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又被合上了，门外那一线亮光在波伊眼前散成了一片光斑。他被黑气勒住脖子拖倒在地，双手在脖子上死命乱抓，可是死死勒住他的黑气却有如无形，什么也抓不到，他只能徒劳地将脖子抓出了道道血痕。

嗬，嗬，嗬…

波伊濒死地挣扎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没过片刻，少年的脚在地上一蹬，终是断了气。

屋里重新安静下去，一阵黑雾腾起，坐在桌边的男人就此消失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波伊一人。他双目圆睁空洞洞地望着屋顶，琼玉楼里笑语欢歌之声隐隐约约传来，没有人知道，一个生命在这个黑暗的小角落里，已经消逝了。

波伊到最后，也没能有机会同贺行单独说上一句话。他好想问一问，魔尊大人，您还记得吗，四年前在苗疆你深入蜘蛛精的洞窟救下来的那个孩子。

他长大了，他想说，谢谢你…

*

“客官，欢迎光临！贵客您这边二楼雅间请！”

李归齐一行三人一进入琼玉楼，彭方就惊讶地啊了一声，跟第一次见到琼玉楼的李归齐一样，小胖子也被这楼中的奢华震惊了。

琼玉楼被贺行买下重建，不过整体构造并未大变。中间的圆形高台依旧在，此时上面已经摆上了一个个用红绸覆盖着的展台，估计里面就是今日要拍卖的东西。

二层一圈雅间的格局稍有改变，一张小桌并两把太师椅面朝高台放着，小桌上瓜果点心齐备。李归齐和赵锐一人占了一把太师椅，彭方就自己自觉地在中间的小桌子后面加了个小圆凳，既方便吃喝也方便看热闹，美滋滋。

李归齐刚一落座，对面雅间的人就冲他举起酒杯示意。那人身上妖气冲天，笑容也十分不怀好意，赵锐皱了皱眉头，刚想起身关窗就被李归齐拉住了。

李归齐侧身凑近赵锐小声说：“那人是武陵城主虎妖，沙马的父亲。咱们只管拍三头鸟妖丹，避免节外生枝。”

赵锐这才点点头，不再搭理虎妖，反而是奇怪地看了看他们隔壁，正对着展台的那个房间。

那间房此时关着窗户，虽然窗户镂空，但是从外面依然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不过，刚刚小师弟凑过来说话的时候，他分明听到那房间里发出咔嚓一声，像是茶杯被人生生捏碎了。

“赵师兄，那边有什么问题吗？”李归齐又趴过来问。

赵锐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希望不是冲着妖丹来的就好。”

“冲着妖丹来的咱们也不怕，反正阿初有钱。”彭方嘴里塞着点心也堵不住他的嘴。

赵锐自觉自己年长，出门在外要照顾好两个师弟，看彭方吃的欢快，又抽出菜单牌子递给师弟们，让他们多点一些。

李归齐开心地说：“谢谢师兄。”

咔嚓。

隔壁房间，似乎又捏碎一个杯子。

没一会儿，屋门轻响，是一个小厮来上菜了。

李归齐侧头一看，这小厮居然就是当年摸到了他大腿的丹凤眼姑娘！

那姑娘此时也不再涂脂抹粉环佩叮当了，而是把长发束起用发带扎好，肩膀上搭着一块洗的很干净的白毛巾，整个人很干练的样子。

姑娘应该已经不记得他了，李归齐也万万不可能去提醒她，只能暗自尴尬地蜷了蜷脚趾。

“咦？我们没有点蜜酿茄子和桂花烙呀。”彭方咬着筷子说。

姑娘爽朗一笑说：“这是咱们东家送的，祝客官今天都能拍到心仪之物。”

说话间楼下银铃一响，拍卖开始。

丹凤眼的姑娘退了下去，刚走到楼梯拐角就被等在那里沙马一把拉住，着急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姑娘摇摇头说：“看不出小仙君喜不喜欢，倒是那个微胖的仙君吃的挺开心的。”

沙马闻言叹口气，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眼李归齐隔壁的雅间，幸灾乐祸地拉住自家姑娘走了。

高台之上，袅袅婷婷地走上来了一个高挑的发髻盘起的女子，是一只狼女。

李归齐好奇的趴到栏杆上去看，心里有点期待。狼的听力极好，这狼女会不会像书里写的，有听声辨别出价的能力。

狼女见楼里安静下来，众人目光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微微一笑，拿起手中的小银锤叮地一敲银铃，脆生生道：“欢迎各位贵客今日莅临琼玉楼的首场拍卖会。拍卖的规则已经于请柬中写明，请各位出价时用灵力加持，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您的出价。”

