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长着两只角的樊家老爷子就朝她奔来,他异化过后,整个人长高了两倍不止,跟座小山似的,跑起来地动山摇,棒槌似的双臂劈向王清河。

王清河侧身一躲,手上灵符破风而去,速度极快,尾部还拖出了一条淡红色的尾巴。灵符贴在老爷子双眼上,一阵肉被烙烧的声音伴随着惨烈的吼叫,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滚滚白烟冒出,即便疼痛异常,这灵符对他也只是小意思,他伸手揭掉,扔在地上。再看向王清河的时候,眼珠藏在血肉模糊的眼眶后面,淬满了毒寒,显然是被激怒了。

王清河见势不妙,正要跑,耳边响起柳明明杀猪般的惨叫。

他被一只四肢扭曲的恶鬼缠住了,那鬼的四肢钢筋似的,扭成了诡异的形状,把柳明明扣在自己怀里,蟒蛇进食般的不断收紧。

王清河给他的武器,早就掉在了地上。

起初,柳明明的还有些声音,不过半瞬,他就感觉肺要炸了,声音越来越小。

王清河连扔四道灵符,暂时控制住老爷子,一个箭步冲到柳明明身边,催动业火,扒开缠在他身上的骨头。

业火没了灵符加持,效力减半,但对于恶鬼来说,仍是蚀骨灼心之痛。

这鬼被烫得大叫,四肢的力道却没消解,她冰腻腻的皮肤在柳明明脖颈上来回摩\擦\,那一刻,柳明明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另一边,老爷子用厚实的皮肤,化解了那几道灵符,朝王清河奔来。

“王清河,小心!”焦安国手持荡邪,正和雪豹斗得不可开交,无法分心帮王清河,只能出言提醒。

原来这鬼把骨头打断,缠着柳明明的同时,把断接处刺进了他的身体。王清河抓住那块不断没进去的骨头,自然也察觉了身后浓烈的杀气。

“快了!马上就好了!”

腥风拂向王清河的后颈,一股寒意传遍全身,老爷子距离她不过几步之遥。

咔擦一声,王清河把恶鬼的骨头折断,终于把他拔下来,扔在地上,几乎是眨眼之间,她迅速转身,鲜血淋漓的双手祭出两串灵符,像两只锋利的羽箭,隔开腥臭的空气,呼啸而去。

地上的恶鬼,扭动着节节断裂的骨头,令人牙酸的咔擦声在耳边回响。王清河正在连绵不断的寄送灵符,难以分身乏术的抵挡它,就喊道:“柳明明,用我给你的大腿骨打她,往死里打!”

柳明明的脑袋一片混沌,他全身都痛,弯腰了好几次,才把大腿骨捡起来。

他摇摇头,看清地上那团扭曲成一团的恶鬼,像一只百足虫,又似一滩烂泥,恐惧像潮水一样,一阵阵涌上心头,他从头到脚都在叫嚣着害怕,浑身抖如筛糠。

柳明明不敢上前。

金隶迅速解决了面前的恶鬼,手下延展出绵密的黑气,可化万物的黑气里晃动着刀光剑影,对着王清河点点头。

王清河会意,扔出数道灵符,灵符首尾相接,形成一个圈,控制住老爷子的四肢。金隶趁他行动不便,绕到侧面,黑气化作一柄巨剑,淬着凛冽寒芒,携着万钧之力,刺向老爷子。

灵符很快就会被老爷子用自己的身体化解掉,王清河必须接连不断的供应上。

刀戟相撞声,惨叫声,风声,夹杂在一起,犹如末世来临。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骨裂响起,很快,又被其他声音盖过。

但金隶听得头皮发麻,因为他知道,声音是从王清河的方向传过来的。

那只四肢扭曲的恶鬼,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王清河身边,她似乎懂得帮助老爷子,用自己没出来的断骨,自下而上,狠狠刺向王清河的手臂。

鲜血涌出来,王清河的手臂扭成了一个常人难以达成的弧度,她脸色瞬间惨白,紧咬下唇,把闷哼咽回了肚子里,汗水大颗大颗的掉。

她往柳明明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还站在原地,手里抱着贴满黄符的大腿骨,满脸惊惧。

