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并未在一起亦无从离弃
随时能欢喜亦随时嫌弃
2.
二十来岁大概总要有那么几个和三五好友勾肩搭背轧马路的夜晚。
几杯啤酒下肚，和烤串一同把胃袋填充得暖洋洋，抛弃冷冰冰的现实与清醒又不至于彻底晕眩，在城市喧嚣完全褪去之前肆无忌惮拼着未来的图画，路灯下拖出长长的、属于年轻的影子。
这样的夜晚，有人却一直心不在焉。黄少天回过头，看见戴上黑色卫衣兜帽的喻文州和夜色轮廓几乎融为一体，唯有手机屏幕小片荧光照亮下巴。他一晚上都这样盯着手机出神，对他们的搭话左耳进右耳出，所有事情都慢半拍，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反常了。黄少天途中不得不停下来好几次防止队长本人掉队。现在他又一次停下来，瞄瞄那边恨不得在大街上直接开嗓的几个人，等到喻文州靠近问他：“他们想去唱K，队长还一起吗？”
喻文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这冷不丁的问话吓了一跳，进而回过神，“不了。”他摇摇头，“要去见人。”
黄少天并没有再多追问。他隐约知道答案，那是对绝大多数事情并不严苛的喻文州屈指可数不能被触碰的界线。他看着自己的队长，总觉得现在的喻文州有些不一样。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好似平日里的温和柔软消失得干净，只剩陌生的凉薄，像颗遥不可及的冷星。
3.
这是棵有故事的梧桐。
它已经两百多岁了，年龄在同类中算不得多传奇，也已是仙寿老人。它经历过末代王朝的覆灭，经历过民国陆离的风雨，滔天战火和无声硝烟中一次又一次向死而生活下来，一直走到祥和的如今。传说中有一对被迫别离的爱人为了相守在树下殉情，但它并未变成恐怖的意象，反而成了某种坚贞的符号，树梢上拴满了后人的福帖和心愿，祈求与所爱之人至死不渝，生生世世在一起。
王杰希正站在这棵老树给方士谦回消息。他摸出根烟点燃，本来是没有瘾的，最近却只有它能让他不再那么焦虑。
【还没到？】
【没。】
【那你继续等着吧。】
【睡你的觉。】
方士谦给他发了个叹气摇头的动图，王杰希表情包使用得还不熟练，正从一排或萌或贱的小图标里艰难抉择，有谁的脚步在面前停下。
【来了。】
最后两个字发送出去，他弯弯嘴角收起手机，伸手摘下来人的帽子，露出阴影之下熟悉的脸庞。喻文州凑过来从他嘴唇间夹走还剩一半的烟，吸了一口，再慢慢吐出灰蒙蒙的烟圈，微微眯起眼老练又优雅。
王杰希还记得几年前他第一次和自己尝试时被呛出眼泪的模样，这才两三年而已，习惯和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
烟没还给他，喻文州掐灭直接扔进垃圾桶。王杰希刚想表达一下不满，见对方眼含笑意跟他说了今晚第一句话：“等很久了？”他笑起来眼睛弯出一道弧线，带着点近乎天真的诱惑。
“还好。”王杰希揉了揉他的头发，亲昵又自然。
喻文州仰脸望着那些飘动的红绳，它们连同枝杈一起遮住了星星。有一缕近在咫尺，喻文州伸手捉住它，字迹却已经模糊到无法辨认。王杰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想写一个？”
他摇摇头，客观评价道：“很好看。”
是挺好看，晚风吹得飘带飒飒作响，像一场将落未落的红色雨。也的确没什么可写，毕竟那儿寄存的是爱人的密语，并不适用他们这样纯粹缔结于床笫之间的关系。
王杰希食指和中指从口袋中夹出磁卡晃了晃：“那走吧。”
4.
dddd
5.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
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6.
第一次上床的契机老套又烂俗，聚会、酒精、塞满大脑的吵嚷和走错的房间。后来他回想起来，又觉得整件事像是蓄谋已久，他一步一步踏入对方设好的圈套，哪怕明知是陷阱也甘之如饴。
互相吸引的理由充分，而为这种吸引去做些什么则不需要理由。两地相隔甚远，他们每三个月见一面，最初只为解决生理需求，但年复一年雷打不动，又多了些若有似无的累赘情愫。
像某种毒药，抑或咒语。
他想他不该沉迷，又总会沉迷。
从那双眼睛里他看得见信任或依赖，但应该都不是爱。他们能够毫无保留交托所有的欲望和亲近，并不交付真心。
他从来以自己的清醒为傲，过去从未预料到自己也有饮鸩止渴的一天。不知该说山水轮流转，还是一物降一物，总归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遇到这样的人，自顾自陷了进去，离终点差之毫厘，少了分勇气。
他们这场情与欲的游戏原本就是你情我愿势均力敌，一玩就是三年。玩得开的前提是永远的清醒，一旦投入了真心，便是彻彻底底的输家。
哪怕喻文州是不带刺的玫瑰，他依旧走不出自我的荆棘园。
差在哪里呢。差了什么呢。怎么办呢。
他不知道，也无从探晓，一切都是混沌。
7.
这一次他本想同他结束这种畸形的关系，然后又意识到，自己或者连分手二字说出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对彼此而言原本就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不是吗？
8.
王杰希靠在床头，细细感受着尼古丁深入呼吸道和肺部的焦灼感。他在近乎虚幻的朦胧烟雾里看着喻文州换衣服，后背上还留着斑斑驳驳的艳丽痕迹，一句分开堵在喉咙里，直到喻文州衣帽整齐又一次凑过来索吻，他的手指插在他柔软的头发里，专注地唇舌交缠，汲取每一丝幻象般的温存。
他终究还是没能说出那句话。
“那我回去了？”
“嗯。”
“你留下来吗？”
“再睡一会。”
“好。”
但王杰希并未留下来。楼层不高，他在窗边看得见喻文州，目送那人离开后取下门卡，二十秒之后房间陷入了黑暗。他在那片潮水般簇拥而来的黑暗中静静地站了很久很久，想起他们初遇时的模样，想起每一个仿佛热恋中的幻觉。烟头的火光轻巧一闪，湮没在夜色里。
他不知道这样暗无天日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再绵长的爱欲总有被等待消磨殆尽的一天。偶尔又会觉得这样堕落下去也没关系，若是沉入深海就能看见光的话，他心甘情愿。
9.
趁熄灭前还可一见吻我的脸
众生蔓延浪漫搁浅旧欢不变
fin.
1-失忆蝴蝶
5-暗涌
9-三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