李归齐撇撇嘴，失望地坐了回去。

这贺行也太省钱了，连个扩音设备都不给客人准备，堂而皇之地跟客人说你吼得大声点。

攒这么些钱，要取媳妇儿么。

想着想着，李归齐把自己气出了一肚子火，彭方好心给他夹了个桂花烙，李归齐却不领情：“拿走拿走，我不爱吃桂花烙。”

哗啦。

隔壁似乎又打碎了一个盘子。

高台上的狼女走到第一件拍品边，一下掀开了红布。

场内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这件拍品，出乎众人意料，似乎并不在随请柬附赠的拍品名单中。

那是一片与聚魂鼎同源的，陨铁碎片。

李归齐立刻趴到栏杆上仔细去看，那碎片并非在顾沉梦境中他见到的那块。这块要小一些，是当初江扩遗留在贺家的。

狼女见众人反应，满意一笑，简要做了个介绍后道：“五千灵石起拍。”

雅间中立刻有人出价：“六千！”

李归齐循声去看，出价的是一个苗疆打扮的老妇人。如果要论辈分，这人可是跟贺行爷爷同辈之人，被仙门修士尊称为“巫蛊姥姥”。

巫蛊之术向来神秘，据说能联通阴阳，她对陨铁感兴趣也是意料之中。

让李归齐意外的是，贺行居然会把这个拿出了拍卖。

巫蛊姥姥出价后，一层大堂中有一个肌肉虬结的大汉也出价了：“一万灵石！”

众人哗然。

这陨铁，虽说珍贵，可是也并非人人都有江扩的本事，若是买回去不会用，这东西就还是废铁一块。

那大汉是个散修，修为一般在修真界不出名，不过却跟颖水漕运有些关系，因而很有些余钱。

巫蛊姥姥站起身从楼上向下看了看，大汉抱拳回礼，巫蛊姥姥便坐回去，没有再出价。

狼女在高台上重复道：“一万灵石，可还有加价者？”

“两万。”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从虎妖隔壁的雅间传出。

这雅间也是关着窗户，隔绝了众人探究的视线。

两万之后，再无人出价，一楼的大汉也遗憾地摇了摇头。

沙马在台下小声吩咐手下说：“去盯住刚刚出价的三人，查清楚陨铁最终去向。”

第二件拍品是一件护身法器，如意扣。

这可以算得上是半件仙品，如意扣十分小巧，两个直径约三寸的玉环相互扣在一起，通体莹白几乎可以透出光来。将之作为项链佩戴在身上，便可抵挡如三宗宗主那般大能的一次全力攻击。

“阿初，咱们把这个买下来吧。你灵力那么弱，可别不小心死了。”彭方建议道。

李归齐心想，谢谢哦，我就算再小心也会死的，不麻烦了。

还没等他拒绝，赵锐就说：“师兄给你买吧，小时候没保护好你，再给师兄个机会。”

赵锐说这话时，眼眶有些湿润。他是李归齐父亲唯一的弟子，在般阳的岁月他们真的如同一家人一样。可惜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此时隔着两个宗门的芥蒂，他看着长大的小包子跟他也生疏了。

李归齐不忍心再拒绝，笑着答应：“谢谢师兄。”

狼女开始报价了：“护身如意扣，八百灵石起拍。”

赵锐刚想说话，李归齐稍微拦了一下：“等等，别出价太快，会让人坐地起价。”

一层有人出价：“一千灵石。”

一层又有人加价：“一千三百灵石。”

二层这次倒是没了动静。

这倒也合理，能在雅间有一席之地的，在修真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种人物一般不会使用自己宗门之外的护身法器，像乾渊的赵锐买给东川的小师弟，纯属特殊情况。

一层出价到一千七百灵石，就有些叫不动了。

李归齐暗暗松了口气，总归不算太贵，应该在赵锐可以承受的范围里。

“两千灵石！”赵锐朗声道。

刚刚出价一千七百灵石的人摇了摇头，看样子不准备再叫了。

“两千灵石一次！”

“两千灵石两次！还有再出价的客官吗？”

高台上的狼女已经拿起了小银锤。

赵锐也跟李归齐相视一笑，彭方都端起果酒准备庆祝了。

“一万灵石！”

李归齐隔壁的房间，传出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整个琼玉楼都愣了一下，而后沸腾了。

赵锐皱了皱眉，李归齐忙说：“没关系没关系，就这个东西不值那么多的。”

这个出价太悬殊了，琼玉楼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关着的窗户，想看看这富豪究竟是谁。

李归齐也好奇的看过去。

一只白玉般修长的手推开了窗户，众人就见一个红衣青年长身玉立于窗口，长相及其妖艳，可惜脸上有三道可怖的伤痕从左眼角划到了鼻根，活生生的毁了一张举世无双的脸。

“这妖修为不低，我竟也一时看不出他的原身。”赵锐低声说。

李归齐却是呆住了，这人虽然变换了容颜，可是他还是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