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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的大门被贺行和李归齐一左一右缓缓打开，露出了门外大街上游荡的凶尸。

讷言看着这些焦黑的人影想，曾经要给师父修生祠的是哪个？差点跑出去的小男孩又在不在其中呢？

“阿弥陀佛”，他呼了声佛号，双手合十，沉静而坚定地向外走去。这一瞬间，讷言似乎变了，不再是那个话唠小和尚的样子了。

李鹿野拿着讷言的八卦棍，跟在他的身后。

此刻她清楚地感觉到了讷言身上悲悯的佛性。

讷言口中默念经文，一步步向前走地很稳。然而，经文之声似乎刺激到了门外的凶尸，他们突然停下了游荡，开始面目狰狞地寻找这经文之声的来源，又因为找不到而更加狂躁。

讷言一只脚刚刚踏出大宅，老宅的防护阵法对他就失效了，凶尸们一下有了目标，嘶吼着向讷言扑来！讷言却像是没注意到满街凶尸，出了门自顾自看了一圈，给自己在大宅门口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空地，盘腿坐了下来。

凶尸们可不会给讷言闲庭信步地时间，他们听到经文之声就如同野兽见到了带着血的鲜肉，毫不犹豫地就要来撕咬。

是一根八卦棍拦住了他们。

李鹿野横棍挡在讷言身旁，一棍击飞一只凶尸。那凶尸被一下击中胸骨，胸膛立马塌下去一块，打着旋撞入了一处民宅之中，砸起一片烟尘。

李鹿野是第一次用棍。她的寒烟剑是母亲留给她的，是乾渊的名剑，杀气凌然。为了不伤害镇民们的魂魄，她这才弃剑用了讷言的八卦棍。

但是，凶尸是不会因为她的好意就停止攻击的。

李鹿野一根长棍舞的风声飒飒，不断有凶尸被从战圈中击飞出来。

但是太多了，李鹿野逐渐感觉体力不支。

李归齐心里有点着急，他和贺行被留在大宅内作为接应，不能贸然出手。

“小系统，我什么时候才能解锁攻击技能啊？”

【十万好评的时候，有一个可选商品是一本剑谱，适合灵力不足的学渣修习。可惜，你还差很多好评，不要气馁！加油！你能行！】

“我知道我能行，但我觉得你不太行…”

【委屈。】

李鹿野修为是同辈翘楚，但门外的凶尸实在太多了。

杀又不能杀，被击飞的，还有自己正个骨又跑回来的。

她看了眼身后的讷言，和尚依然闭着眼睛正在念绿度母心咒，旁若无人。李鹿野咬咬牙，没出声催促，回身又悍然冲入尸群。

哇！

李鹿野身陷苦战，突然听到弟弟一声惊呼。

金色的佛光霎时笼罩了她，而被她挡在身前的凶尸们似是对佛光有所畏惧，被逼的向后退去。

她身前压力一轻，回头去看，只见一座双手合十的金光佛像虚影出现在讷言身后，如同他的本相真神。那金光虚影有一人半高，双目微垂，神情悲悯。

李鹿野见此情景持棍站回了讷言身旁，如同佛祖身边的护法武神。

凶尸们见到讷言背后的佛影，大受刺激，纷纷悲愤地嘶吼起来，仿佛突然想起了生前的悲苦但又无从发泄，只能质问佛祖，为何不救！

然而，佛祖只是垂目不语。

第一只凶尸动了！

既然佛祖不救，那就去一起死吧！

那凶尸高高跃起，一下跳到了讷言身后佛像的左肩上。对于李鹿野来说是虚影的佛像，在凶尸们面前，竟然有如实质。

那凶尸五指一下扣入佛像肩头，生生撕扯下一片灵光，放入口中生吞了下去。

讷言一下咬紧了牙关，呼吸一滞，额头渗出虚汗。

但是他依然维持住了双手合十打坐诵经的姿态，半点没有移动身体。

开始了。

李鹿野闭了一下眼睛，几乎不忍心再看。

那凶尸在吃下佛光之后，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化。焦黑的□□化为飞灰，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那人茫然地看看四周，随后身影淡去，魂魄终于归于轮回。

而后，数十只凶尸一拥而上，爬满了佛像全身，啃咬起来。

讷言瞬间脸色惨白，后背完全被虚汗打湿。

李归齐看着这个场景，眼中飙出泪花，下意识拽住贺行的衣带喃喃说：“怎么会有这么多啊，凶尸怎么会这么多啊。”

贺行拍拍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估计是虚怀大师圆寂后，归云寺在处理此地之事上，出了什么差池。”

凶尸们肉身一个个散去，魂魄短暂的在佛光中停留。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魂魄滞留了四年，终日在烈火的记忆中煎熬，今日终得解脱。

李鹿野看着这一幕，再去看额头上青筋爆出的讷言，握着八卦棍的手都用力到颤抖。她心中质问，佛祖啊，你真的慈悲吗？

随着凶尸被度化，阴煞鬼气减少，其他的痕迹就显露了出来。当第三十四只凶尸被度化时，贺行突然抬头，看向西北方向。

“找到她了！”

