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殿前的战斗,出乎意料的顺利。

一名弟子提剑跑到李鹿野身边问:“大师姐,黑衣人都已经退走了,咱们杀阵还开不开?”

李鹿野直觉这事不对,黑衣人不是被他们逼退的,他们是训练有素不慌不忙退走的,根本没有打算在议事殿与他们硬拼。

这时,一个鲜红的信号烟花在万兽谷方向的夜空中炸开!

炸的李鹿野心里一抖。

那不是他们东川的信号烟花。

“走!去万兽谷!”

李鹿野大喊一声,带着留在议事殿御敌的精锐弟子冲入了传送阵。

进了万兽谷,传送阵灵光一散,李鹿野就见师父的同舟迎面飞来,她快速一闪,同舟就擦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替她挡下了背后黑衣人的偷袭。

而彭澎出完这一剑,就吐出了一口血,显然是强行催动灵力加深了伤势。

万兽谷,才是陈除为东川准备好的,真正的战场。

此时谷中剑光交错,身穿月白校服的东川弟子与黑衣人战在一起,痛呼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李鹿野怔愣之间,一篷鲜血泼在了她的脸上,是彭朔的父亲肩膀生生挨了黑衣人一剑带出的血花。

她忙提剑上前,剑气逼退黑衣人,彭长老却一推李鹿野说:“别管我!想办法保护孩子们!”

听到这话,李鹿野下意识去找自己的师父,隔着半个战场的刀光剑影与彭澎目光交错。

她在彭澎眼中,看到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

李鹿野心脏骤缩,提剑想要向着师父的方向赶去,然而,太迟了,来不及了。

彭澎冲着自己养大的孩子做了个口型,而后双手掐诀,一个明亮的小阵就出现在了她的丹田处,发着莹白温柔的光。

四周的弟子们感受到了这阵光芒,身形一顿。

而后,以彭澎为中心,小阵迅速扩大,嗡一声推了出去,光芒瞬间覆盖了所有的东川弟子。

弟子们感觉一阵温柔的风吹过,而他们面前的黑衣人却是在这光芒之下,灰飞烟灭!

李鹿野已经泪流满面,她看清了师父的口型,师父是在安慰她说:“别怕。”

彭澎嘴角还带着微笑,一丝鲜血却已经溢了出来。她这是自毁丹田,抽光了自己最后的力量,来守护东川。

啪!啪!啪!

光芒没有照到的地方,走出了一个带着兜帽的黑袍人,他一边鼓掌一边说:“彭宗主大义,着实令人感佩。不过就算自毁丹田,也撑不过一炷香时间。等你光芒暗淡还有谁能护得住东川?”

这人穿着宽大的黑袍,用兜帽遮住了脸,一身嚣张气焰却是显露无疑,似乎只等彭澎丹田散尽就要将东川拿捏在股掌之间了。

“还有我!”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东川弟子们中间响起,是彭朔的父亲。他越众而出,几步走到了人群最前面,坚定地将众弟子护在了身后。他肩膀上还带着深可见骨的伤,只是站了片刻,脚下就积起了一个血水洼。

“对!还有我!”平日十分严肃的刑律堂长老也站了出来,几步来到了彭长老身边。

“也算我一个!”这是学堂的校长。

“还有我!东川的老家伙还没死绝,岂容宵小放肆!”这是程禾禾的父亲。

一个一个长老站了出来,挡在了弟子们的前面。

东川的弟子们没有说话,可是以李鹿野和彭朔为首,成年的弟子们纷纷站在了长老们身后,将没有成年的弟子们护在了更安全的地方。

黑袍人啧啧几声,像是很感慨地说:“东川啊,还是这个不识时务的样子啊。不过彭宗主,你真的打算把东川的战力都折在这里吗?是不是又要指望姓贺的帮你们重建东川啊?”

彭澎气息微滞,却并没有回答。

黑衣人也似乎并不急于得到答案,反而又从容地拍了拍手,打出了一个奇怪地节奏。

东川弟子中一个不起眼的人,在听到这拍手声后突然浑身一抖。他旁边的弟子见他状态不对,忙问:“木一鸣,你还好吗?别害怕,有宗主长老在,一定没事的。”

木一鸣摇摇头,嗫嚅了一句:“对不起。”

而后他借着袍袖掩映,拔开了一个小瓶子的瓶塞。

一股奇怪地味道从瓶子中弥漫了出来。他身旁的弟子们先意识到了不对,可是还没能有所反应,就突然感觉自己四肢无力,站也站不住,直接摔了下去。

气味随风飘散,大片弟子倒下,连长老们也未能幸免。

彭澎周身的光芒,也在此刻也暗淡了下去。

李鹿野和彭朔是为数不多未受那诡异气味影响的,忙去搀扶彭澎。彭澎依然站的笔直,可是只有李鹿野知道,师父几乎把全部的重量撑在了她的身上。

彭澎沉声问那黑袍人:“阁下想要什么?”

“阴阳珏。”

“好。”

彭澎从自己的芥子袋中取出阴阳珏,手腕一甩,阴阳珏嗖的急射向黑袍人。

黑袍人抬手,稳稳地将阴阳珏接住了。

他将阴阳珏举起来看了看,点点头,“彭宗主果然爽快,可惜啊,我不是什么君子。”

说完这句话,一阵黑雾涌起,瞬间淹没了黑袍人。

黑袍人走了。

可是黑雾并没有就此散去,反而从四面八方涌出,一点点向着东川的修士们逼近。

“这是怎么回事!”彭朔满脸惊惶,方寸大乱,“刚才是什么味道?为什么我们没事?”

