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羽策正捧着杯子慢慢喝,眼神落在勾勾身上。李轩有些心烦意乱,这个样子的吴羽策实在很不一样,尤其那副眼镜——那副眼镜相当扰人心智。

他在这个人面前思绪总是乱半拍,想到什么立刻就去做了。李轩把杯子搁在地上,向前俯身伸出手摘掉了吴羽策的眼镜,后者毫无防备,在他凑近的一刻已经僵在原地,什么该有的反应都抛之脑后。

他靠得很近。超出了安全距离。摘下眼镜的过程像个慢镜头,伴随着他愈靠愈近的动作,呼吸都扑进另一个人的范围。

他知道自己正在入侵另一个人的私心领域。他不该的可他不想停下来。

更何况吴羽策,没有反对的动作。

他在等着自己的下一步吗?

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抱有期待吗?

还是只是因为太过震惊忘了反抗、甚至是愤怒的火山爆发前奏呢?

李轩猜不到他的心思,只能心一横顺着直觉行事了。他摸索着把眼镜放在沙发上,取而代之用手轻轻捂住吴羽策的眼睛,半弓起身俯下去,后者的嘴唇近在咫尺,不是平日里面无表情时抿成薄薄的一条线,而是因为讶异微微张开——

像是一个正在等待着亲吻的形状。

他在33岁这一年,重又感受到青春期般雀跃又局促的悸动。

他甚至感觉得到吴羽策不再平稳的呼吸。只剩一寸之遥,只要他低下头去

他自己亲手捡的猫咪,在他即将能吻到心上人的千钧一发之际,从沙发对准他猛地扑了上来。

千万种走向和结局李轩唯独没能想到这一种,幼小的猫崽子冲击力并不多大,可他正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一刻,被这么一打岔居然生生摔倒下去。

时间暂停的魔法失效了,有谁重新摁下播放键,吴羽策也从凝滞的氛围里猛然回神,后知后觉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差点要发生什么,心脏跳到喉咙口,没有回头去看李轩,他极力镇定自己,握着杯子的手指却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李轩干脆维持着那个躺倒的姿势不动了,现在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阿策。他用胳膊挡住眼睛,讪讪笑着自言自语:“果然还是急不得”

诡异而尴尬的沉默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直到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耀武扬威地在李轩肚子上踩来踩去、后者实在受不住这种重创,才呼唤吴羽策来救他于水火。吴羽策捏着勾勾后颈的皮毛站起来把它拎回卧室,然后原路返回,居高临下对李轩伸出手:“起来。”

李轩抬眼看他,思考了片刻搭上手,用力把人拽向自己这边。吴羽策措手不及,一个踉跄差点摔到他身上:“你——”

“哎,地上凉快,来躺一会儿。”

“”

鬼使神差的,吴羽策居然没有反对这个提议,调整了下位置在李轩旁边躺下来。这是他自己家的客厅,自己家的地板,可也是他自己此前从没做过的事儿。他从李轩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侧过身背对着那个人,两个人一平躺一侧卧,有种古怪的和谐。

李轩是不知道的,可吴羽策倒是对这个场景莫名熟悉。七八年前他也曾这么和李轩挤在一个床上过,李轩倒是酣然入梦,他一个人心怀鬼胎,彻夜难眠。

现在心怀鬼胎的是两个人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眼下这种状态,不知能不能称得上同床异梦?

可他俩还不是

“阿策呀”李轩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李轩总是这么叫他,从认识之处去掉生疏的姓氏之后就一直这样称呼,轻快又亲昵。李轩说叫他的名字时,口型总是微笑的。

吴羽策嗯了一声,等着下半句话。

但李轩没再接着说,只是笑。

吴羽策对他忽然的感慨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没在意太多。现在他们三十来岁,现在他们在这儿,在他的家里,风和日丽,窗明几净。他们还能够以水代酒畅谈人生——人生啊,还要追求多少身外之物呢?

他不怕剖析自己,也从来不畏惧直面自己的感情。以前喜欢李轩的时候从不言说,倒不是怕,只是觉得有些多此一举。现在看似单箭头终于找到了双行道,只是这世界千千万万种难题,真能够两情相悦的事儿,哪有那么多。

可若是真的有幸遇上,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他寂寥太久太久,荒漠里的花该开了,孤旅者也总要过河。

吴羽策转过身,和七年前那个晚上一样的位置和视角,不同的是上一次只有暗淡的月色,这一次是透亮的日光,而他在李轩的注视之下攥上他的衣角,终于能够望着另一个人的眼睛说出这些话来。

“以后要多来看勾勾。”

“你捡的,就得负责。”

“不许拒绝。”

李轩看着他,眼睛里盈着亮晶晶的温柔笑意。

“好啊。”

他掰开他的手指,握进自己掌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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