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注意着不远处夜色下格外醒目白黄晃悠的烛光,等消失在回廊转角,隐匿身型的吴文昊加快脚步。
不一会就来到了最初看见火光的地方。
刚才有古宅的老婆婆在,没办法多做停留,深怕异举引起对方警觉,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提升难度。
一如既往避免被发现,吴文昊不敢贸然行动,在到达目的地后,没有第一时间查看,率先找了个不易引人瞩目的拐角藏身。
相较于之前所见的廖无人烟灯火,眼前古宅内疑似祠堂殿的地方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带着红,在供台上燃香备着诸多供品,地面跪拜着许多人。
嘈杂的絮语掺杂在风中,传入吴文昊耳边,由于太过杂乱,没能听出什么名堂。
从他这个视角刚好可以看清楚他们跪拜的地面,画了一个未闭合的圈。
聚在圈外的人正取着纸钱在外面烧了些,续而将一个彩纸包袱投入了已经开始燃烧起的火圈里。
是古宅的人在进行寒衣节的祭拜。
燃烧的香烛气伴随着点点的灰屑滚入周遭的空气,吴文昊看了一会,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正要前往下一个地方,陡然听到附近响起了脚步声。
连忙确认了方位,他往相反的方向避。
刚藏在暗处,两个人提着灯笼从长廊走来。
“你怎么跑出来了?”
“诶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味道太大了…”
从俩人小声轻谈中,吴文昊得知了对方是在半路遇到的。
她们走得很慢,话语声逐渐清晰。
“不去照看着…小心被发现,轻一顿责罚,重了…”
“可别说了,我实在受不了了,到这边透透气,你不说我不说,一小会马上回来,应该没事的,今个儿府里的大人们都忙着事,不会发现的…”
“说的也是…”另外一个人被说服了,继续道:“你说这都什么事,算好的黄道吉日,没想到会出意外…”
“本来事都成了,怎知那新姑爷这般不识趣,哎这不就耽搁了下来了…”
“说再多也没用…总会想想其他办法…”
“这二房的小姐啊,真不知道该说是命贵还是命薄,说生在大户人家享清福吧,享福没享几年早早去了,你看这看中要结伴的人也不知趣…”
“诶,不说了,被人听着了,可不得了…”
不知道是不是想什么来什么,下一瞬间俩人注意到不远处的动静。
原本闲情雅致轻谈的人立马噤若寒蝉,仿佛对此很惊惧,擅自离职的人央求着千万替她保密,在迎面要撞见的人来之前险险跑掉了。
另外一人则是被逮了个正着,可能是古宅哪里缺人手了,来人没多问什么,只道让其跟上。
望着那边走远的人影,吴文昊悄无声息自屋内走出。
从听到的话语当中,擅自跑出来的古宅仆人身上肯定有什么古怪。
思量一瞬他跟了上去。
……
李婆婆心里始终记挂着小姐,安顿好了客人后,没有急着去忙其他事,先一步来到小姐的院落。
院落的下人见到她,立刻垂首行礼,“李婆。”
直到眼前人抬了抬手,仆人才起身听从吩咐。
李婆婆注意到屋内未燃烛火,轻声询问:“小姐歇了?回来时可有不适?”
下人们避开来人的耳目隐晦地面面相觑刹时,谨慎开口:“小姐归来时气色甚好,吩咐不要打搅。”
对于古宅内最具有灵性的小姐,薛府上上下下无一例外对她都很是尊敬疼惜。
李婆婆闻言,发白的眼眸远望漆黑无光的房间。
再如何心生担忧,也消了上前关心的想法。
既说了不想人打搅,她再上前,是不敬。
卷着烛纸味的风从祠堂吹拂至月华院。
下人们恭敬送走了年迈的身影,再次沉默无声地为自家小姐护院,如同雕塑。
隔着门户,传来外面细碎的人声,屋内的人没有遗漏地收入了耳中,却没因此产生任何波澜。
在长廊与苏雪一行人相遇的女孩坐在未点烛火的房间里,捧住瓷娃娃,指尖不知疲倦地梳理着微微凌乱的发丝,
她仿佛一只乖巧轻软的小动物,在拘束小心地碰触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昏暗的房间没有点燃物,女孩却精准地抚摸着娃娃每一寸身体,着迷地爱抚着,扬着腻人的甜笑。
突然,她唇角贪恋的笑消弥。
“味道…”
低声喃喃,女孩手足无措地捧起娃娃。
她惊慌不已地垂下头颅不留空隙地凑近闻嗅着,竭力想要挽回消散的气息。
发现依旧没能寻到想要的,温软之色尽失,阴霾瞬间爬上了她精致的眉眼。
瓷娃娃身上染上的气息在时间的流逝下,已经一缕不落地被她摄取完了。
翻滚着阴暗情绪的漂亮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手中精妙绝伦活灵活现的物件,女孩彻底失了兴趣,全然无之前的珍惜,随手将之抛在一旁。
“砰——”
瓷娃娃和什么碰到一块,发出一连串的倒撞声。
