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茶楼是术士们派活揽活的地方,老板负责收集信息,然后把活派出去,从中抽层赚钱。
好不容易有个单子,竟然用的还是揽芳阁,可见那人来头不小。
王清河正在回忆以前合作过的人,门口响起了脚步声,镂着鸟兽虫鱼的格子门往两侧滑动,站在那里的是两个男人。
金隶眉眼生得很绝,一眼就能抓住人的目光,所以王清河的目光照例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才去看他旁边的年轻人。
长得很清秀,带着笑,看着很容易让人亲近。
王清河只一眼就明白了是什么情况,当即笑着说:“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金先生。”
接着,扭头对发愣的柳明明说:“小明子,你出去一下,我和金先生谈点事。”
柳明明很听话,刚走到外面,江兴就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江兴,隶哥的助手。”
社恐柳明明只能僵硬的和他握手,干笑说:“你好啊,我,叫柳明明,我——是大院的员工。”
外面两个人,一个热情熟络的说话,一个僵硬缓慢的回应。
包间里面,王清河执起讲究的紫砂壶,给金隶倒了一杯茶,说:“金先生,没想到我们在这里遇见,你不会就是我这次的雇主吧,咱俩还真是有缘。”
金隶抚着茶杯沿,上面似乎残留着王清河指尖的温度,他神色未变,语气沉稳:“是啊,我也没想到。”
王清河正在喝茶,她笑了一下,悄然打量金隶的表情:“说罢,这次有什么事?”
两个人相对而坐,隔得很近,金隶能看清王清河根根分明的眼睫,他贪婪的看着,又觉唐突,遂收了目光,说:“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神授嘛?”
“记得,蛙鬼的事有眉目了?”王清河似乎很感兴趣,身体往前倾了下。
“蛙鬼来自一个组织,白楼黑殿,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所以我决定先找第二件神器。”金隶见王清河目光似有疑惑,就解释说:“我去翻阅了一些资料,发现很多年前,金照山上的琉璃塔失窃,正好丢了四件神器,我想,我要找的,也是那些。”
“既然蛙鬼这条线查不出什么,不如去把第二件神器找出来,第一件他们抢了,第二件也不会落下,所以,既是找神器,也是诱敌入圈。”
金隶唇线弯了下:“对,王老板很聪明。我想聘请你,助我找到这四样东西。”
王清河坐回去了,似乎在思考:“这可是件大工程,”她看向金隶,姣好的眉眼里俱是笑意,半是揶揄,半是料峭:“金先生应该知道,我很贵。”
听王清河这么说,金隶就放心了,他回看过去,把王清河眼里的笑意全纳进眼底,说:“付得起。”
接着,金隶拿出一份合同,平铺在桌面上,推到王清河面前:“这是合同,你看一下,不满意的地方可以修改。”
还有合同,王清河没想到这么正式,她拿过来翻了几页,过分的条款一条没有。最后,王清河看着那串她一时之间数不清零的数字,眼睛睁得圆圆的:“这么多?”
金隶把笔递给王清河:“你值得。”
王清河不知道是怎么签的字,金隶收了合同,像是怕王清河反悔,马上就准备走,他刚走到门口,被王清河叫住。
虽然很怕王清河反悔,但金隶表情还是看不出什么,他看着王清河,整个人就很温和:“怎么了?王老板?”
王清河说:“你总得告诉第二件神器是什么再走吧。”
“是帝王兵,王老板,今天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咱们出省。”
“好,金先生的事就是我的事,明天我等你。”
金隶唇线弯了弯,和江兴走了。
柳明明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王清河才走出来,神情呆滞。
柳明明试探性的问:“老板,咱们回大院吗?”
王清河摇摇头:“不回。”
柳明明看她这个样子,都快急死了。他其实有点怕金隶,金隶平时看起来很温和,但自从上次,柳明明亲眼目睹那只伤了王清河的鬼,眨眼间就被金隶撕成碎片。当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下一个变成碎片的就是他。
后来没变成碎片,柳明明还是被吓得不清,不光是被那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金隶。即便当时金隶的神色收敛得很快,他压根就没看见,但那种恐惧,是来自骨子里的。
刚才老板和金隶进去谈了这么一会儿就出来了,莫不是谈得不愉快?柳明明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差点就当场抓耳挠腮了。
王清河突然露出个笑:“咱们去采购。”
“啊?”柳明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清河拉到一条隐蔽的巷子。
巷子很窄,天光很难照进来,显得有些阴暗。走得近了,才发现全是些纸扎店棺材铺什么的。
柳明明怕鬼,连带着这些东西都怕,他僵硬的跟在王清河身后,连眼睛都不敢乱瞟。
在这里看店的不止是老人,还有些和柳明明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他们和王清河很熟络,都叫她王老板。
王清河很快就买好了东西,徐二爷要用的香纸,秦胜广的纸皮人,全是防水的那种,还有好几箱符,黄的黑的都有,有种鲜红色的,不过只有半箱。接着,王清河去商场给小花买了整套美甲,给柳明明买了几套衣裳。
柳明明说什么也不要,王清河硬押着他去的,到了店里,王清河又给徐二爷和小花也挑了几件。
回到大院,已经是黄昏,柳明明跌跌撞撞的把车开回去,下车的时候,脚都是麻的。
他几乎是爬着去的大厅,让秦胜广和赵叔出来搬东西。
秦胜广看着那一整车的物件,纸皮嘴巴大得能装下个鸡蛋:“王清河,你中彩票了?”