王清河眼里没有失望,甚至是没有情绪,但就是这样,让柳明明比刚才还难受。

金隶加大手中力道,黑气化为一条手臂粗细的锁链,缠着老爷子,能暂时控制他的行动。他则瞬间来到王清河身边,那双淡色的眸子里,忧色一闪而过后,便是让人胆寒的冷鸷。

下一刻,那只让王清河骨裂的恶鬼就变成了一截一截的,比柳明明手里的大腿骨还碎。

金隶的眼神很快就恢复了寻常,他的目光在王清河垂着的右臂上扫过,伸手一揽,把王清河带到围墙上,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在这里呆着,不准下来。”

说完,没看王清河一眼,就回到宅院中,继续和老爷子缠斗。

柳明明站在角落里,恐惧,羞愧,自责,几种情绪交织在他心里,让他觉得如刺在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小明子?柳明明!”王清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柳明明看过去,王清河正在对他招手,当然,用的是完好无损的那只,另只手毫无生气的垂着,上面有道狰狞的口子,鲜血连珠似的冒出来。

“你顺着那棵树爬上来,这上面是安全的。”

“老板?我……”

“不上来?那我下来接你?”说着,王清河就要起身。

“别别别,老板,我自己上来,我可以。”

柳明明正要走,另只胸口被洞穿的鬼朝他扑过来,柳明明下意识要躲,那鬼却发出声尖叫。

原来是有只灵符贴在她额头上,业火熊熊燃烧,她一边滑稽的扑火,一边要攻击柳明明,王清河又扔了好几只。

好在那几个厉害的都在和他们打斗,这个恶鬼,王清河还能勉强控制,否则,她就真的要下去接柳明明。

柳明明在王清河的掩护下,成功的攀上了围墙。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王清河身边,正要说话,王清河嘘了一声,指了指围墙的另一面。

柳明明看过去,发现小唐依然站在那里,用头抵着墙面,显得很落寞。

墙里是修罗场,墙外却恍若未闻似的,意外的很和谐。

唐依然身边站着刚才追出去的女人,正在和她说话。

宅院里的打斗声太响,王清河只能俯下身来,才能稍微听到点声音。

“爷爷也是为了你们好,才会这么严厉,你们生来承着佛血,和普通人不一样,爷爷只有不断的训练你们,将来,你们才有能力去保护普通人。”女人摸着小唐依然毛扎扎的辫子,温柔的说。

唐依然甩开她的手:“为什么我生来就要保护他们,为什么我不是被保护的那一个,我宁愿不要佛血!”

女人的脾气很好,没有动怒,语气放得更柔:“依然,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选择的,既然无法改变,不如坦然受之。”

唐依然转过身,那双眸子亮得吓人,明明年纪这么小,却好像她能看穿人心。

“所以,你嫁给了自己的堂哥?这是你愿意的吗?”

女人温柔的壳子出现龟裂,她身体发抖,没忍住扇了唐依然一巴掌:“你在哪听说的?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的人是我还是你们?外面的人说了,将来我也要嫁给自己的堂兄,我不接受,我不能接受!”

女人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了,她把唐依然搂紧怀里,摸着她发烫发肿的脸:“依然,这不是惩罚,这是天授之职啊。”

女人每说一个字,身体就不断变长,直到她的衣服掉在地上,变成了一条水桶粗细的大白蛇,鳞片森森,头顶还长着两个翘起的角。

唐依然没有察觉,她厌恶的推开大白蛇,像推开自己愚昧的母亲一样,义无反顾的朝黑暗中跑去。

大白蛇扭动着身躯,很快,目光就锁定了围墙上的人。

柳明明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哆哆嗦嗦的说:“老板,怎么办?我觉得她发现我们了?”

没有人应,柳明明扭头一看,王清河不知什么时候跳下围墙,去追唐依然了。

柳明明只能握着腿骨,不断祈祷,她上不来她上不来她上不来!

下一刻,大白蛇支起庞大的身躯,比围墙还高,比水桶还大的脑袋伸到柳明明面前,巨口一张,里面是数排尖牙,闪着森然寒光。

柳明明甚至能看见,那根和他手腕差不多粗细的气管,在微微颤抖。

唐依然跑得并不快,她在宅院不远处停下,蹲在地上,用手指拨弄着什么。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王清河缓慢靠近,闻言吃了一惊:“你能看见我?”

