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的灯火远远的漫了过来，只在贺行脸上染出一点光晕，让贺行看起来，有点伤心。
“贺…”
李归齐张口想要解释，却被贺行着急地打断了。贺行像是逃避一样急急忙忙岔开了话题：“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听的。我是想来告诉你，白发翁找到了给你解毒的办法。”
这个消息兜头把李归齐砸地晕头转向。
他能活下去了！
他能在此间世界活下去了！
他不用回去过一个人996的生活了！
直到现在，李归齐才清楚意识到，他不想回去了。
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李归齐整个人似乎处在了云端，呼吸都比之前更加顺畅了。
也顾不上再过中元节了，顾沉也完全被他忘在脑后了，连同李归齐自己刚刚跟顾沉说的话也暂时记不清了。
等坐到了白发翁面前，李归齐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被贺行和李归齐两个人盯着，白发翁不着调的气质又出来了。看他这样，贺行反而放下心来。白发翁这些天明显睡眠不足，似乎连头发都稀疏了一些，但是他的眼睛很亮，整个人很亢奋。
“什么时候可以解毒？”贺行迫不及待地问。
“哎呀，你们这些后生仔，一点都不沉稳嘛。”白发翁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端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有几味药还得准备，阿行，这两天你就住我这儿吧，还得用你的彼岸花之力。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月后就可以解毒。”
贺行自然没有问题。
李归齐独自回到寝殿，一时也激动地难以入睡。等独自坐了半夜，心情终于平复下来的时候，李归齐突然想起了，自己晚上跟顾沉说的话。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他说也没有想跟贺行在一起？！还被贺行给听到了？！
李归齐这下开始纠结了。
这要怎么办，贺行会不会误会自己不喜欢他呀。可是他也不能去跟贺行说，你听错了，我想跟你在一起。这就更奇怪了像是要表白一样。
表白？
李归齐想到这里，突然愣住了。我想跟贺行表白吗？不对不对，一定是被顾沉影响了。
李归齐不知道的是，当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纠结地睡不着的时候，贺行就坐在他们房间的屋顶上，听着他在里面折腾。
贺行拿了一壶酒，在屋顶独饮。他今天心情十分复杂，几乎有点心乱如麻了，现在在这里听着屋子里小家伙的动静和偶尔的嘟嘟囔囔，反而渐渐地沉下心来。
李归齐身上的毒，这些天一直沉甸甸压在贺行的心里，如今总算有了好的结果。至于其他的，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感情，那些想要携手白头的妄想，在生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他平平安安活着，就很好了。
今夜没有月亮了，但是银河很亮。
贺行对着漫天繁星，仰头喝干了壶中酒。
李归齐折腾了半宿，直接的后果就是，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了。
桌子上有一个小盒子，贺行依然不在。
李归齐过去打开盒子，笑了。盒子里是一把很小巧的金色匕首，还有一张字条，是贺行写的：送你的，收好。
李归齐看看天色，今晚还要出城去见彭方，现在差不多就要出发了。
他绕道去了一趟白发翁那里，却见到贺行已经睡了。贺行为了帮白发翁炼制解药又动用了大量灵力，直接被白发翁一碗药汤放倒了。
李归齐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能跟贺行好好说说话了。想到这里，他突然就开始怀念起之前在外面东奔西跑，但是能与贺行形影不离的日子。
路不熟，等李归齐找到圣城的东门，夜就已经深了下来，城里逐渐安静下来。他出城之后往东行了一段时间，远远看到一间破庙，里面燃着火堆，看起来还有一个人影。
魔域当然是无人信佛的，这个破庙原来是拜雨神娘娘的。北方缺水，雨神娘娘庙大都香火鼎盛，但自从江扩来了，这里就不缺雨开始终年下雪了，那雨神庙自然就荒废了。
李归齐谨慎地绕了个路，转到破庙后面，看清了里面只有一个人，正是彭方。
彭方正在火堆上烤两个饼子，旁边还放着一只烤好的兔子，李归齐从后窗悄无声息翻进破庙的时候，他刚把烤好的饼塞进嘴里。
“你怎么不走门？”彭方叼着他的饼，噌一下站起来。
李归齐毫不客气地在火堆旁坐下，边烤火边回答：“因为我行走江湖经验丰富，谨慎知道么。你是怎么回事啊，在魔域勤工俭学吗？”
这种堵的人无话可说的感觉，彭方可是太熟悉了，让他又想起了被“你过来啊”支配的恐惧，他气呼呼地坐回去继续啃自己的饼子和兔子。