王清河倚在车上,大爷似的抱着手:“接了个新活,这些都是小钱。”
东西很快搬进大厅,磊成了一座小山,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的东西,小花看着那套她心心念念的美甲,眼睛都在放光,甜甜的说:“谢谢老板。”
徐二爷看着那几套新衣裳,和他身上衣服风格完全不同,但他知道,上次他的棋友和他炫耀孙女买的衣服,又潮又好看,他就回来提了一嘴,王清河就记住了。虽然很感动,徐二爷还是惋惜的说:“清河啊,我又不是没衣服穿,你买这么多,我又穿不来。”
小花凑过来看了一眼,说:“二爷,你就穿吧,你平时就那两套衣服换着换着穿,一点新意都没有,这衣服这么潮,你穿着肯定好看。”
受了小花吐槽,徐二爷苦笑不得:“好好好,我穿,清河买的什么我都穿。”
老赵在小山堆里翻,什么也没发现,两只胖爪子焦躁的来回绕着:“老板,我的呢?”
“看手机。”王清河坐着个矮凳子,把符纸分出来,说:“我想着给你买几套趁手的厨具,但又不懂,钱给你,明天你自己去买。还有,现在不用守着天井里那几样菜,想尽办法的换花样炒了,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钱不够了直接找我要。”
老赵看着那串数字,眼睛都圆了:“够了,够了,这个月的伙食费都够了。”
秦胜广爱惜摸着那几套防水纸皮,想到被自己挂在墙上但从来舍不得穿的那件,今天晚上就去换那件,不,还是手上这几件。秦胜广思考着自己到底该穿哪件,突然想起刚才没问完的问题:“对了,王清河,你说接了个大活,谁给你派的?出手这么阔绰。”
“金隶啊,还能有谁?”
话音刚落,大厅里空气静了,秦胜广默默放下了纸皮,其他人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脸色几经变化,反正就是很难看。
王清河不由得笑了:“你们怎么了?前段时间不是还挺欢迎人家的嘛?”
“老板,上次听说你要和金——”小花顿了顿,还是不敢直呼他名讳:“金先生去吃饭,我就和老秦四处打听了这位大祭司的事情,不打听不知道,这一打听,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看着他们那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王清河更觉得好笑了,她放下手里的符纸,做了请的手势:“愿闻其详。”
“我听说这位金先生原本不是巫族继承人的第一人选,反正他的生父在家里很不受宠,后来不知怎的,金先生就成了巫族大祭司,这里头不知道有什么缘由,这位大祭司的关系和家里也不是特别好,平时从来不和家里联系。他有一个助手,就是唯一负责和主家联系的人。”
王清河不以为然:“这就怕了?”
“还没完了,巫族大祭司和主家关系不好这一点,就很特殊了,关键是术士一脉的人,知道金先生的,提及他都很害怕。有人曾看见他诛杀魅灵,魅灵你知道的,能变幻成人的样子,那魅灵又是变成金家老族长的,又是变成患病老妇的,金先生眼睛都不眨一下,手起刀快,那老族长不断□□,旁边人都听不下去了,金先生却面无表情的又补了一刀。”
小花像在说鬼故事似的,在场的人都神情凝重,唯有王清河笑得开怀:“那只能证明金隶有超出常人的理智,小明子,你这段时间和金先生接触比较多,说说你的看法。”
柳明明被小花的故事吓得一愣一愣的,很想附和,对,就是那种感觉,但王清河这样问他,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顿了半响:“金先生人还可以。”
“嗯?”王清河目光不善。
“不,不对,金先生待人温和,虽然贵为大祭司,但是一点脾气也没有,是个顶好的人。”
听到满意的回答,王清河对他露出个和善的笑,柳明明的汗都下来了。
小花努了努嘴:“反正知道金先生的人都说,这位大祭司确实能力不俗,就是少了点悲悯心。”
王清河看着她,笑着说:“花儿,你看哪个身居高位的人,还有悲悯心的。”
小花正要反驳,王清河又说话了:“金隶我了解,他和传闻中的人不一样,而且这件事,说不定和我也有些关联。”
秦胜广又重新拿起纸皮衣服,爱惜的抚摸着:“这话说的,你和他很熟一样。”
王清河一笑而过,说:“反正你们不用担心,放心大胆的用,小明子收拾收拾东西,今晚不回去,明天和我们出省。”
“啊,我?”柳明明下意识想拒绝,但想到自己来这里本来就是干这个,王清河又给他买了衣服,想来是早有打算:“好的,没问题。”
“到时候如果我们还没忙完,你的假到了,你就先回来,还有老秦,和我们一起。”
被点名的秦胜广一愣:“我?我可是要算钱的。”
王清河从旁边的包里甩出一份合同:“看完之后,再说你要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