“离开爷爷,离开爸妈,离开和樊家有关的每一个人。”

原来她是在自言自语,王清河不敢放松警惕,用左手抽出张灵符,谁知道在唐依然的想象里,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所以啊,小鬼们,你们一定要快点长大,将来,我要用你们干大事。”

王清河听得奇怪,绕到她前面一看,登时吓得一身冷汗。

那里雾气较薄,能看见下面的景象,是片墓地,每块墓碑上,都蹲着一两只鬼,正在贪婪的吸食着唐依然手指上放出的血。

佛血和鬼相克,但如果控制用量,让鬼逐渐适应,他们就能越来越强,在辅以樊家秘术,普通的鬼魂,在唐依然手里,也能变成恶灵。

墓地里的鬼顷刻间从虚无到实体,还没等大展拳脚,身体就被一根线缠住了,森然鬼气通过那根线输送,到了遣灵阵里。这应该是唐依然在墓地和遣灵阵之间建立的通道,成型的鬼会自动填充到这里,为那几只怪物提供力量。

也就是说,那几只怪物,一边打,一边还在吃能快速壮大力量的饲料。

而且樊依然从小时候就开始养鬼,到现在不知道养了多少,像这样的墓地,不知道还有多少个。

那还打个鸟!

他们总共就这几个人,就算是打死了也出不去。

王清河急忙往回跑,但身体颤动会牵动骨折加骨裂的右手,疼痛传遍全身,连她的另只手,都忍不住发抖。

跃上房梁,这一跳差点让王清河疼晕过去,她咬紧牙关,好歹是忍住了这阵疼痛。

定眼一看,刚才被金隶重伤的怪物,果然又恢复如常,力量和速度甚至比刚才更快。

柳明明不知时候之后滚下了围墙,被一只大白蛇追得满院子跑。焦安国和樊玉泉的状况也不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各位,我发现一个事情。唐依然在遣灵阵下绑了几块墓地,墓地里的鬼能为这些怪物源源不断的输送力量。”

焦安国一脚踢掉扑上来的雪豹,他很累,一累就想抽烟,但现在根本没机会。

“什么意思?”

“我们就算是累死了,也出不去。”

听到这话,焦安国用荡邪狠狠敲了雪豹一下,力量大到自己手都在发抖。雪豹也被敲懵了一阵,现在,他无论如何也要摸只烟出来抽。

颤颤巍巍的点燃烟,焦安国说:“樊玉泉,你不是樊家人吗,有什么办法,能解开联系,否则,”一缕白烟从焦安国嘴里吐出去:“我们就必死无疑了。”

樊玉泉累得长发湿哒哒的贴在脖子上,身上有好几道骇人的伤口,到了这个时候,这小孩也完全不怕:“她天赋很高,这种级别的遣灵阵,我都还做不了,除非……”

他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知道,这个除非压根不可能发生。

雪豹又扑过来,把焦安国手里的烟碰掉了,他心疼的看着只抽了两口的烟,愤怒都化成了手里的荡邪,发了狠的朝雪豹身上招呼。

“除非什么?”王清河站在围墙上,用左手扔灵符,替柳明明挡住一直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大白蛇。

金隶手食指微微蜷起,那上面密集的符咒似乎闪过一瞬的金芒,眨眼间,又被黑气携裹。

黑气化作两道长鞭,如同两条灵动的长蛇,负着拔山之力,左右缠绕在老爷子的身上。

“除非,樊家族长亲自前来。”

樊玉泉眸光微动,王清河则高兴的大喊。

“唐依然怎么也想不到,进入她策划数年遣灵阵内的人,有巫族大祭司。”

在以前,巫族大祭司是掌管所有术族大家的职位,事实上现在也是,只是巫族行事低调,很多术士大家越俎代庖。很多人都忘了,只要金隶愿意,他可以召唤所有的术族族长。

当然,这召唤咒限制很多,不到万不得已,巫族大祭司不会使用。

现在,正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樊氏十六脉樊宇泽,替后辈小儿向大祭司赔罪,此子性情阴暗,屡教不改,如今更是犯下命案,必当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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