李鹿野快速看了贺行一眼，贺行冲她一点头，带着李归齐奔向了西北方向。

很快贺行和李归齐就追踪到了一个西北角的小院子。镇子上的鬼气减弱，这个院子里充盈的鬼气就十分明显了，简直是明晃晃的在说，这里有情况。

贺行站在院外，并没有贸然推门进入，而是直接抽出斩天一剑劈下，把院墙劈塌了，在院子里留下一道剑气沟壑。

烟尘散去，贺行见到了玄姬。这个令许多正道修士恨之入骨的女人、这个曾经害死了阿初父母的女人、这个自己追查了数年的女人，终于现出了真容。

玄姬坐在院中，看上去非常狼狈。她右臂折了，左腿膝盖以下空空荡荡。而最致命的，是她腹部有一个伤口，正在冒着森森鬼气。

因为伤的很重，玄姬脸色很不好，但是即便如此也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很美的女人。而这个女人的下半张脸，与贺行的，有一丝说不出的神似。

她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贺行心想。

这些伤的来历贺行听说过，应该是半年前被乾渊宗宗主围剿时伤的。当时正道百家还纷纷遗憾于那位陈宗主没能立毙妖女，让其逃脱了。

李归齐也看清了院中之人，他此时心跳得很快，用尽全力来压抑心中泛起的泼天仇恨。

贺行这时略微俯身，在李归齐的耳边说：“在这边等我，我有话问她。”等李归齐点头，贺行又想了想，补充说：“一会儿听到什么不要惊讶，我之后解释给你听。”

李归齐抬眼看贺行，看到他神色中有一种近乎是温柔的情绪，突然心里就有点委屈起来。就像是在外面受了什么欺负，本来自己一个人就忍过去了，现在突然有了另一个人，就忍不住了。

贺行很快地笑了下，然后手持斩天，一步步走进了小院。

玄姬看着贺行走近，居然稍微放松了一些，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点。

贺行在距离她十步远的地方停住，喊了声：“小姨。”

小姨？小姨？！

两个字，让李归齐呆立当场。

玄姬像是很感慨，看着贺行说：“上次见你，你还是一具尸体，如今出落的倒是不错，也没有辜负我那好运气的姐姐的一张好脸。”

一具尸体？！

李归齐震惊地睁大眼睛。

贺行确实是来跟她叙这件旧事的，既然玄姬主动提起来了，贺行就顺着问下去：“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怎么活过来的，舅舅又是因何而死？”

玄姬冷笑一声，“我那好哥哥啊，是他自己非要找死啊。他用你的命要挟吾主现身，结果玩脱了真的把你弄死了。还是我劝吾主救你回来的，我这个小姨也算仁至义尽了呢。”

贺行心中并不相信这个说法，舅舅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一个人品高洁的侠义之士。

不过，玄姬的话也不是毫无价值，至少让贺行确认了三个信息，一是玄姬背后确实有一个令她效忠的人；其二是，这个人几乎有起死回生的能力；第三点则最为关键，这个人，是舅父一直在找的人。

江扩，是完全符合这三点的，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会是他吗？

贺行感觉心里一阵发冷，他轻声问：“你说的主人是谁，他真的能起死回生么？”

听到贺行的这个问题，玄姬突然闭上了嘴。

她不是正常的闭口不言，而是，开不了口！

跟程泽一样！

玄姬身上，也有禁制！

“如果说不了，那就来说说，这些年你在谋划什么？为什么害死那么多人？就为了聚魂鼎吗？”贺行换了个话题。

玄姬露出了一种，看着败家孩子的无奈表情，叹了口气重新开口：“当然是为了聚魂鼎啊。一块陨铁碎片就能让你起死回生，聚魂鼎的力量，更是超出你们的想象。为了它死几个人算得了什么？”

贺行替玄姬背了多年的黑锅，此时终于清白了。

其实过去许多年，很多人都以为贺行是玄姬的主人。这个黑锅扣在贺行头上，他也不太在意，因为他并不关心所谓仙门百家对他的看法，只一心想知道舅舅的死因和自己死而复生的真相。

不过，贺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如今对于甩掉这个黑锅，是有些迫切的。

贺行没有再问，而是谨慎地上前两步，靠近玄姬，手中祭出彼岸花，去探她的魂魄。果不其然，在禁制上发现了与自己同源的诅咒之力。

玄姬在这时突然抬眼，在与贺行目光交错之际，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如同一个，隐晦的确认。

镇中的凶尸，终于都被度化了。

阳光在四年后重新降临了枫林镇。

讷言已经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僧袍被汗水完全浸透了。他停下诵经后，背后佛影消失，一下子又变回了那个话唠小和尚，瘫坐在地上，也顾不上什么不近女色授受不亲了，直接靠着李鹿野的腿休息。

“我的亲人们，都去哪里了？”一个童声在不远处响起，那个红衣小姑娘又出现了。

讷言笑了笑，冲她招招手。

小姑娘跑过来，怯怯地看着他。

“哥哥送你去跟他们团聚可好？”讷言问。

小姑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刀，朝着讷言心脏就刺了过去。李鹿野一棍挡开，小姑娘就飞快的向着西北方向逃去。

李鹿野干脆背起讷言，一路追了过去。

小姑娘去的地方，就是玄姬的小院。

李鹿野带着讷言赶到的时候，就见到红衣小鬼被一朵彼岸花强行送去轮回了，玄姬已经被缚仙索捆成了粽子，贺行抱着剑靠着小院破了一半的墙站着，而自己的好弟弟正在用一根草挠那女人的脚底板。

李归齐边挠边问：“你还有什么同党？背后主使是谁？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毒怎么解？你是怎么害死贺行舅舅的？四个问题你回答一个我就放过你，我好说话吧。”

李鹿野：“……”

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