李归齐拿起烧火棍戳了戳他说：“快说说，你是怎么回事，看你这灰头土脸的都瘦了，怎么搞的？”
彭方正儿八经叹了口气，他这一路上确实颇多波折。
却说那次跟大哥打赌，虽然跟程禾禾联手失败，被李鹿野揍了，不过他也确实“困住了”大师姐一段时间，死皮赖脸之下他大哥勉强还是同意了让他下山历练。
要不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这小胖子真是虎的很，一拍脑袋就往西北去了。
西北，是魔域的地盘，但是又不是魔域的正大门，没有那骇人的迷雾，于是就成为很多正道愣头青的历练之地，总想着要一战成名，抓出魔域图谋不轨的证据。
西北地广人稀，其实真正的妖精鬼修并不多，大多都是凡人，只是因为同样被颖水阻隔，正道也看不上这块地方，才划归在魔域管辖。
彭方人生地不熟，在西北转悠了许多天也没碰上魔域的人，也算运气着实不错了。
他没碰上魔道，却是碰上了西北的沙暴，而当时跟他一起碰到沙暴的，还有一个当地的姑娘。当时黄沙满天，彭方拼了命用灵力撑起了一点可以呼吸的空间，护着姑娘安然无恙，自己被沙子割破了衣服、身上也割的一道道的。
沙暴过去，姑娘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自然请他去自己家里休息治伤，而好巧不巧，姑娘相依为命的大哥，就是帮魔域做事的凡人。
当时的场景一度十分尴尬。
兄妹俩很热情的招待了彭方，给准备了干净衣裳做好了热饭。席间闲聊，彭方很自豪的跟主人家说，自己是大仙门的修士，从西南来这里是除魔卫道的，还问人家见没见过魔道中人。
说实话，自诩正道的仙门众人，在西北的口碑并不太好。
每每这些人出现，就总是少不了抓人拆房子，有人一掌劈下去，百姓辛辛苦苦养的羊就被拍死一半。因而如同魔域在中原声名狼藉一样，这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仙门修士，在魔域才是被称为妖人的那一波。
虽然管的漫不经心，但是西北属于魔域这么多年，大家往来通商，早已经有了感情。彭方就这么狗头狗脑的冲进人家家里，对人家同胞喊打喊杀的。
不过到底是这小胖子运气好，碰上了这对兄妹。一来他们本身就是本分人，只是帮魔域做点事；二来还有那新鲜热乎的救命之恩，姑娘一央求，大哥也总会心软。
于是那姑娘的大哥，就耐着性子好心好意、好声好气地劝这个愣头青。
千万不要在西北的地界跟别人说你是外面仙门的，尤其别说是那个三宗的。在这里，只要是外面的修士，一个两个落单的，都会被抓走的，我们这边就抓了一个准备送去总坛呢。
至于被抓走那些人会怎么样，姑娘和她大哥就不清楚了，估计是被驱逐了吧。
听到这里，李归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孟婆这段时间不在圣城，中元节都没有赶回来，正是因为去了西北！
他暂时没有声张，而是继续听彭方说了下去。
彭方是没经验的愣头青，但也不是傻子，听完那家大哥的话，当即自然表示决不再提自己是修士，一定尽快离开。
第二日跟那对兄妹告别之后，他也没走，转了个圈又回去了，在暗处趴了两天，终于看到了大哥说的押送修士的队伍。
被抓住的是个中年人，从服饰上看，应该是乾渊附近一个小仙门的人。
彭方远远跟在后面，想要找到关押修士们的地方。然而那只队伍进入圣城后就失去了踪迹，于是他只能先在城中留了下来，想要寻找线索。
“那你在圣城里找到线索了么？”李归齐问。
彭方摇摇头，“我在这里十几天了，除了你没有见到其他修士，什么线索都没有。”
他有些泄气，但转眼见到李归齐，又有了新想法：“咱们不能再等了，要不就干脆给他们下个饵。我去暴露自己的身份，看他们来不来抓我，你跟在后面找到他们关人的地方，然后给师门传信。”
“不行！”李归齐立马拒绝，“第一，怎么保证人不跟丢；第二，就算传信回师门，大举进攻魔域是多大的事情你知道吗，难道你以为是你六岁掉进鸡窝宗主随手一捞那样容易啊。”
彭方：“……”
鸡窝的事情，永远过不去了是吧。
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个便宜队友，实在也不太靠得住。
但在这件事儿上，他并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跟李归齐配合，于是继续劝说：“你知不知道，魔域有一种药丸，叫同心丸。两人吃了之后，一天之内可以感应到彼此的位置。这个点黑市应该正好开市，那里就有的卖。”
李归齐还真知道这个，前几天林木木还给他吃过，这倒也确实算一个办法。如果再搭配上隐身符，找到被抓修士们的位置，让贺行或者顾沉来接应也是行的。
见李归齐动摇了，彭方一刻也不耽误，当即就拖着他往黑市去了。
李归齐心里默默祈祷，可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他还没来得及跟贺行报备，这要是被发现了，贺行又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