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浑的声音响起,一道黑影掠进宅院,周遭黑雾退散,狰狞怪物止息,散为数只恶灵,哭喊着四处飘荡。
漫天飘散的恶灵中,满头银发的樊宇泽对着金隶,行了一个极其恭敬的礼。
金隶眸色微敛,颔首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唐依然,赶快救人,她犯下的罪,自有人定夺。”
樊宇泽点头,扫了樊玉泉一眼,便收回目光,沉心静气的捻诀念咒。
他割破手指,鲜血滴在地上,地面就像薄薄的纸张被骤雨滴穿,几滴鲜血像是溶进了水里,迅速蔓延,四周的景象如同一幅画被火烧掉一样,露出了后面的实景。
但那实景,是泼墨的黑,伸手难见五指,身旁拂过数道腥风,就是视线受阻,王清河也能闻到那股刺鼻的泥腥味。
不远处似乎是个洞口,只有那里有微光,王清河隐约看见,几道黑影从那里飞掠过,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个布包,她急忙喊道:“是蛙鬼,他们要跑!”
“不要!”
王清河话音刚落,耳畔就响起一个女生凄厉的喊声,打斗声几乎是同时响起来的,黑暗里有东西。
谁也没想到刚出来就遇到这种情况,慌乱间,王清河只能扔出张灵符,也不知道打中蛙鬼没有。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我去追,脚步声凌乱,所以人都乱作一团。
王清河点了张灵符,业火亮起的刹那,映入眼帘的是张诡异的笑脸,贴得那样近,以至于王清河能清楚看见他咧到耳垂的嘴,以及嘴里密密的尖牙。
王清河吓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动作,一只手就伸到她面前,强有力的拧住了那只蛙鬼的脖子。
咔擦一声,蛙鬼的脖子被拧断,死泥一样滑到地上。
黑暗中又亮起几道光,四处摇晃,打斗声和闷哼声接连响起,应该是其他人在和蛙鬼缠斗。
须臾的光线中,王清河看清了那只手的主人,是金隶,就站在她身边,没去追蛙鬼,也没去参加打斗,有不长眼的蛙鬼凑上来,都被他一手解决。
两人的目光在光线中撞了一下,像是偶然短路的电流,短暂的刺溜一声,又恢复正常。
王清河面不改色扔掉符纸,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发现是个山洞,柳明明瑟索在角落,正在和蛙鬼缠斗的,是樊宇泽和樊玉泽,不见焦安国,应该是去追逃跑的蛙鬼了。
山洞边缘躺着个女生,还有个女生手脚都被绑住,趴在她身边,尖叫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躺着的女生是唐依然,脸色铁青,嘴角有白沫,显然是心脏病发。她的致命伤在脖颈,一把水果刀穿喉而过,血喷涌而出。
她身边有几只蜡烛,但都被压断了,应该是她倒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
王清河见蛙鬼躺得七七八八了,就没去帮忙,走过去把断掉的蜡烛点燃。山洞里好歹是亮堂了一些。
趴着的女生是蒋文,这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显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眼泪横流,一边害怕,一边又担心唐依然。
“请你们马上报警,她还活着!”蒋文在极度的慌乱中,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几乎是同一时刻,最后一个蛙鬼倒地,樊宇泽和樊玉泉走过来一看,两人都是一惊。很樊宇泽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神色莫测。
“请你们报警!她真的还活着!”蒋文又颤着声音说了一遍。
柳明明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看见这景象,也被吓得不轻,听到蒋文的话后,急忙从包里掏出手机。他抖得不行,手机好不容易打开了,120三个键老是按错。
王清河看不下去了,接过来拨通了扔给他。
柳明明拿着电话,边哭边说:“喂,你好……”
唐依然确实还活着,胸腔还在上下起伏,但很微弱,直至完全没有反应,也就十几秒的事情。
“樊依然五年前离开了樊家,已经不算是樊家的人,她现在死了,案子交给相关人员处理,不必和樊家打招呼,我这就回去了,大祭司,别过。”
樊宇泽脸上看不出情绪,对于这个背弃樊家的孙女,他似乎没什么感情,所以能狠心的离去。
金隶点头道:“多谢樊老相助。”
“大祭司客气了。”说完,樊宇泽就往外走,一点没有多待的意思。
樊玉泉还在看着樊依然的尸体,稚嫩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震惊,樊宇泽走到他身边,没说话,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