彭澎被李鹿野扶着坐下,深吸一口气说:“今日酒中有毒,方才的气味是将毒性激发了出来,可以让人瞬间失去全部力气。这毒虽不致命但极难察觉。”

果然,没有被影响的,都是今夜准备御敌于议事殿外,并未饮酒的护卫队弟子。

还有一个木一鸣。

黑雾越来越近,李鹿野一个箭步上前揪起木一鸣,将他拖了起来。

木一鸣大哭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让她活过来,对不起…”

李鹿野面覆寒霜,丝毫不为所动,一把将木一鸣扔进了黑雾之中。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在木一鸣即将被黑雾吞噬的瞬间,李鹿野看清楚了,黑雾中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它们瞬间覆盖了木一鸣的全身,将血肉骨骼啃食了个干净。

李鹿野双手掐诀,迅速起了一个防御阵,然而,黑雾丝毫不受影响,一点点吞噬了她的阵法。

“怎么会这样?”

弟子们已经开始不安,有的小弟子已经开始了抽泣。

电光火石间,李鹿野想起了弟弟的小发明。她从芥子袋中掏出了一叠隐身符,一边分发下去一边说:“还有谁有初行商城买的隐身符,大家分一下。这黑雾总要有一个识别活人的方法,兴许隐身符可以迷惑它们。”

众弟子忙去掏芥子袋,程禾禾一时成了大功臣,她屯的最多。

贴上隐身符之后,果然黑雾的弥漫缓和了下来,有的方向还逐渐稀疏下去。可是,一张隐身符作用的时间不长,一旦有一个弟子气息泄露,这黑雾依然可以包围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众人的灵力,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彭澎这时撑着同舟勉强站了起来,李鹿野慌忙过去扶。彭澎拉着她的手,眼中一片温润,笑着低声说:“大徒弟,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也帮我给贺行那臭小子带个话,他舅妈的任务完成了,他可别掉链子。”

李鹿野直觉不好,忙说:“师父别说了,你先休息。”

彭澎脸上毫无血色修为尽毁,可是她一站起来,东川的修士们还是纷纷地向着宗主的方向,聚了过来。

彭澎环顾一圈,高声道:“东川的所有修士在此见证,我彭澎,东川第三十六任宗主,自接任以来,没能重现东川荣光,有愧于先祖。今将宗主之位传于李乘之女李鹿野,望其…”说道这里,彭澎几乎哽咽,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望其能传承先辈遗志,不坠剑宗风骨!”

在场之人都知道了,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宗主,今日没打算活着出去,

没有人开口说话,空气中只剩下了黑雾中隐隐传来的嗡嗡声,以及,弟子们低声抽泣的声音。

彭澎转过身面对李鹿野,给自己的徒弟擦了擦眼泪,笑着说:“别哭啊,漂亮姑娘不许哭。唉,师父,师父没能给你个风风光光的接任大典,对不起啊。”

说罢,她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枚很小巧的玉牌,亲手帮李鹿野戴上了。

那是东川的宗主令牌。

彭长老在彭朔的搀扶下走了上来,向着李鹿野躬身行礼,无声地表示了对她的支持。在场弟子,凡是还能动的,都无声躬身,肃穆而庄重。

李鹿野躬身回礼,从此刻起,她就是,千年剑宗传承的,第三十七任宗主。

黑雾又开始聚拢,他们的隐身符用完了。

彭澎最后交代:“带着弟子们退到山峰背阴处的山洞中,那里有传送大阵,可以送你们离开。”

而后,她没给李鹿野任何阻止的时间,悍然冲入黑雾!

“且慢!”

天外传来一个清亮悠远的声音,与此同时,一个佛印从天而降,带着佛光覆盖了东川众人,也将彭澎和黑雾阻隔开来。

“阿弥陀佛。”

天外声音又起,这下,李鹿野听出来了。

是讷言!

随着讷言的佛号落下,佛印金光大盛,黑雾撞上佛门金光,瞬间消散。讷言带领百余僧众,在东川山穷水尽之时,赶到了。

这漫漫长夜,终于要结束了。

*

晨光照进屋内,李归齐哼哼唧唧地睁开了眼睛。

身下是干净清爽的大床,不是他们胡闹的雅间太师椅了,自己身上也干干净净的,除了有些腰疼,倒是没有其他的不适。

李归齐心里美滋滋地想:我男朋友真勤快。

揉揉眼睛转头一看,就见他男朋友只穿了一条睡裤,上身是道道红痕,这时正委委屈屈地跪在他身边,见他醒了,还讨好的帮他揉了揉腰。

李归齐被贺行漂亮的腹肌搞的又不好意思了,把自己往枕头里埋了埋。

贺行小心翼翼凑到李归齐身边,亲了亲李归齐的耳朵,揣摩着李归齐心情还不错,才说:“阿初,看在哥哥昨天表现还可以的份上,一会儿能不能不生气啊?”

李归齐闻言才把自己从枕头里□□,糯糯地问:“怎么啦?为什么要生气呀?”

“嗯,就是,计划出了点小问题。嗯,问题不大。就是,嗯,东川又出事了。啊,你先别着急,也没有什么伤亡,你姐姐都好好的还当了宗主,就是你师父,变回了没修为的凡人。别急别急,活的好好的,没死没死。”

李归齐:Excuseme???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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