不是因寒衣节到来,也谈不上什么渊源不渊源,仅是府内用惯了,便在制作灯笼时没有想着上些其它色。”

思及几人对灯烛的反应,考虑到或许颜色不得人喜欢,李婆婆体贴地说着:“小姑娘要是对此不喜,一会我将你房内的换换。”

苏雪闻言摇了摇头说了声不必麻烦,寻着话中意继续问下去:“听您说,所用的灯笼是府内自产的?”

身旁的老婆婆耐心十足,并没有因为她的深问感到腻烦,回答时自始至终轻言慢语。

“是啊,比起派人千里迢迢去外地采卖,不若自己人动手来得快,再者,出生既待在古宅,府内的人其实不太愿意远行,去接触那些个陌生的事与物。”

苏雪颔首,表示了解,眼看着还没到目的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做点什么,她继续闲聊:“那不知李婆婆方才所言的眼熟和冲撞指的是什么?”

几乎字眼出现的刹那,身侧的凝视感就变得浓重,处于中心位置的苏雪自然感知到了夜色中暗涌的诡谲,却也并不影响她不疾不徐把话讲完。

长廊灌徐的冷风席卷周身,浓郁的发丝掀拂,露出她长睫下点墨般狭长的凤眸。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弄清楚点,以免犯了不必要的错。”苏雪回眸径直对上那双直勾勾的混白眼珠,情绪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变化,“您说对吗?”

显然是没料到会她会好奇这些,李婆婆哑然。

由于她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回廊只剩前行的轻微脚步,过了一会,两人来到了一扇房门前站定。

“小姑娘,你的房间到了。”

李婆婆那苍老细哑的嗓音再次响起。

嘎呀推开紧闭的门扉,她与之前一般,依次点燃了屋内的灯烛。

袅袅的青烟从灯罩飘出。

苏雪缓步跟着,安静看着她剔弄着灯芯。

随着摇曳的火扩散,凝固的蜡烛洇开剔透的油渍,细碎的噼啪,烛香缭绕,注满了屋内的空气。

“客人早些歇息,有什么需求,眼下可以同老婆子我提,好做准备。”

得到了无甚需求,李婆婆取下了房中的备用灯笼,缓步走向门口。

余光见了身影,记起了刚才还有未答的问题,蓦然站定。

叹了口气,李婆婆想到长廊的一遭。

到底小姐表现出喜爱的人,怠慢不得。

她回身盯着送行的黑衣女人,微微内陷干瘪的唇肉开合,语速缓慢道:“这每个初建的造物啊,都具有自个儿独有的玄妙之处,应建筑初时心念结合完成后的需求,各路神灵诸多,保平安,招财富,延香火…人火气越旺,供奉的越多,那些尚且幼小懵懂的神灵越能够成长起来,而家里自然是镇宅神。”

苏雪顺着她话中的意思问:“李婆婆的意思是,这座古宅有镇宅神?”

听起来让人发笑虚无缥缈的神灵,反而像是老人家封建迷信下臆想出来的产物。

不过既然出现在副本,另当别论。

“是啊,小姑娘也不用感到害怕,从正门进来的,家神见着了,眼熟便无碍。”

李婆婆一边点燃了灯芯,一边回:“只是夜里,节日有殊,要是小姑娘外行时,遇到那些个晚归的故人,怕是会因不熟悉拦下问身份,这生人啊,沾染上了冥界的阴气,不好。”

灯笼中漾开的烛光将门外的昏暗驱逐,李婆婆讲完,双眸一眨不眨注视着眼前的客人。

“小姑娘还有什么不解之处吗?”

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苏雪点到为止,“谢谢李婆婆抽出时间为我解惑。”

“不打紧。”

李婆婆笑着,眼眸往下移了移,“小姑娘,手是受伤了吧,真不用叫大夫来看看吗?”

在初见时,她既发现了眼前人衣衫不整,折射光泽的皮夹克左边的长袖空荡荡的。

起初李婆婆只以为是四肢不全,后面端量看见露出的手指才知不是。

这般应当是其他原因。

由于一方的不整,衣服全靠银链固定,隐隐能从衣缝中看见同色底衣。

李婆婆视线扫过她露在外面的少数肌肤,是如小姐一般,病态白皙的肌肤。

许是常年掩盖在衣物下,肉眼可见的细腻嫩滑。

仿佛是没有发现她隐晦巡视的目光,这件事上苏雪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坦然地点头,“是受了点伤,已经处理完了,本就深夜打搅,李婆婆也说过该歇息了,不必再惊扰他人。”

李婆婆笑了笑,和蔼可亲说道:“那明早我叫大夫给你瞧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磕着碰着罪过啊,何况女儿家家的,要是留下难看的疤,不好不好…”

俩人在门口轻谈,李婆婆没有耽搁人歇息的心,便提着灯笼转身离开。

橘黄烛火片刻消失在长廊。

四下恢复平静,苏雪没关上门的打算。

她对着某个方向,按了两下手电开关。

忽暗忽明的灯光打在栏台外培育的观赏矮植上。

等了一会,见那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动静,她的语调逐渐微妙,“你是在舍身喂蚊子?”

“爱好不错,值得敬佩,不打扰了。”

啪掉一只停歇在手背的蚊子,金昭音怒而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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