樊玉泉立即会意,把情绪收敛了回去,老老实实的走到樊宇泽身后。
爷孙俩离开山洞,谁也没往回看一眼。
山洞里,这个年轻的樊家后辈静静躺在地上,为她哭泣的,是她差点杀了的闺蜜。
为了防止她的手臂在错位,金隶找来几根木棍给她固定,找不到绳子,就暂时用王清河的鞋带代替。
柳明明蹲在王清河身边,看着她直皱眉,很想问她疼不疼,但转念一想,他没资格。
要不是他这么懦弱胆小,王清河也不会受伤。
“疼疼疼——”
不过王清河自己说了出来,她的脸皱成了一个包子,好像真的疼得不轻。
“金先生,轻点,疼。”
“刚才倒是一句疼没喊,现在知道疼了?”金隶的语气有些责备,片刻又软下来:“你稍微忍着,我尽量轻点。”
焦安国很快就回来了,他没抓到蛙鬼,他们跑得太快了。山洞里除了蛙鬼就剩下唐依然的尸体,没有其他东西,季氏盘应该被他们带走了。
和焦安国一起来的还有医护人员和长城成员,伤员很快被打包送到医院,长城成员负责打扫现场。
王清河手臂接好,打了石膏,当天在医院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回了大院,连着休息了两天。
她每天和焦安国电话联系,大概知道了那天的脉络。
据蒋文所说,唐依然本来是想杀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放弃了。她和蒋文说了很多她以前在樊家的事情,说那个让她觉得压抑克制的家。
再后来,就是大家看到的样子,唐依然切喉自杀,一直守在旁边的蛙鬼,一部分抢走了季氏盘,一部分留下来拖住他们的脚步。
事情结束得太快,王清河还没反应过来,长城就把她的特助补贴发给她了。焦安国靠谱,说了加钱就加钱。
但还完买梦奄丹的钱,王清河还是成了穷鬼。
她右手打着石膏,弄了个挂脖,少说也得半个月不能动。
这天和秦胜广在大院的天井里坐着,秦胜广看她手臂不方便,大发善心的给她削苹果吃。
殊不知王清河看着那几个苹果,突然叹了口气:“老秦,苹果挺贵的,这几个吃完,最近就先别买了吧。”
秦胜广吃了一惊,差点没让刀子削了指头:“王清河,你又瞎买什么东西了?”
“没有啊,你看我最近,哪有时间消费?前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这两天才睡了个好觉。”王清河的表情很真诚,仿佛说的是实话。
秦胜广把苹果切成小块小块的,放在盘子里,方便王清河拿:“得了吧,我不知道你,上回买那些梦奄丹,这前几个月的活都白干了吧?大不了让老赵去找个川菜馆子干两个月,补贴补贴家用。”
“这样不好吧,上次那个馆子,好像对老赵挺满意,价钱也合适。”王清河如是说。
秦胜广拿起一块苹果,放在鼻子边嗅,没办法,他吃不到。
“回头我联系他。”
说完,他和王清河相视一笑。
“不过,你那个兼职,最近怎么没看见他?”
说起来,柳明明和王清河一起被送进医院,两人还在一个科室,王清河记得他都是皮外伤,应该早就出院了。
这两天是周末,柳明明没来,也没收到他的请假消息。
“听说上次他和你们一起进的樊家的什么阵,别不是被吓到了,连兼职都不敢做了吧。”
王清河回想上次,柳明明的表现确实差强人意:“吓确实是吓得不轻,应该不至于。”
“我看未必。”
王清河白了他一眼,拿了块苹果放在嘴里慢慢嚼,用完好的那只手在手机上查餐厅信息。
秦胜广瞥了一眼,当即就怒了,声音不由得提高:“王清河,你不是没钱了吗?还去这么贵的餐厅?这这这是人吃的嘛?你这一餐吃下来,老赵手都得颠断!”
“你以为我想?主要是这个人情太大了,我就说请人吃饭,也应该吃贵一点的,人情世故嘛,我也没办法。”
“没办法?我看你就是瞎用钱,上回梦奄丹的事,你完全可以找长城报销,非要自己扛。现在钱都没有了,还要去吃这个贵的餐厅,小花好不容易结清了前几个月的工资,你现在又要欠别人的?”
王清河安安分分的还好,秦胜广也就忍了。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王清河又要出去胡天海地的消费,他忍不住了,必须要多说两句。
这纸皮人高马大,看起来像那种不爱计较的人,但真要说起来,嘴碎得要命。
王清河自知说不过他,往嘴里塞了块苹果,就要上楼躲清静。
这时她手机响了,有人发微信过来,划开一看,王清河有些发愣,嘴里的苹果忘记嚼,趴一声掉在了地上。
秦胜广看她情绪不对,停止了嘴炮攻击,凑过来看,表情有些讪讪。
“这柳明明也太不识抬举了,他以为这里是他家菜园子嘛?说来就来,说不来就不来。”
王清河没说话,正准备关掉手机,又来了条信息,是金隶发的。
自从上次王清河进医院,金隶就人间蒸发了似的,整整两天,才发来一条信息。
王清河没点进去看,但秦胜广在页面上看见了内容,说的是。
王老板,有时间咱们吃个饭?
王清河急忙关掉手机,她看向秦胜广,发现这纸皮在发愣。
上次樊玉泉这么一行礼,秦胜广当然也知道了金隶的身份,他没想到,金隶和王清河都走这么近了。
那王清河看餐厅,也是因为要和他出去吃饭?
他反应过来,对着上楼的王清河喊:“王清河,你傻不傻,金隶的二伯父是上市公司董事长,他家里富可敌国,你和他出去吃饭,还要你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