刺耳的音色划破昏暗寂静,女孩静坐在文椅上,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精致娃娃,垂眸不语。
外面有人听到了动静,杵在门口轻声问着,只不过里面的人久久没有回应,正心慌想要冒死闯入,淡到近无的音色才徐徐飘出。
打发走了碍事的人,女孩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幽暗地凝视着那个仰倒的瓷娃娃,眉眼流露不解。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死物可以得到她的抚摸,我不可以…”
“为什么我求而不得的东西,一个死物能那么轻易得到…为什么得到了还那么地不珍惜,一小会就让它消失了…”
嗓音起初轻软带着疑惑,随着一字一句吐露而出,渐渐变得没有起伏,柔音裹进了阴冷。
房间内似乎有什么在嗡嗡颤鸣。
疑问注定得不到回复。
瓷娃娃只是静静躺着,她和其他神情服饰打扮不太一样的同类凌乱地待在长桌上。
乌黑发亮的眼眸一动不动。
红艳的点勾唇自始至终维持着笑容。
沉默地接受来自古宅小姐的怒火。
女孩仇视地盯着躺在一片陈列的同种工艺里的瓷娃娃,冰冷地低语。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做…”
失去了那个人的气息。
喜爱不在,只剩下浓稠的厌恶。
越想越觉得嫉妒。
越想越觉得不可饶恕。
心里呼啸的恶念,女孩想要将这不知好歹的丑东西摧毁,纤细的手指还未碰到,又蓦然停滞。
女孩睫毛颤了颤,暴戾的眉眼染上茫软。
不可以…
她记得长廊那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雪不想让瓷娃娃碎…
要是做了坏事,被发现了,会被讨厌的。
明天见面的时候,还要带在身边才行。
想着可能会得到的目光,想着可能会再次被眷恋痴迷的气息包裹,女孩眸底阴暗的情绪瞬消,化成薄薄的湿漉水汽,有几分难耐地啃咬着净润的手指。
“七罪…才不要被雪讨厌…”
倚着靠背,她病态白皙的肌肤涌上潮红。
舌尖卷着微薄的气息,细细地舔.舐着指肉。
“雪,七罪乖…”
残破不堪的喘息低吟从女孩喉腔溢出。
晶莹黏湿的水液在白皙的下颌晕开。
“会很乖很乖…”
“所以…所以稍微爱爱七罪好不好…”
……
注意到那边伫立在烛火边久久未动的身影,金昭音顾不得心寒刚才得知的民俗。
她缩起来的jiojio落地,几步靠过去。
靠得越近,烛香味越浓,搞得金昭音没忍住咳了咳,反应过来,及时用水杯抵住鼻尖。
这古宅的蜡烛也不知道什么做的。
让人闻多久都觉得不适应不舒服。
见人目光一直落在上面,金昭音顺着看了看。
除了味道有异,颜色和以前见过的不太相同,没有从中发现不太对劲。
“你有发现什么吗?”
“很遗憾,没有。”苏雪从洇开的白蜡上移开视线,落在灯笼罩上,抬起胳膊,露出的指腹碰了碰。
不是肉眼见的纸质感。
古宅所用的,是某种柔软细薄的布料。
浓郁的异香入鼻,苏雪手指一触即离,退开了几步,见身边人再次捂住鼻子,回身去拿放置在沉木桌的手电筒,用工具把最后两盏灯烛熄灭。
“走了。”
时间过去了有一会,李婆婆会打个出其不意回马枪的时间早过去了,眼下房间没有可用的线索,她们不需要再待下去。
金昭音没有意见,离开前视线扫了一圈,余光突然见到床前脚踏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抱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心理,金昭音说了声等等,走到床边挽平裙摆蹲下身,伸出手去探。
身边亮起一束清润的灯光。
脚踏被人挑开,金昭音侧眸看了看,没说什么,示意快点的人。
日常嘀咕人一套一套的。
入指的触感冰冷,好像是个小圈。
念头一闪而逝,她没有耽误多久。
众所周知,床底是个微妙的地点,光源末端隐隐照进黑布隆冬里,总有种渗人感。
东西拿到手,金昭音立马站起身,没想到起快了,脚下不稳,一头差点撞到人的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她‘惯犯’的身份,某个家伙一直有所提防,压根没碰到完美错开。
顺便还很‘好心’用手电筒让她靠了靠,稳住身体。
“……”
防止殃及无辜的意图明显,都能预感到等会要迎接什么了。
果然下一秒,饱含深意的目光从头顶压下来。
金昭音被看得尴尬又羞耻。
搞什么嘛,好像她是什么图谋不轨的人一样。
这次…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好不好!
当然,以前那些也不是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